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第8滴雨 殊途 ...
-
汉语一直是种博大精深的玩意儿，诸如一词多义，一字多音等，个中奥妙，非一时半会便能参透领悟的。所以，肉偿一词，亦然有两种解释。
正常人思维里的肉偿，多指以身相许作为一种回报，即以躯体偿还。
可惜陈媛媛不是正常人。甚至，她连人都不是。
陈媛媛版本的肉偿等于“用好吃的肉来偿还”——你还能指望一只狐狸有更高的道德或是精神层面的追求吗？肉，就是狐狸的命根子啊……
所以程季硕在初听此话后沉默了片刻，思索又片刻，了悟再片刻，才微微颔首。
从此之后，程季硕荣升为陈媛媛的御用大厨。
一个鼻子换个金牌厨师，陈媛媛怎么想都觉得自己赚翻了。
就在她笑得花枝乱颤，差点没因此而轻微脑震荡时，空气中忽然涌动着不寻常的气流。那气流让她难得地皱眉，并且脸色变得有些阴沉。
“没有经过主人的同意就进入，这可是私闯民宅！”
“哎呦，不错嘛，果然越来越适应现在的生活了，连私闯民宅这四个字都说得出来了。”空荡荡的屋子中，竟响起一道戏谑的男声，只闻得声却不见人，甚至连那男人极轻的一声嗤笑也教人听得一清二楚。
“说来还得谢谢你咯，教了我不少呢。”像是有些赌气，陈媛媛一屁股坐在沙发上，双手环胸，腮帮子还一鼓一鼓的。
“只可惜现在变得这般牙尖嘴利，实在让我伤心啊。”说罢，那人还夸张地一叹气。
“我陈媛媛一向敦亲睦邻，也很少会讨厌别人，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就是觉得你这个人特别讨人厌，孙哲良。”
陈媛媛喊出那个名字后，原本空旷的沙发旁，突然出现了一个男人，姿态从容，潇洒俊逸，甚至还翘着二郎腿，好似已这样坐了许久。
孙哲良，A单元的住户，至今陈媛媛都不知他是何方神圣，竟然能对她的真实身份知晓了八九分。
“你确定是你是陈媛媛？”孙哲良凉凉一瞥，声音突然降了八度，认真却冷酷，“陈媛媛……或者，我应该说，青姝小姐，你不要忘了自己的身份，和人类的接触，不应当这么多的……”
“孙、哲、良！”陈媛媛的腮帮子更鼓了。
“借口说对你的鼻子负责要肉偿，转而蹭饭，最后呢？有朝一日忍无可忍一口将那可怜的男人吞吃入腹？”
“我、我才不会……”声音逐渐减弱变小。
孙哲良凉凉道，“你敢以你族人的尊严起誓你从没这样想过吗？”
“……”陈媛媛虽然没回答，但虚心之情溢于言表。
“别忘了，你根本不属于这个世界。火狐族的青姝，装得再像，活得再久，你就真的是人类了吗？狐狸终究是狐狸，掩饰得再好，本性终究难以改变，终究不是人。看到生肉，你还是会骚动。”孙哲良一针见血。
“孙哲良你又偷看！”
“我是‘不小心’看到的……”孙哲良说得理所当然，毫无愧疚。
不小心个PP！鬼才信你！隔了这么多堵墙壁没成心使个法术能看到个毛线啊！
想到自己见到牛肉时失控的吃相，陈媛媛的心倏地一紧。虽然孙哲良的话不中听，但却是她不得不承认的事实。不管她再怎么努力去学习当一个人类，她始终摆脱不了体内流动的狐狸血液。
“孙哲良……为什么人和狐狸之间不能和睦相处呢？一定要隐瞒身份？我们并不会伤害人类啊……”陈媛媛低着头，闷闷不乐道。
孙哲良一愣，没想到这小妮子突如其来就感伤了。看着陈媛媛垂着小脑袋的可怜样儿，他又有点于心不忍，于是伸出手轻轻揉了揉陈媛媛的头顶，叹气道，“因为人类总是容不得异类的存在。他们习惯于自己是这个世界的主宰，对于非同类且具有攻击性的你们难免会有敌意，就像是一种本能吧，察觉到危险，你们也会避开不是吗。”
“你说的对。”
“我只是提醒你，不要忘记身份。靠近可以，但千万不能闯入人类的生活，毕竟你……”孙哲良停住，没再说下去，只是眼中的神色除了欲言又止，还有一丝丝的不忍。
“恩，我知道啦！”稍稍回复了点朝气，陈媛媛心里同时告诫自己，只蹭饭吃，不闯入人类的生活，更不融入程季硕的生活中。
然而，事实证明，狐狸在吃食方面所下的决心，薄弱得如同纱窗一般，不用捅，便自动破了。
当程季硕处理完一堆的公务，又匆匆和公司里的员工吃了个饭，回到胧月街踏上第一层阶梯后，差点没把蹲在他家门口躲在阴暗处角落中的哀怨影子当做是蓄谋打劫的抢匪。
那位蹲在程季硕家门口的门神雕像是谁不言而喻。
“陈小姐？”程季硕借着家门口昏暗的路灯灯光，辨认出原本隐匿在黑暗中的影子是何方神圣。
“邻居先生，你回来得好晚喔。”带着幽幽怨叹的声音响起，陈媛媛还不忘抬手看表，增加自己的怨叹度。
瞧瞧，这都快凌晨了！
“你……？”程季硕本想问陈媛媛为何在他家门口徘徊，但一看见她手中抱着一个圆形便当盒，当下便明了陈媛媛的来意。
不错，为了让程季硕真正地负到责任不受良心谴责，陈媛媛一日三餐，准点到程季硕家门口报道，而且必备道具有各种形状不同的便当盒一个。
“如果我没记错，今天的份我都完成了。”程季硕脑中转过今日发生之事的场景回放，对着陈媛媛说话的口吻无比肯定。
他今天伺候了这位塌鼻患者三顿，一顿不少。
“我、我、我是想说……反正是邻居嘛，没有感情也有交情，三餐都包了，不如再赠送个宵夜吧？”眨巴着圆圆的、水汪汪的眸子，陈媛媛故作轻松的口吻中仍是含了一份小心翼翼，生怕一个闪失让程大爷不开心就再也蹭不到美味的食物了。
眼前的这张圆脸嫩嫩的、肉肉的，很是讨喜。双颊粉嫩粉嫩，泛着淡淡红粉，不难猜测这是夜风作用下的产物。可怜巴巴地蹲在别人房前不说，陈媛媛还傻愣愣地在手里拿了个像碗一样的便当盒，也不怕人误会是个乞丐还是居心不良的匪徒。尽管冻得直哆嗦，但她看见他一瞬间眼中的神采较之平日欢愉时所有毫不逊色，闪亮璀璨到……让他的心里有一丝丝丝的砰然触动。
这一切，竟然只是为了一顿宵夜？
——好吧，这的确是这位陈小姐会做的事。
程季硕在心里很轻很浅地叹了口气，定定瞧着陈媛媛许久，忽然掏出钥匙，打开房门。
“进来吧。”
程季硕微微侧身，言下之意再明显不过。
——哇，登堂入室第二回作战计划，成功了！哦耶！
作者有话说
第9章 第8滴雨 殊途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