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身》纳兰馨雪

1、转身 全文

　　上岛里的牛柳饭真的很好吃，是她的最爱。
　　晨光看着对面大快朵颐的肖颖不由感慨，她总是这样——傻，不会察言观色，却又觉得自己洞悉一切。
　　明明桌上点着蜡烛，两人分坐在长桌两边，每个人的右手边还都有一杯红酒趁着微醺的烛光和远处d小调钢琴曲。任是谁都会觉得这样的气氛有些暧昧、有些浪漫吧？
　　可偏巧坐在对面的她在这样的氛围下吃得不亦乐乎。
　　本来是应该喝喝咖啡，聊聊天的地方，每次她都为填饱肚子而来。

　　“说吧，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今天请我吃饭到底有什么居心？”肖颖终于满意地抬起头，拿手摸了摸胃，是她已经不饿了的表示。脸上堆满了狡猾的笑容。似乎是在等待晨光说出重磅炸弹一样的消息。
　　晨光连眼睛都没抬，只说，“反正不是后一样。”嘴角立时溢出恶作剧般的笑容。吃了一口水果沙拉，才抬头看肖颖红透的脸。她的脸总是那么容易红。
　　肖颖知道自己选错了说词，着了他的道。这会儿肠子都悔青了，还有些不好意思。只觉得脸上发烧不好再说什么。伸手拿过酒杯，抿了一口红酒在嘴里，却觉得脸上烧得越发得厉害。远处的钢琴曲一个乐章刚刚奏完，短暂的停顿，两个人中间的气氛实在尴尬，似乎跟那音乐一样停住了。
　　下一段的奏鸣曲终于开始，晨光瞅着肖颖红透的脸，想了想还是开口说道，“我下个月结婚”，顿了一下，又说，“跟童影。”
　　肖颖哦了一声，低头闷不声响地吃饭。刚才脸上的热劲儿还没有过去，这会儿更加烫了。只是觉得脸眼睛里都是热的。机械地扒了两口饭，才抬头，“恭喜！”想了想，又问，“我送什么礼物好？”

　　自己的话音还未落，就想起来，还上大学的时候，毛概课上，两个人趴在教室后排的座位上聊天。小老头在讲台上无聊地催眠，教室里睡倒了一片。
　　“毕业后你有啥打算？”他问。
　　“我妈要我考研。”她老实回答，他却只是哦了一声。
　　她问他毕业后的打算，他嘴角一丝诡笑，“我一毕业就和童影结婚。”
　　“啊？”肖颖的声音有些大，讲台上的小老头侧目瞥了他们一眼，连上课睡觉都这样不安生，现在的学生啊……
　　窗外的知了一只在叫，还夹杂着许多青蛙的叫声。因为是教学楼靠湖边的教室，所以觉得很吵。天很热，教室里的空调开着充足的冷气，肖颖穿着小吊带和短裙，觉得冷。
　　过了好一会儿，她才悠悠地开口，“那么快就结婚，我还没挣钱呢。送什么礼物好啊？”
　　他蛮横地说，“你自己看着办，没钱的话，给我的可以不准备，给我老婆的一定要准备好的。”
　　肖颖沉思了好一阵，才说，“送你女朋友DIRO的手链怎样？”
　　晨光却憋不住，暴笑起来，“说着玩儿的，你还当真。我哪儿有那么早结婚？”
　　肖颖无奈地摇了摇头，又被耍了。
　　彼时，他的话，十句里五句真，五句假。所以她懒得分辨，索性都当成真的来听。
　　那会儿童影成为他女朋友才两个多月吧。不知道他们是怎么认识的，只是在校园内跟她“狭路相逢”。他指着身边温婉的女孩说，“我女朋友，童影。”
　　肖颖第一时间有些吃惊，有些伤感，但是很快就收敛了起来。笑道，“幸会，原来是咱嫂子，老听他提起你呢。”
　　其实她从未叫过他哥，即使他确实比她大。也从未听他提起过童影。看向他时，觉得他脸上的微笑有些抽搐，很快又消失了。
　　童影看似温婉，其实却大方得体。是个非常好的女孩子。跟她亦是寒暄了两句。最后她道了别，说自己还有事。临分开时，她瞥见了他脸上似笑非笑的面庞，可能他压根儿就没有想过她在人前这样地能装。

