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阳西斜时》jiyo1989

4、第三章

　　就这样，曾经的天涯海阁阁主任芊尘，在被人半拐半送的情况下，送少林寺被送到了当今武林第一世家——武林盟主南宫辕策的府邸。南宫世家，这个对二十二年前的任芊尘而言，熟悉的就如自己的天涯海阁一样的地方，如今，也早已不复当年的面貌。

　　说起来，任芊尘此次的南宫世家一行有她自己的意图，她去是为了还南宫辕策一个人情。当年任芊尘为了培育忧尘白兰，几乎滴尽了自己的血，甚至毁了自身的内功修为，而任芊尘本身修习的武功霸道无常，一旦自己不能自如控制就会反噬其身走火入魔。为了自救，为了不让汹涌而出的内力冲破经脉，任芊尘最后不得不寻访一块极寒之地，将自己冰封起来。汹涌的内力在极寒之气之下，虽也能涌动，可也只能缓慢窜涌，其势最多也就像平时里练功一般了，待到内息能自如控制时，这危机也就能过去了。而这极寒之地，就是少林后山的寒冰窟。天涯海阁与少林寺谈不上有交情，而少林方丈戒空大师更是避任芊尘如蛇蝎，要问原因呢，也就是任芊尘年少时太过顽劣。任芊尘十二岁即出来行走江湖，行事自我而又乖张，对自己看不顺眼的人事更是毫不留情面，特别不喜欢三句话说不到，开口即“阿弥陀佛”的和尚，光是任芊尘一个人就不知亵渎、伤害了多少出家人的自尊心。（请注意，是自尊心，不是身心。说到底，任芊尘当时也只是个顽劣的小丫头，更何况她爹也是出身江湖正派嫡传，断不会让她做的过分。）就是她继任天涯海阁阁主后，纵容门下干的那些事，也多是点到即止。可少林寺对她，还是多了几分顾忌的，所以最后替任芊尘求得这寒冰窟的是南宫辕策，用了一点小小的手段和他南宫世家在武林中的威望，也让任芊尘欠了他一个人情，一个只要南宫辕策提了，任芊尘就必须为他做到的人情。

　　这世上，最难还的也就是人情债了。而且要还南宫辕策的人情债，更不会是简单就能达成的事情。想他南宫世家是什么地位，上两代都是武林盟主的掌令者，南宫辕策本人也是现任的武林盟主，还不是要风得风，要雨得雨。如果是早些年，要让南宫辕策承认自己有何事做不到，非得硬把她这个冰封了二十二年，半死不活的人挖出来才能解决的话，任芊尘是绝对不会相信的。可她现在却偏偏活生生地站了他南宫世家的院子里，而且还是闭关之期未满，就被强行唤醒的。到了这步田地，任芊尘决不会天真的以为南宫辕策仅仅为了南宫若芸，迫切需要忧尘白兰，才扰了她的清修，一定是有什么更严重的事发生了，而这件事一定与她或者天涯海阁有着莫大的干系。

　　虽然早有准备此次南宫世家一行不会有好事等着自己，可任芊尘怎么也没料到，在忧虑南宫辕策要自己做的事情之前，首先需要面对的会是南宫辕策本人一手建立起来的大家庭。先不论这府邸里的建筑在这二十二年中增加了多少，可这府里头的人口，就早已不再是当年南宫辕策独占熬头时的单薄（因为南宫辕策是独子，所以整个府里只有他一个小孩，无聊的紧时就疯了似的往外跑，所以才有了后来与任芊尘等人的结识，相交甚欢，还一起结伴游历江湖的事情。）如今的南宫辕策是七个孩子的父亲，除去南宫誉，南宫承，南宫玺三兄弟，和身中奇毒的四女南宫若芸，下面还有一对双生子南宫崎，南宫惟以及一女南宫若欣。再加上南宫世家家大业大，近年来，一些旁系也将子女送进府内，一时间这南宫世家的人丁也就异常旺盛了起来。

　　人多，也就意味着嘴杂。要在南宫世家得到忧尘白兰之后，又让外人不对这个凭空冒出来的小丫头起疑，最好的办法还是要将她收为自己人。咳，不要想歪了，不是有特殊含义的自己人，仅仅是作为侍女收归己用的话，随便编个故事，说在路边捡来的，也能堵人之口了。南宫世家家大业大，多个小丫鬟也没什么大不了。想这法子的人，自己不觉得有什么不妥，只是，这可苦了任芊尘。为了能时刻照顾到芊芊，南宫誉，南宫承，南宫玺三人几乎是轮流将她带在身边，务必始终都流一个人与她一起。这也就表示，身为丫鬟的任芊尘在人前，必须时刻服侍着这三位，端茶递水，服侍妥帖，让一直以来都娇生惯养，受人伺候的任芊尘吃足了苦头。

