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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第 1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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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爱人,我的所有
今天只有很短的一段话,写在纸上给你,你的
我直到今天才能确定我还活着,先前就这样无谓地浪费时间
为什么要这样深深的悲痛!
如果我们能在一起,那就不会感到离别的痛楚
我不知将前往何方,无论我在哪里,你总是在我心底
也许很快我们就会生活在一起,那将是多么美好的生活啊,是的,很快
每当我闭上眼的时候,我就想起了你,我不朽的爱人
有人快乐,有人悲,看神的旨意吧,我期待它的眷顾
无论如何,我只能和你活在一起,要么就去死,是的,一定要
我放下笔了,告诉自己平静一点
今天,明天,我迫切渴望着什么,只有你
你未必能看到,但是给你,我的心,我的躯体
我的爱人,我的所有
已经是第五天了,他依旧在废墟中穿行,偶尔飞过的流弹再也吸引不了他的视线,明明是日益减少的行李却显得愈发沉重,他甚至记不清跋涉的目的,只是走着,走着……
日头正高,眼前金星乱晃,是极限了,在晕倒的霎时,脑中一片混沌,他唯一想起的不是那张捏在手心里被汗液浸泡得一塌糊涂的纸条,而是揣在口袋里的打火机和两天前就空了的烟盒。
当他再次醒来的时候,躺在一块草席铺就的水泥地上,天花板斑斑驳驳,渗着水滴,一滴,两滴,溅在他的脸上,他的唇上,他贪婪地舔舐着干裂的嘴唇,却一点也不想挪动身体,想这么躺着,一直躺着。
可是,他自嘲地勾起了唇角,希望从来都是奢望。
“醒了?”
他艰难地侧过身,支着手臂爬起,抬眼看向对方,是一个年轻的士兵,不过二十来岁的样子,疲倦的脸庞还透着稚气。他接过一碗冒着热气的汤,许久未进食的胃适时地表示了抗议,他有些尴尬,对方却混不在意似的。是啊,如此乱世,馁殍遍地,本没什么好奇怪的。
热汤入肚,他终于有再世为人的感觉,他看着少年,挑眉,“现在才想着防备,晚了。”
少年有些懊恼,把手伸出口袋,“你怎知?莫非你也是军人?”他警觉地瞥了对方一眼,“盟军的?”
他迟疑片刻,从上衣口袋掏出了一本证件。
“你叫戚少商?是958部队的少将?”
戚少商点了点头。
“听说958部队在前次的围剿战中全军覆灭?”
戚少商再次点头,“独留我一人。”
“你的照片呢?”少年指着军官证上的被撕落的空白处。
戚少商沉默不语,半晌才答,“送人了。”
少年笑了,“可是心上人?”
“你说是就是吧。”
少年呵呵大笑,“居然还不好意思。”少年的眼睛晶亮,“我就盼着早点打完仗,好回家,快点把阿水娶回去呢。”
戚少商目光悠远,“但愿吧。”
“欢迎加入729部,你以后就收编在我们这儿了。”
又五天,所有729部队的士兵都知道队里多了个沉默寡言的人,叫做戚少商,白天行进的时候,他背负沉重的行囊从不喊累,夜晚休息的时候,他一个人倚在墙角或坐在树边,点燃一支烟,却从不吸一口,要不就摩挲着一只金属质地镶着红边的打火机。
但没有人知道,即便夜深人静,他侧身躺着,耳边也枕着那只打火机,锐利的眼透过深沉的夜色,悲哀而寂寥。
戚少商当然记得打火机的故事。
青葱的岁月,两个少年漫步在鹅卵石铺就的河床上,清澈的溪水打湿了裤管,一个阳光而朝气,一个沉默而倔强。他讨厌他的倔强,总喜欢逗他,也喜欢他的倔强,因为只有对着自己,他才会偶尔讨饶。
阳光少年有很多很多的朋友,但他从来最在乎那个倔强满是刺的少年,有什么秘密都不瞒他。
那年,他第一次吸烟,因着好奇。傍晚的时候,他拉着他去家附近的小树林,得意地掏出打火机和一盒烟,倔强少年瞧了他一眼,只淡淡说了句:下次再看到你抽烟,小心我打断你的腿。
戚少商嘲讽一笑,金属贴在脸颊竟是刺骨的冷,什么打断腿的,要有机会才好,看不到的,碰不到的,从来没什么下次。
下次呵……
“你要走?”