　　晨光抿着酒，注视着对面的她。“随便送什么吧。只是不能太丢份儿。现在可不是刚毕业，你好歹也算高薪人群吧？”依旧是调侃的语气。
　　肖颖点了点头，“实在不行我包现金吧。你定个数。”
　　他却别过脸，“没诚意。”又是假装生气，肖颖已经习惯了他动不动就变脸的脾气，没有在意，接着吃饭。饭有些涩，怎么没有以前那么好吃呢？
　　他送她回去时，她坐在副驾驶的位置上，一路上只是看着外面的风景。路灯，车灯，橙色黄色的光柱汇聚成一条河流，在他们的周围流淌。广告牌上的广告闪烁地有些耀眼，车内很安静，两个人谁都没有说话，似乎只能听到他们的呼吸声，细微地喘着。
　　突然，她的手机铃声划破了这种尴尬的宁静。在那样一个诡异的环境下，居然有些刺耳。她从手袋里拿出手机看了下，电话是前两天刚分手的男朋友打来的。觉得无聊，挂掉了，靠着椅背接着养神。
　　“你也老大不小了，别老那么苛刻。遇到真心对你好的男人嫁了就得了。”晨光有些絮絮叨叨的声音传来。她只觉得心烦，拿手捂住耳朵对他表示抗议。
　　晨光微微摇了摇头，不再提那个话题。只说，“前两天阿姨还给我电话让我督促你好好找个男朋友结婚。”
　　肖颖一阵气闷，她老妈怎么这样会找人拜托事？
　　其实她跟晨光是大学同学，按照道理她妈妈应该不认识的。可是巧就巧在缘分上了。按照晨光他妈的说法，这还不知道是几辈子的缘分呢。

　　大一开学前，肖颖跟妈妈先是去旅游，最后到上海住了一个星期才定了票去学校。因为第二天就报名。恰巧，卧铺对面的一家三口——就是晨光和他爸妈，也是旅游后取道上海去学校。父母们都是送孩子上学，而大家又恰巧是老乡，于是攀谈了起来。结果才发现，两个孩子竟是同一所学校同一个专业。当时晨妈妈就感慨，这可真是缘分。
　　肖颖当时在中铺睡觉，隐隐听到下面的谈话，从床上伸出了一个睡眼朦胧的脑袋，正对上了下面诧异地向上看的眸子。水亮，吸引人。
　　这就是她和晨光第一次见面，大学生活里，认识得第一个同学、第一个异性竟都是他。他用明亮的眼睛看着半睡半醒的她。
　　到学校后，两个人的父母一起结伴回家。分班结果出来了，他们俩果然还是被分在了同一个班。父母们临行时，对他们俩的嘱咐就是互相照顾。是啊，应该互相照顾，在这个南方的城市里，在离家要两天一夜的火车的城市里，她只认识他。
　　寒暑假两个人总是一起回家一起去学校，家长们也互通消息，时常来往。甚至，有一段时间，双方的家长都理所当然地以为他们俩是一对儿了。直到有一天，晨光突然有了女朋友。
　　肖颖的妈妈曾变着法儿的问她，真的没有跟晨光交过男女朋友。肖颖当时一脸愕然，大叫一声，“妈，我们是纯洁的革命友谊关系！”
　　后来家长们不再问，也确确实实把他们当成了革命友谊关系了。否则也不会有肖妈妈让晨光督促她结婚的话。

　　晨光将车倒好，发现肖颖已经在旁边的位置上睡着了。
　　只有这会儿她才能如此安静。不过到底有多久都没有看到她张牙舞爪的样子了？印象中的她就理当是那个样子，却仿佛不曾再见过了。

