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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章三•花为媒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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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三•花为媒
木槿花瓣,残香幽然。晨曦从遥远的天际弥散开来,在浓厚的雾气中穿行。清晨的雾总是带着几分彻骨的寒意,丝丝缕缕由肤透骨,直寒到了人的心底去。薄暮浓云愁永昼,瑞脑销金兽。被雾气笼罩的世界连视线都变得模糊而暧昧。澄澈的池水散发着冰冷的香气,一点一点渗入那些过往的记忆,轻易挑动思念的琴弦。
湖边瘦削的人影在浓浓的雾气中显得十分单薄,纤合有度的曲线被掩藏得格外引人遐思。他挺直着身子,仿若一朵绽放于空谷中的幽兰,遗世独立,羽化登仙,没有什么能折煞他的清高与孤傲。像是跌落凡间的谪仙,明明不染红尘俗事却偏偏深陷其中不能逃离。也许这便是这人间给人最大的枷锁吧?世事一场乱麻,人生怎堪回首?
迪诺远远望着那清绝的背影,不禁暗暗叹息。有些人合该是这样离人千里之外却还是让人忍不住靠近的。他似是苦笑了一下,尔后向着那抹身影走去:“恭弥,清早雾气大,披件衣裳。”说着便将手中的织花金线丝衣往云雀身上盖去。
突然感到有人靠近,云雀猛地回头,却在看到迪诺那头耀眼的金发时神色惘然若失。“哼。”没有说什么,云雀却将身上的衣物拢紧了些。这样的好意是不该拒绝的,云雀并非不通情理的人。但迪诺所不知道的是,被这浓密的雾气包围远比披上这件丝衣来得温暖。因为只有在这被笼罩的无形桎梏里,他才会觉得那个人从来都没有离开他,那个人会永远围绕着他,即使他们从未相见。
缘分这种东西真的很奇怪,强求不一定能得来,而丢弃却也并不容易。
当真是“有心栽花花不开,无心插柳柳成荫”了。
所以对于迪诺,他也真的只能说句抱歉了,只可惜这样的话却怎么也出不了口。虽然自认并非一个善良的人,但是寡性并不意味着薄情,他只是不习惯于表达而已。久而久之,一不小心在沉默中遗弃的东西就再也找不回来了。兴许光阴真的是最好的良药,可以解放所有被禁锢的记忆,直到忘却。
“在想什么?”迪诺看着云雀微垂的脑袋,忽然觉得虽然时间带走了那些曾经沧海,但还是悄悄得将亘古不变留在了眼角眉间。
云雀冷着脸,发觉迪诺正盯着他诡异得出神,不禁有些羞赧。“看什么,小心我咬杀你。”
“恭弥,你还真是不乖……”
刹那间,和记忆里的声音重合。
就像那个有着幽深淡香的男人睁着异色的双眸在耳边轻诉一般,神经的每一个末节都为之颤动。
眼前的云雀又一次兀自陷入了沉思,迪诺觉得最近的云雀真的有些事埋在心里没有说出来。但既然他不愿说,自己也不便强求。毕竟都不是懵懂少年,有些事必须自己去思虑才能得出一个结果,其他人无权干涉。但对于那个扰乱眼前这孤绝人儿的“罪魁祸首”,他绝对不会饶恕。
上前拥住了云雀的身子,迪诺感到冰冷的寒意从那身体里传递出来:“去吧,我会等你回来。”
无论多久,我等你回来。
无论结果为何,我都会等你回来。
无论岁月如何婉转流逝世界如何颠倒错位,我只会等你一个人回来。
这份情,不是不懂,只是不愿懂。承情就必须还情,又怎么能够还清?