倔强少年第一次有些无措地望着对方,悄然点头。
“可以不走吗?”
摇头。
阳光少年第一次无话可说,呆呆地低着头,硬是挤不出一个笑容。
他第一次主动拉过他手,郑重承诺:无论我远在何方,都记得你,给你写信,打你电话,不许嫌烦。还有一句未出口的,不许把别人看得比我重要。
然而,如果说,有什么比时间更强大的,大概就是距离。
又一个夜晚,为了庆祝他们顺利躲过敌人的轰炸,进入山地,大家决定把仅剩的肉食和酒拿出来分掉。
戚少商仍旧默默靠在一棵小树旁,远处的篝火把他的脸照得半明半黯,又是那个少年,大概算得上唯一还热心和他说话的人,递给他冒着热气的杯子。
他不习惯说谢谢,只是微微点头。
“想家了?”
戚少商饮了口热酒,辣辣的酒液划过喉咙,他皱眉,“没有家。”
少年有些局促,小心翼翼地道了声歉,待对方摇头示意没关系后,才开始自说自话。少年很话唠,很活泼,时常会说些家乡的事儿,也不避讳儿时的糗事。戚少商通常是一言不发的,也不嫌烦,仿佛听着,也像是没有听。
“就这样,阿水的父亲终于肯把阿水嫁给我了,说只要打了胜仗,做了军官,就给我们操办婚事。”今天,少年讲的是如何把媳妇哄到手的事儿。
戚少商突然目光灼灼地盯着少年,“你信不信等你回去,阿水早嫁别人了?”
少年一阵茫然,“怎么可能?阿水说只要我,她说要和我在一起,等到头发白了,也还在院子里养只狗,狗一定叫阿黄,因为阿水小时候养的那只叫阿黄的狗被偷了,她哭了好几天呢。”
戚少商嘲讽地笑了笑,“承诺未必不真,听的人也未必不把它当真,只是时过境迁,再也回不去了而已,也许我们习惯往好处想,但事实总来得太过残酷。”他拿出烟盒,发现里面又仅剩一支烟了,他犹豫了片刻,仍旧是掏出打火机点着了,一边思忖着到下个镇子还要多久。
一星火光如此微弱地闪烁在指尖,他放纵自己再次沦陷在回忆中。
一开始,距离并没有造成隔阂,倔强少年每每在月上树梢的时候打去电话,他在听筒的这头沉默着,静静听对方细数那些无关紧要的琐事,不自觉地嘴角上弯。某日,他故意不拨电话,等了十分钟,电话铃想起,那边传来熟悉而焦急的声音,他淡淡推说忘记了,听着对方的抱怨,心底涌动着无限快意。
直到,阳光少年越来越常提起一个名字,他越来越常夸一个人,他看不到那头的他越来越紧锁的眉。
三年后,他第一次没有准时收到他的回信,那天,他没有打电话,也没有等电话,而是干干脆脆地拔了电话线,只是一夜无眠。他自嘲,许下的承诺,别人未必当真,他需要更傻么。
误会是包藏祸心的种子,即便当时说清了,不信任就是那颗埋下的定时炸弹……
戚少商是学过摩斯电码的,在少年向他抱怨部队少了个解码员的时候,他淡淡说了句我会,少年很高兴地向上级汇报,戚少商在众人疑虑的目光中,接手了解码的工作,一次两次,都没出什么差错,从另一队伍传来的好消息让大家精神大作,仿佛胜利的曙光近在眼前。
那天,他们安顿在一片战后废墟中,被命令留守两日。戚少商被单独叫到指挥室——借着一座坍塌的楼房建立的,被告知最后的总攻时间及地点将在两个小时后收到,成败在此一举。指挥官眼神复杂地盯了他一会儿,最后点了点头。
戚少商一脸平静,坐在一张吱嘎摇曳的木椅上,点燃了一支烟,思绪飘得很远。
终究,在收到第五封道歉信的时候,倔强少年拿起了电话,那头传来的焦急呼喊,让他阴郁的心情好了不少,他不发一言也不回一句,只是静静听着对方说了一车子的好话和一堆的承诺,临挂了,他才漫不经心地说:申请学校了没?Y大,电子信息,记得了。
八个月后,他们在Y大碰头,岁月的痕迹显现在脸上,阳光少年变得自信果敢,灿烂夺目,倔强少年仍旧冷漠,不经意间却锋芒毕露。他高兴地狠狠抱住他,他推了推,但没使劲。他放声笑着,他只是微微地勾起嘴角。
那一天是九月六日,多年后的重逢。
九月六日的零时,最后总攻的时刻。
戚少商嘲讽一笑,人生最不怕的就是巧合,巧合太多了,就是上天注定,没有什么能更坏了。他被要求举着十字架对着耶稣的神像起誓要保守秘密直到生命的最后一刻,但神知道,他很早很早以前就不信什么誓言了。
……
“明日五点,老地方,等我,等我,等我!”