　　久远，时光已经久远到他自己都忘记了是怎样的开始。依稀是刚入校，两个人一起去火车站送父母。当时他就一直在担心，女孩子一般都是恋家的，这种情景怕不哭鼻子都难。一直到火车开动以前，她都是一副泪水在眼眶里打转的样子。拉着她妈妈的手，直说，“妈妈要经常给小颖打电话。”
　　他当时心里就在琢磨，呆会儿火车开走后，她嚎嚎大哭自己应该怎样安慰她。
　　结果没有料到的是，火车开走后，身旁的她眼睛里的泪水奇异般的消失了，拍着他的肩膀说，“兄弟，知道这儿哪有玩儿的地方不，总算没人管了，这下得玩儿够本儿。”
　　他当时那个感叹啊，殷素素嘱咐张无忌那句话真是对，“漂亮的女人都是会骗人的。”
　　那天他陪她在电玩城玩儿了通宵。第二天回学校后两个人都被班主任叫去训话，大学刚开始就夜不归宿。班主任的眼神绝对是将他俩想歪了。不过她不知道，晨光也从来没有告诉过她。
　　后来问起她为什么那么善变，一会儿眼泪一阵笑的。她很想当然地说，“我要不装成那样，我妈一准儿知道我在这儿得闹得没边儿没样儿。”
　　其实他知道，如果那天他没有陪她通宵玩儿的话，她一准儿得在寝室的被子里躲着哭着想妈妈。当时他只是点头，“漂亮的女人果然是奸诈的动物。”然后被她拳脚相向。

　　晨光看着肖颖的脸庞，睡熟了，嘴角微翘，眉头却蹙着。自然地，抬手抚上了她的眉头，推了推，替她抚平，只想看她笑的样子。她咕哝了一声，别过脸去又睡着了。
　　晨光没有熄火，发动机的声音嗡嗡的。空调里的热风不断的吹着，她的脸蛋儿也红彤彤的像只苹果。
　　按开了一点窗户，有凉气吹了进来。瞥了一眼旁边的人，还是将外套脱下来压在她身上。又将椅背向下摇了摇，好让她躺得更舒服些。
　　掏出烟盒，抽出一只烟叼在嘴里。拿出火机，甩开盖子，一下、两下，终于着了。凑进嘴边，深深地吸了一口，烟点着了。让烟从鼻孔里慢慢出去，合上火机的时候，“啪”的一声脆响。正担心惊醒她，却发现她依旧睡得死死的。
　　猪啊，猪。他心底不由感叹，又想到若是她知道他心里如此说，必定会反驳，“我是猫，慵懒的爱喝咖啡的猫。”
　　晨光嘴角抽动了一下，笑了。火机被自己握在手里已经捂热了。这个zippo是她送的，金属感极重的一样东西。单调的银色，花纹也很简单，只是个十字架的浮雕。却是他非常喜欢的东西。

　　其实他本来是不吸烟的。一直都没有养成那样的习惯。
　　大一时，有一次与她走在学校的路上。旁边经过一个男生，与他们擦肩而过。她转头盯着那个男生的背影看了好几眼。转过头时对他说，“男生身上淡淡的烟草香味配着薄荷味的香水味道真的是很帅。”
　　到现在他还记得当时她微眯着双眼，一脸陶醉的样子。
　　他回寝室后，问同寝室的兄弟们要了烟，开始学着抽。真的很冲，很呛人，眼泪都差点被熏了出来。却一直忍着。那时刚学会抽烟，衣服上总有浓浓的烟味，有些兴奋地等着见她。
　　谁知道她一直皱着眉头，只说，“你怎么抽烟了？”
　　他当时有些惶恐，又挺尴尬。总不能告诉她是因为她的一句话自己才这样的吧？
　　她却丝毫没有觉察到他的窘迫，也混不在意似的。下个星期一，她拿了一条软包的中华递给他。他犹记得，那天上普逻，她穿一件白色的粗线大毛衣，咖啡色的条绒裤子，背着红色的阿迪运动包，然后从包里掏出一条红色的中华递给他。那场面极为不协调，周围有同学们倒抽冷气的声音。
　　后来自己买烟的时候才知道，那烟是极贵的。那样一条大概是她大半个月的生活费。原来她介意的不是自己抽烟而是怕自己抽劣质烟伤身。
　　当时的情况很窘，两个人都有些尴尬。最后老师进来了，她拿过他的书包迅速塞了进去，仿佛什么都不曾发生。没几天他生日，她递过一个包装精美的礼品盒，里面就是这只zippo。
　　那些事情似乎都已经很久远了，久远到已经忘记了。后来毕业时经常一群朋友天天湖吃海喝的。有一朋友提起来那件事儿，结果她当时喝得有些多，大呼心疼——中华加zippo花掉了她一千多，那年秋天她看中的风衣愣是没买成。而那些钱够她买两件她看中的风衣了。当时他只有苦笑，难怪一向最爱穿新款的她那年秋天一直穿得是旧款的外套。
　　可能从那以后他一直都有抽烟的习惯，但是只抽好烟。火机也一直用得那个，从未换过。用薄荷味的须后水。身上总是有淡淡的烟草味加着薄荷香味。她喜欢的味道。
　　有一次班上春游，大家一起去漂流。回来时坐在大巴上，她累得靠在他肩膀上睡着了。鼻子一直不停得抽着，嘴角微微撇着得意的笑容。他当时看着车窗外路边正开得艳的不知名花朵，只觉得这样的时光很幸福。希望车开得再慢一点，希望她不要醒。这样的时光久点，再久点。他可以浸在她发间微微的软香中，她亦可以醉在他淡淡的薄荷烟草的香氛中。