那些交错在一起的,不管颠过来倒过去,都是,罪孽。
池中的睡莲袅娜地绽放了,俏生生地,青涩地惹人怜爱。却偏生着妖媚的色彩,从骨子里散发出艳色来。六瓣重莲,三生石刻,宿命纠缠。没有人能解得清那些被人世掩藏的恩怨情仇,暗夜临风,凄草长眠碧落黄泉路。
江湖喧嚣,人才辈出,剑指黄河,劈断千江愁水销魂悟。没什么能绊住浮云的脚步,没什么能阻止古樱的繁芜,没什么能撕裂风霜的孤独。当无独遭遇孤鸿,遽如瞬影,落霞孤鹜碎尘缘,几多回望流连处。武林虽起落不定,变幻莫测,却还是有些教派在其中站稳了脚跟,长盛不衰。
白道领袖并盛山庄,以其孤绝傲岸、清高正义而闻名于江湖,世人无不向往,趋之若鹜,隐隐然成为众多江湖儿女的神往之地。自建庄以来,并盛人才济济,现如今尤以少主-----“云斜君”最为盛名。传云斜白衣若雪,风姿卓然,堪比水仙净植而放,飘逸出尘。手中一把“无独”,江湖鲜少有人能够匹敌。今年又逢并盛山庄“武林大会”召开之际,稍微自恃有些本事的人都赶着往并盛去,只盼着能和云斜君一教高下。
“今次的武林大会,恭弥你出战吗?”作为帝国暗中安排监视武林的加百罗涅郡王迪诺自然对江湖了若指掌。云雀的武功确实已臻化境,恐怕自己都不是对手,但……
放下手中的茶盏,云雀冷冷盯着迪诺,没有言语。
可他就是看得懂云雀在说什么,迪诺无奈地笑了:“并盛虽然是江湖至高之地,但武林人才济济,贤人隐士比比皆是,也许你会碰见你所希望的对手。”话虽是这么说,但其中更深层次的缘由迪诺却不想言明。早摸熟了云雀性子的他明白这样的措辞一定可以说服云雀。
听得出迪诺话中的意思,虽然也深觉有理但总感觉有些不妥,以往的迪诺可是从来不会让他走出山庄的,更不要说参加武林大会了。可骨子里对比武的狂热是怎么也平复不了的,“我参加,可我不会动用‘无独’。”在云雀眼中,江湖那些蝼蚁之辈根本不值得他认真出手。
“我也希望是这样。”
看着迪诺缓缓消失在门边的背影,云雀细细咀嚼着这句似是而非的话,眸色深沉。
自古光与暗,黑与白同源而生,满是光明的世界与黑暗其实没有差别,而黑暗的尽头总是会出现曙光。宛若繁花转瞬,花开花落年复年,盛开必定会迎来凋零。只是樱,远比其他要来的残酷许多。在绽放的最光华夺目的时候演绎最残忍刻骨的凋落,是不是就像姻缘,浓情蜜意之后却要自相残杀?我们即使走到曾经承诺的水穷处,却再也无法见当初的云起时了。
与并盛相对而立的是黑暗世界的首领-----黑曜山庄。其实说它黑暗也委实太过可笑,因为那里所有的人都曾是江湖所谓“白道”的杰出人物。并不是他们自甘堕落,只是太干净的地方藏得只会是更恶心的污垢。他们不会拘泥于“正义”,但为了心中的“正义”他们却会不惜一切。
忠诚不是妄语,是流浪的灵魂依附精神的港湾。
帝传十世,黑曜大兴。当莲发出生命里的第一缕幽香,六世轮回,只为寻找那挥之不去的满目樱色芳华。黑曜艾斯托拉涅欧家族最年轻的主人-----“尘雾魔君”六道骸修成不传之秘“轮回之眼”决意南下中原,会一会白道英杰。
这肮脏的江湖该有一场惊天骇浪清洗一下了。否则,只会有更多人迷失。
当神已无能为力,便是魔渡众生。
骸看着塘中盛放的荷花,眸中盛满笑意。素色的莲啊,状似清丽,流淌在内里的却是妖媚到入心的冶艳。像那游荡在苍穹中的孤高浮云,想让人狠狠扯去那裹得结实的外衣,再慢慢玩弄脆弱的内里,引出它埋藏的所有污秽。所以,浮云啊,他要定了。