他傻傻地坐在窗户前等待一个没有机会的结局,他知他终不会赴约,却任自己最后一次放纵在虚幻里,在那之后,他将不再停留,远去的身影消失在雨幕中,指尖的烟头跌落在地,一星火光湮灭,没有希望,没有未来。
十公里外的盘旋山道上,有一人满身泥泞,焦急地踱步,脚边是无数的烟头。
真相有时会比自以为是的现实更为残忍,所以,还不如视而不见。
他们已经渡过了索纳河,离包抄到敌人后方只剩最后一步了。
戚少商越来越沉默,连少年也懒得搭理,他常常凝望打火机,仿佛能透过金属的反射光看见战争的结局。
要结束了呵……
“要结束了,队长说,打完这一仗,盟军就一定胜利,到时候会封我们个官,阿水的父亲一定不会嫌弃我了。”
少年脸上的憧憬让戚少商茫然了,曾几何时,他也见过一张相似的面孔。
……
“要毕业了,我们一起创业,父亲想让我回去,想都别想。”
倔强的少年勉强点头,心底的喜悦膨胀到爆炸,终于,撇过头露出了淡淡的笑容。
理想太过美好,现实太过残酷,这是每个人在成长道路上无法逃避的教训,为此付出的代价也不尽相同,而对于那些命运从不眷顾的人来说,惨烈两字也未免太轻了。
“你打算?”
戚少商恍惚了半天才意识到对方是在问自己,什么都没了,是啊,还剩下什么呢。
“没有。”
少年瞪大了眼,“你的心上人呢?不去找她?”
戚少商掐灭了手中的烟,“不是每个人都有幸福的可能。”
少年固执地摇头,“阿爸说过他和阿妈的故事,阿妈是个地主家的小姐,后来还不是跟着阿爸逃了出来,所以,我相信只要是努力了就一定可以,我一定会娶到阿水的,你也一定会和你的心上人在一起。”
戚少商不置可否地低着头,摩挲着指尖残留的烟灰,食指隐隐透着灼痛感,但他知道,痛的何止是手。
“也许。”
但他知道,没有可能。
最后的日子总是平静的,所有人脸上都写满了期冀,除了无法用火以避免曝露外,一切都很安好,没有轰炸机,没有擦身而过的子弹,没有精疲力竭的赶路,这一切都将终结。
夜晚,戚少商照例寻了个无人的角落,一张被汗湿又晒干的纸条栖息在手心里,原本的字迹晕得模糊不清,重叠在上的是新的黑墨,他知道,五百米外的小树林中栖息着一只鹰。
要结束了。
他锐利的眼在黑幕中搜寻,心底却是一片茫然。
五百米……印象中无论微笑还是苦涩都深深陷入的酒涡……
四百米……那人真诚地许诺会在一起,而他信了……
三百米……那人无奈地转身走远却忍不住回头,失望地发现空旷的走道再无一人,而他躲在雪白的墙后,拽紧了双拳……
两百米……那人尚陶醉在久别重逢的幻梦里,拉着他的手诉说并肩作战的欣喜,而他漠然不语,口袋里的枪搁到了肋骨,生疼生疼的……
一百米……什么都没有了,痛苦的不可置信的眼神,而他嘲讽地笑着,终于,这一次,傻的人不再是他……
鹰飞戾天,下一刻,一声枪响,一声嘶叫,一星火光划破夜空。
戚少商转过头去,少年站在他身后,脸上是发现背叛后的愤怒,枪口对准他。
“为什么?为什么欺骗?为什么叛变?”