　　童影其实不喜欢他抽烟，总是劝他戒掉。但他每次都是赖皮地笑笑，不会去改。童影无奈下只能劝他少抽。其实他很少抽烟的，除了大二开学初遇童影的那会儿。
　　已经发了许久的呆，烟灰长长的一截。弹掉后熄了烟。有些疲惫，长舒了一口气后关上了窗户。转头看向肖颖时，她已经醒了。眼神朦胧，半躺在位置上注视着他。只觉得这场面好熟悉，似乎以前出现过，却怎么也想不起来。
　　气愤有些尴尬，晨光咳嗽了两声，别过脸去。肖颖半躺着注视着他的侧脸。线条坚毅明朗。只是看不到他明亮的眼睛，初见时注视着她的那双明亮的眼睛。
　　也许是刚才的酒此时有些上头，也许是刚睡醒脑子还不怎么清楚，肖颖喃喃地问了句，“晨光，你有没有喜欢过我？”
　　那一句话，有如霹雳，划破了两人间长久以来的寂静。仿佛认识了这样七八年，此时才说出了最该说也最想说的话。晨光的身子明显一震，明明是一直都想告诉她的话，此时却怎么也开不了口。只因为他不是那时的他，她亦不是那时的她。

　　大二刚开学的时候，天气还很热。她发短信叫他去教室自习。晨光略微收拾了一下，还专门往书包里装上了酸奶软糖，是她喜欢吃的。
　　进教室时她已经坐在了靠窗的位置。其时窗外的夕阳刚好洒向教室。她周身都沐浴在那血红的夕阳里。他看了许久，只是觉得美。走过去后像以往那样坐在了她的身后，并没有吵她。
　　好一会儿，另一个男生走进教室。径直坐在了肖颖的身边。晨光盯着那男生看了半晌儿，奇异的黄发，还带着耳钉。和肖颖有说有笑。心底有些闷，竟然还涌上了一丝醋意。好一会儿才忍了下来，背着桌上的那本词汇。半个小时后，还是那一页。那男生走后，肖颖转过身趴在他的桌子上，问，“这个人怎么样？”
　　“什么怎么样？”晨光没好气地说。
　　“长得挺帅的呀，你说找他当我男朋友好不好？”肖颖眼睛滴溜溜地转，紧盯着他问。
　　晨光只觉得有些难堪，还有丝丝怒气。看着肖颖充满渴望的眼睛，只得收敛了所有的情绪，点了点头，“可以吧。”
　　瞬间，其实只是瞬间，短得让他有些怀疑是自己的错觉。她的眼中流过了失望、伤心。不过很快就不见了，那样快，转过身去。
　　下自习后他送她回寝室。她一路上一句话都不说，走得很快。他亦是压着心底的无名怒火，什么也不说。到了她寝室楼下，立刻扭头，转身离去。生怕自己如果多说一个字，也会流露出自己心底的秘密。