“骸大人,您什么时候启程?”身旁娇弱的少女有着只属于那个年龄的青涩,但骸透过少女精致的轮廓似乎望见了她日后的倾国倾城,颠倒众生。也罢,即使有着洞知过去未来的能力,他却无法改变生命既定的轨迹。
转身,飘逸的墨蓝长发在空中自在起舞,银质的发环反射出耀眼的色泽。“山本已经走了是吗?明日我就出发去中原。”我的浮云,我从轮回的尽头回来了,只为与你再次相遇。
库洛姆恭敬的欠身:“山本大人说,希望您可以尽快赶去,因为朝廷已经派人追查‘暮雪’了。而那个江湖也必定不会平静。”
“看来是免不了走这一遭了。”骸抚上眼前女子的脸颊,“那么麻烦NAGE你看家了。”好像彭格列也等不及了呢。一世尘封的记忆涌上脑海,恍然若梦,那个有着耀眼发色和温暖笑容的男子也不知是否达成了心愿?只是纠缠,至死不歇。
如今,遭遇了你的夙世眷恋,我该如何是好呢?GIOTTO……
蘅湘阁,剑影绵绵,龙吟虎啸之声不绝于耳。剑光吞没了持剑者的身影,直要耀花了人眼去。鲛绡看准了男人的肋下空档,一个斜刺,险些把森冷的长剑埋进那人的腰间。XANXUS倒也不急,稳稳地架开招式,然后炙热的温度从手中的剑里释放开来。他没有多余的动作,比起鲛绡的灵巧,XANXUS的剑招明显霸气且厚重。
“是大空的剑气!这人究竟是谁?”
“看来美人儿今次是要输了……”
“他手上的,难道是‘初阳’?”
众人的议论陆续传进鲛绡和XANXUS的耳朵,XANXUS本就是不在意别人想法的人,自然对这些话不会放在心上。而鲛绡正因着心中的怨气无处可发,又听见自己会输的话,出手更加迅猛而狠辣。“混蛋,莫以为大空剑气,老子我就会怕了你!”
“呃,看来爹这次遭遇了一个可怕的娘啊。”
“嘻嘻,小弗兰,你怕了?”
弗兰斜睨了贝尔一眼:“前辈,我的意思是你的日子会比较难过……”话语未竟,一柄薄如蝉翼的刀已隐没在身上,“前辈,很痛啊……”
“嘻嘻嘻嘻……”伴随着笑声的是又几柄锋利的刀。可惜弗兰似乎一点都不为之所动,换作旁人,估计早就一命呜呼了。阁中有人见贝尔和弗兰如此诡异的“调笑”,吓得脸色铁青,再不敢看他们一眼。可那场中的情形,却让他连心脏都吓得差点停止跳动。
世人生而有元气,是自盘古开天辟地以来就藏匿在人身上的神奇之物。它无形无质,却是灵魂之本。人一旦失去了元气,虽然躯体还能活动,但已是行尸走肉没有属于自己的意识。苗疆一带有术师操控人心,就是吸取人的元气。习武之人将元气转化为剑气,使自然之力能够为己所用。不同的剑气有不同的作用,其中尤以“大空”最为珍贵。当世上,能操纵大空剑气的不超过十人,更不要说拥有能驾驭焰气的长剑了。
剑上静静蔓延开来的焰色将一切照亮,而鲛绡此时却停止了动作,他微垂着头,盯着自己的“醉暝”出神。一阵清风穿堂而过,吹起垂落在鬓角额前的发丝,也揭开了藏在银色长发下的笑靥如花。“瓦利安首领果然不同凡响,但……”
此言一出,立时引来四围惊呼。
“瓦利安首领?那个帝国守护组织的首领?”
“我听说那个首领叫‘空炎’,曾经想和十代帝君争夺帝位呢!”
“怪不得这么嚣张,那他手中的不就是‘莫’了?‘初阳’的同源之剑?”
“可是朝廷之人居然跑到这烟花之地,这也……”
“你知道什么,听说那个男人看到十代帝君都不行礼呢!”