戚少商盯着对方充斥怒火的眼,淡然道:“没有欺骗,没有背叛。”
少年怒得双手颤抖,“我当你朋友,你手上的信,那只鸟,你通风报信。还有这个……”少年从口袋中掏出什么,黑暗中看不清,“这张照片,上面的半个戳印,是警官证上的,上面的人不是你,你不是戚少商!”
“我从来没说自己是戚少商”,他摇头,“原来是真的掉了。”他颇有些遗憾,戚少商总是要打破他的计划,即便是已经……“我也没说自己是盟军的人,是你一厢情愿。”……但没有关系,该结束的还是逃不过注定的结局。
他迅捷地弯腰,左右边的树替他挡住一个子弹,有那么一瞬,他想到了替他挡流弹的温暖身躯,淡淡的阳光的味道,不再没有了。
他拔出枪,火光闪过,血花四溅,一如当初。
戚少商……
他呢喃道。
“4号证物,经重新修补合成”,检察官高举手中塑封的纸条,上面有一张完整的行军路程图,还有黑色自来水笔写上的时间地点,而时间地点即为盟军最高统帅通过摩斯码发给各个部队的最后总攻安排。”
……
“本法庭宣判,顾惜朝通敌卖国,致使958部队全军覆灭,后假冒盟军将领戚少商混入729部队,意图窃取紧要军情未遂,但情节严重已构成间谍罪,证据确凿,罪名成立,判处监禁终生。”
顾惜朝低着头,一语未发,拨弄着手中的打火机。
他没有看,但他知道,有个少年坐在身后某处,灼灼的眼光盯着他,想必还牵着那个声声叨念的恋人,真好,他的枪终究是偏了一点点。
无尽的悲伤汹涌而来,他不敢想,如果那时,也偏了一点点。
原来,总是有那些未尽的,有那些圆满的。
他勾起嘴角,露出嘲讽的笑,可他永远不会是那个幸福的,只是好在,他没有用自己的无望来抹杀他人之希望。
“带126号犯人。”
如果说,顾惜朝还有什么想要,他唯一的希望的就是除掉手上脚上的镣铐。没有自由,他想起了那只死在枪弹下的鹰,死亡大概是最好的归宿。
当他看清坐在玻璃隔窗后的人时,他没有露出诧异的表情,但那仅仅只是因为他没什么好在乎的了。
检察官从黑色的公文包中掏出了一张塑封的白纸。非常熟悉,顾惜朝一眼就认出了它,毕竟他曾携带着它快穿越了大半个国家,戚少商递给他的纸条,随手画下给他看的行军图,他用来通敌布战,几架轰炸机就毁去了那个被视为铁军的部队,还有黑墨写下的字迹,最有力的证据。
检察官指着纸条的背面,隔着玻璃,顾惜朝勉力认出了上面被勾勒的字迹,覆盖在行军图下,模糊一片,他突然感到了害怕,没来由地心惊。
“这里,经过材料处理科的技术辨别,曾经写过一些字,算我多事,我无法按捺自己的好奇心,想知道如此深情的话语来自谁的笔触,顾先生大概是唯一能解惑之人”,检察官又递出了另一张白纸,“这是我誊抄的。”
我的爱人,我的所有
今天只有很短的一段话,写在纸上给你,你的
我直到今天才能确定我还活着,先前就这样无谓地浪费时间
为什么要这样深深的悲痛!