　　晨光看着肖颖的眼睛，心底的伤感无限地溢出来。脸上却依旧装得淡淡的。只是操起平时的语气，调侃道，“我干吗喜欢你？怎么？难道你舍不得我这个青年才俊结婚了？”
　　肖颖只是觉得心底一阵阵的往下沉。自己一定是傻了，刚才为何问出那样一句话。明知道不可能，他就要结婚了，下个月就结婚。怎么可能喜欢自己？以前试探过多少次啊，不都是这样失望的结果。他对自己是哥们样儿的革命友谊。别人都说女孩对于喜欢自己的人可以感觉出来，因为有第六感。依她看，那全都是自恋造成的。

　　整整大一一年，她都跟晨光如胶似漆的。许多人都将他俩当成了一对儿，其实她知道，他们谁也没有跟对方说过感情这个问题。他俩中间就像隔着一道儿坎儿，根本跨不过去。她强烈的所谓“第六感”告诉她，晨光一定是喜欢她。要不干吗因为她的一句话去学抽烟，干吗用薄荷叶的须后水，干吗在天冷的时候帮自己买热腾腾的早餐？干吗总在书包里装着她爱吃的酸奶软糖？
　　她异常想听他说那句话，想听他亲口承认说喜欢她。左思右想，在同寝室的集思广益下，终于拉来了同寝姐妹的男友充数。让他看着，等他吃醋，然后毫不犹豫地告诉她他喜欢她。
　　多么美好的计划，然而却没等到那句话。看他挑动眉毛的时候，本以为他已经生气了，谁曾想他依旧是一副无所谓的样子。回寝室后，蒙着被子哭了小半宿儿，才想通原来是自己一相情愿，自作多情。

　　肖颖苦笑了一下，冲着晨光回道，“你这样的祸害还是趁早结婚吧。省得在外面毒害无数未婚少女。”
　　晨光挑眉，拿眼睛瞟了她一眼，“我毒谁了啊？难道你被我毒害了不成？我可怕你拉着我的袖子跟我这儿上演什么苦情戏，来什么非我不嫁的戏码啊。”他的话总是这样，十句里面有九句半是在跟她调侃，剩下半句一定是在跟她唠叨。

　　其实那天晚上晨光回去就后悔了，觉得那个傻丫头永远都是自以为洞悉世事的样子，其实一直都是什么都不明白。所以想了通宵，终于下定决心跟她说清楚。告诉她，他真的很喜欢她。即使以后会被她嘲笑也无所谓了。
　　第二天发短信叫她出来吃晚饭，告诉她自己一直很想说的那些话。结果她回的短信很短：难受，不去了。五个字，两个标点符号。绝对的敷衍的态度。晨光当时气不打一处来，只是觉得自己傻到不能再傻，怎么会想到跟这个又傻又奸诈的女人表白。
　　肖颖一直记得很清楚。那次自习他送她回寝室之后的很多天里，晨光冰冷的眼神和可以疏远的神态。其实第二天他发短信叫他一起吃晚饭来着。但是那天正好生理期到来，肚子疼得异常得厉害。她已经在床上痛不欲生得疼了一下午了。接到他短信的时候，正是自己十分虚弱难受的时候，只能告诉他自己很难受。然后幻想像平常一样他发过来慰问的短信，然后买很多的水果和自己爱吃的东西让同寝室的姐妹带上来。可是短信发过去之后，他一直都没有再回。肖颖只觉得心里委屈：只是不陪你吃饭，至于生那么大气吗？当时她的心情也是异常地烦躁还伴随着腹部的绞痛，眼泪只是啪嗒啪嗒地往下掉，还记得那天枕巾有一半已经湿透了。