“啊,爹你暴露了……”淡淡的语气,仿佛在谈论“一斤青菜多少钱”之类的芝麻绿豆大的事。而实际上,对于他们来说身份的暴露就意味着危险的降临。可如常的神色却昭示着他们有多么老神在在,有恃无恐。
暮雨的气息在宽敞的大堂中弥漫开来,镇静了每个人慌乱的神情。看来鲛绡是打算拼尽全力一战了?在场有不少人曾因为想亲近鲛绡而和他比试过,却都是落荒而逃。从未见他使出如此强势的招数,大家这才明白,以前鲛绡真的是对他们手下留情了。
意想中的激烈碰撞并没有到来,就在众人屏气凝神的那一刹那,两股惊人的剑气就这样悄无声息地消失了。鲛绡眉头紧锁,高手过招并不需要什么真刀真枪,只一个回眸的疏漏便可以致命。方才心神不定便被眼前这男子排山倒海的剑气给压了过来,连呼吸都变得困难。即使心存不甘,却也不得不承认,即使他全神贯注到最后吃亏的恐怕也仍然是自己。也罢,反正自己的目的本就是要和朝廷之人接触,如今的结局倒好过预料的许多。
“名字?”男子低沉的语调传入耳中,鲛绡浑身一颤。这名字,难道就要给别人知了去?这一生,他宁愿一个人知晓。心略微有些抽痛,自己是心甘情愿帮他的,他连尊严都可以为他舍去,更何况只是一个名字而已?
“斯夸罗……”
“原来娘的名字就叫鲛啊……”弗兰像是一下子想明白了什么,面露笑容。斯夸罗虽然也很高兴有人明白他名字的含义,但是对于那声意义不明的“娘”却心生怒气。
他上前攥紧弗兰的衣领,敲打着他那顶可笑的青蛙帽子:“混蛋,谁是你娘?我是男人!”虽然看过他容貌的人十个有九个都不会承认他是男人。扔掉手里的弗兰,斯夸罗把矛头指向一旁沉默的XANXUS:“混蛋首领,你怎么教导你手下的?”
贝尔插口:“娘,爹从来没教过我们。他连自己都搞不定,嘻嘻嘻嘻……”
可以哀叹一下这瓦利安实在是没有前途吗?斯夸罗看着眼前的三人顿感无力。
“废物,我饿了。”
真是混乱!斯夸罗有一种抽出手里的“醉暝”宰了这个看起来稳重霸气的男人的冲动。可是他所不知道的是,在那一刻被灰尘覆盖的年轮开始轻轻转动,在那一刻窗外绽放的风荷吐露了埋葬在香芬里的情丝万缕,岁月蹉跎。
所以说,遥远不远,想念不想,遗忘不忘,而花谢花开,起起落落又残年。
庭院里的兰花像是感受到了温暖的呵护,径自开放了。瓣瓣都如丝质样的柔软,在手中顺滑的溜走,带起肌肤阵阵的搔痒。缓缓而不可抗拒地侵入心脾,如同那个妖异的男人给他的感觉。从未如此疲累过,连一贯清醒的头脑在面对那个人的时候都有些昏沉而疑惑。在那张笑容的背后隐藏的究竟是什么?他分不清也道不明,犹如霜结千草,是千草遮蔽了寒霜的孤独,亦或是寒霜盛载了千草的脆弱?
花开得再美,只是无人欣赏。
入江正一,密鲁菲奥雷的少年丞相,是郡国人人称赞的奇才。他的出身成谜,八岁便以一首《蝶恋花》为人所知。十四岁成为郡国最年少的状元,尔后跟随在当时还是世子的白兰身边,直到白兰继位,他便成为了一郡之相。
可是掩藏在富贵荣华之后的却是如蛆附骨一般的杀意,危机四伏。
手抚着刚刚开放的兰花,正一陷入了沉思。
花香四溢,花魂漫天,我站在繁花似锦的年光里静默微笑。注视着你轻盈而来的身影,心跳加速,呼吸湿濡。随尘缘,缘尽往,往事如烟;烟若梦,梦醉天,天地人寰。归去惘然,流云婉转,薄雾轻掩眠。我经历了那么久的孤独,终于能再与你相伴,叫我如何能轻易放手?
六道轮回,以花为媒,散落在记忆里的晨曦穿越亿万光年的距离,和我相守在一起,等待你的归期。
花意灿然,比记忆更熟悉,其实我所失去的,也不过是一些时间而已。
但依然有花,为媒,见证所有因你而起的奇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