如果我们能在一起,那就不会感到离别的痛楚
我不知将前往何方,无论我在哪里,你总是在我心底
也许很快我们就会生活在一起,那将是多么美好的生活啊,是的,很快
每当我闭上眼的时候,我就想起了你,我不朽的爱人
有人快乐,有人悲,看神的旨意吧,我期待它的眷顾
无论如何,我只能和你活在一起,要么就去死,是的,一定要
我放下笔了,告诉自己平静一点
今天,明天,我迫切渴望着什么,只有你
你未必能看到,但是给你,我的心,我的躯体
我的爱人,我的所有
顾惜朝愣愣地盯着纸上的字迹,突然发疯似的站起来,意图敲碎眼前的玻璃。
两个狱卒飞快地掏出警棍,敲击桌面,最后不得不欺身上前,牢牢地把他按在桌上。
顾惜朝的手还在拼命向前够着,整只手掌撑在玻璃上,一层水雾,一层玻璃,就这样隔绝着希望,他仿佛看到昔日阳光下的少年渐行渐远的身影,下一刻就愕然地倒下,鲜血淋漓。
检察官被惊得站起,才发现对面的人早就泪流满面,他看着他挣扎着,无声地反复嘶喊着三个字,他看着他的唇形,脑中突然闪过一个名字,那三个字是因着颤抖而破碎了的——戚少商。
老地方,等我,等我,等我……
阳光下的少年焦急的神情充满了对未来的期冀,他在唤他:惜朝,惜朝,惜朝……等我,等我,等我……
有些秘密总要长埋在历史的尘埃里,譬如:一封通敌卖国的证据背面写着一些永远无法对当面情人诉说的爱语;又如,顾惜朝永远不知道那年的盘山公路上,有个少年如何焦急地等待最后赶到时却和情人擦肩而过;再如,戚少商也永远不知道保留回忆忍受痛楚一直爱着的并非只他一个。
命运到底是有多残忍,又有多慈悲。
一星火光,打火机的温度,两个青葱少年,战争的记忆里并不会留下尘埃的痕迹。
………………HM止步………………
“故事的结局呢?”小女孩透过玻璃橱窗看着陈列其中的战争纪念品,枯黄的纸张遗留着时光的印迹。
老人笑了,脸颊上的酒涡依旧明显,他摸着女孩的头发,深情地注视着纸上的墨痕,以及淡得看不出的铅字。
“并不是每个故事都拥有一个美好的结局”,老人的眼底写满了怀念,“但是,我们总期待着幸福,不是吗?”
小女孩似懂非懂地点点头,“我希望他们能幸福。”
老人诧异地看着女孩,“即便顾叔叔是个坏人?”
女孩肯定地点头,“顾叔叔不坏,他并没有想杀了戚叔叔,他后悔了。”
老人微笑,“是的。他并没有想杀人,不过他也没有后悔,因为……”
探监室里。
十步远处,隔着玻璃,顾惜朝一眼看到了那个坐在对面的人,他不可置信地摇头,嘴唇颤抖着吐露着两个字“少商”。
心理暗示是可怕的,在不知不觉中就左右了人的行为。
戚少商起身,捂着胸口,对他说:“好疼。”但他坚信着,顾惜朝从来不会真正狠心对他,一如昔日的那个倔强少年,过去到如今,是的,他相信。
那天,阳光很好,不是九月六日,顾惜朝模糊的双眼中映入一个少年的身影,少年在阳光里笑容灿烂,他从上衣口袋掏出打火机,再抬头时早就泪流满面,“下次再看到你抽烟,小心我打断你的腿。”
有多少的离别的日子里,戚少商擦亮打火机,吞吐着烟雾,眼角酸涩,只想当初的倔强少年站在他面前冷冷地拍落他手中的烟,淡漠地说一句:“下次再看到你抽烟,小心我打断你的腿。”他悲伤地喊:“惜朝,为什么你不在!”有多少别后重逢的日子里,戚少商点着烟,对着冷漠的青年不言不语,目光交错处也再无丛生的暧昧,他悲痛地想:“惜朝,当真回不去了吗?”他把打火机递给他,他默然收下,他看着他转身走开,斜晖下的背影,无法挽留……
而今,一个生死的轮回后,一切倒像是走到终点后的回程,幸也?非也?
另一边,戚少商再也无法忍受,双手沿着玻璃隔窗滑下,痛哭,“惜朝……”
为什么要这样深深的悲痛!
如果我们能在一起,那就不会感到离别的痛楚
……
无论如何,我只能和你活在一起,要么就去死,是的,一定要
……
今天,明天,我迫切渴望着什么,只有你
你未必能看到,但是给你,我的心,我的躯体
我的爱人,我的所有
……
两双手,无法交叠的十指,无需再多说什么,没有解释,没有忏悔,心的距离被拉回了最初。
小女孩睁大的双眼被泪水湿润,“他们在一起了?”
“在一起了。”
戚少商微笑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