　　肖颖苦笑着坐起身来，将晨光的外套递给他。“要我跟你演那种恶俗的苦情戏，下辈子吧！除了你老婆，谁乐意嫁给你啊？”说着还啧啧摇头，对童影表示强烈的同情。

　　童影，想到她，晨光嘴角还是露出了笑容。她真的是个极聪明又极好的女人。
　　那时自己经常一晚上抽进去半包烟，寝室里都被他搞得乌烟瘴气。嗓子时常是哑的，同寝室的哥们儿看不下去，拉他出去散心。去的是哥们的女朋友班上的联欢会。他坐在角落里看一群人在前面玩着游戏大声地笑着，很快乐，只是那些快乐不属于他。
　　突然旁边有一个柔亮的声音，“可以用可乐换你的雪碧吗？”
　　他有些诧异地看那女孩手里的可乐，可口的，味道会有些苦，是肖颖喜欢的味道。她总是说百事的没有可口的那种苦味，不好喝。
　　点了点头，将手里的雪碧递给那个女孩，她也送过来那瓶可乐，并且附赠了一个微笑。
　　“小影，小影……”有人喊她。他却当成了是在叫肖颖。后来发现别人叫的是眼前的这个女孩。这才开始仔细打量她。圆圆的脸蛋儿，眼睛也是圆圆的。笑得时候有两颗小虎牙露出来。他当时脑海中只有一句话，“静若处子，动若脱兔。”
　　后来跟童影攀谈起来。自己的哥们和他女朋友又有意撮合，于是没几天童影就成了他名正言顺的女朋友。
　　有一次在路上遇到肖颖。她跟童影打招呼时脸上的笑极假。他看得出来，不知道为何竟然有一丝报复得快感似的。但随即又觉得伤感。他从来不知道肖颖原来还有这样圆滑世故的一面，就那样一直笑，一直装。装得其实他的心都碎了。

　　后来，肖颖开始一个接一个的换男朋友。从那时起到现在这七八年间，她的男朋友走马灯般地已经换了不下五六十个。她也真当他是革命友谊关系了。两个人一如既往的聊天，打趣。她每次谈恋爱都会跟他报备，失恋了也会拉他出来请客，供她剥削。
　　他只是渐渐打消了那些念头，曾经点点滴滴幸福的感觉仿佛是自己幻想出来似的，那样的不真实。两个人的关系依旧，他总觉得其实少了很多东西，他再也找不回来了。
　　他跟童影的恋情一直保持到现在，下个月就结婚了。她亦是乐此不疲地换着男朋友。他开始觉得她是一个太喜欢新鲜感的人，对着一个男朋友过不了多少天就会厌倦。心底隐约其实有些庆幸，幸而与她是做了朋友的。与其那样短暂的爱情，不如像现在这样革命友谊。只要那些曾经欲说未说的东西没有说破，至少，可以是一辈子的朋友，一辈子。

　　晨光脸上堆着笑，冲着肖颖说，“你想嫁我还不一定娶呢。我们家童影嫁我那是有眼光。”他笑容很好看，真的很好看。
　　肖颖摇了摇头，切了一声，“我回去了。”抬起手冲他bye了一下，打开车门向单元口跑去。
　　她怕黑，以前他总是会把她送到自己的寝室楼下，让她在灯光的照耀下安心地上楼。所有的漆黑的路上，都是他陪她走过的。有多久，他没有送过自己了？她不知道，也许已经忘记他什么时候送过了。
　　冰凉的风直往身上灌来，她不由打了个寒战。眼眶内热热的，似乎有些滚烫的液体在眼角处挥发了。
　　开始怀念起晨光衣服上的体温。

　　依稀记得某年春日的一个夜晚，他送她回寝室。才走到半路突然起风，他立刻脱下外套批在他的身上。温暖的气息笼罩着她，心里暖滋滋的。
　　那天是春游归来，刚上车的时候她就沉沉睡去。靠在他的肩膀上，那样的安心。周围是淡淡的烟草和薄荷清新的香味。他对她的话是那样上心，她心里是那样的甜蜜。老天也许听到了自己的祷告让大巴坏在了路上。修了很久，天都黑了。其实她只睡了一小会儿，早早地就醒了，只是不愿意睁开眼，怕一睁开眼这短暂的幸福就没有了。闻着那清新的味道，久一点，再久一点，如果能这样一辈子该有多好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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