　　这一路上走来，倒还可以马虎些，可一旦进了南宫世家的大门，这些个伺候人的工作可都马虎不得。在南宫府邸，任芊尘被派了专门由南宫承照顾，因为少林寺索药一事，南宫承并没有直接出面，只是混在侍从中间静观其变，直至后来进寒冰窟，他才现身，所以最后就决定由南宫承带着芊芊滞后了大队人马几日才回府，与忧尘白兰一事撇清关系。以前的天涯海阁纵然是个庞大的组织，可在任芊尘身边围绕的都是些打小就眼熟的人，不论是阁里的管事，还是师兄弟妹，不然就是些自己网罗来的奇异之士，以及江湖上结交的朋友。现在可好，没给她任何准备的时间就直接将她丢在这么个大家子里，不得不让任芊尘修身养息了二十二年的大脑暂时休克，这可真叫那个糊涂。更何况，这里各个都惹不起，稍有不慎被拖出去打是小事，说随时都有被分尸的可能也不为过，而且事后保证没人能找到尸体。想来，能在这武林盟主府邸出入的，也俱是当今江湖上赫赫有名的人物。要想在关键时刻找个熟人自救那就更不可能了，二十二年呢，年轻的一辈，彻底的不认识。

　　所以，南宫誉，南宫承，南宫玺是目前任芊尘唯一可以依靠的人，在闭关了二十二年，被突然惊醒，发现完全无法使用武功，并且恢复无期之前，在南宫辕策出府办事回来见到她之前，他们三个就是任芊尘能够继续待在南宫世家安然无恙的保证。

　　“三爷，三爷。”任芊尘喘着气，一路小跑，在南宫玺即将跨入只能容一人行走的九曲桥时，终于一把抓住了他隐藏在华丽衣袖下因练武而愈发结实、精瘦的手臂。先顾自的吸几口新鲜的空气进肚，以调整跑得太猛而岔了的呼吸，斜眼却看见罪魁祸首笑得奸诈。敢情，他是故意走得快，好让自己跑着追他呢。任芊尘在心里骂他是坏心眼的小鬼，嘴上却还是得忍着。这心里悔恨呢，如果不是才二十二年就被这帮小崽子给抓出了关，自己也不会搞得内力不济，如今可是怎么试，都无法在短期内恢复武功的样子。而曾经名动江湖的邪道魁首天涯海阁，由于近十年来声名狼藉，教众分裂，早被正道武林派系打压地几乎退出中原，如今只能屈居西域总坛修身养性去了。

　　真是求救无门呢，任芊尘不禁翻翻白眼，将那个不知是谁的现任代理阁主骂个痛快，师傅霍青衣应该早已仙游，否则绝不会允许阁内分裂的情况出现。而天涯海阁阁主之位在任芊尘还未退位之前，是无法正式由下任即位的。如今在位的，充其量也只能是个代理阁主，也不知道会是哪个同门，没出息的，任芊尘从鼻翼里哼了小小一声，心里早已盘算着，待南宫辕策的事情一了，她就该回去好好整治一番那些不长进的。真是，半刻也不让她得闲。

　　忍不住好象“哼”出了声，回头就见南宫玺瞪着眼，好笑的看过来，“又神游何方宝地去了，回神没。”说罢，大大的手掌还似模似样的在任芊尘眼前晃过，貌似任芊尘这样子，他已经见怪不怪了。

　　“三爷——”任芊尘故意拖着长长的音，有点嗔怪，有点无奈的看南宫玺。有时候看南宫玺，觉得他还是有那么些少年老成的样，如果他肯在武学和为人处事上好好督促自己，加以时日要与他的两位兄长比应该是毫不逊色的，可每次夸完他，一转眼他又是一付嬉皮笑脸，毫不正经的模样出现在人前。唉~这个儿子，想必是很令南宫辕策头痛的吧。不过南宫承那个冷冰冰的样子也让人不怎么敢恭维，始终淡淡地看人，有时还说些莫名其妙的话，让人弄不明白他。说到底，还是南宫誉可亲多了，风流倜傥，温柔谦逊。不过，顽劣的性子，还是南宫玺比较像他爹年轻的时候。任芊尘自然也就喜欢与他亲近，恶对恶，每天找他斗嘴，打诨，这日子才不会那么无聊。站定身子，向左右看了看，才道，“芊芊想问，若芸小姐的眼睛怎么样了。”

　　“开始恢复了。”南宫玺顿了顿，才吐出那么几个字，可看神情，事情似乎并不如预期的顺利。

　　“怎么会？是那忧尘白兰不起作用？”

　　任芊尘疑惑，白兰的功效她是最清楚的，可等了几天却不见南宫若芸康复的消息，所以才忍不住缠着南宫玺问。

　　“其实，其实——”

　　其实了半天也没有个后文，任芊尘可等不及吞吞吐吐，半天没个字的回答。甩开南宫玺的手就往南宫若芸住的院子方向跑，要再等下去，她就该怀疑，是不是他们把忧尘白兰用错了地方，别白白糟蹋了她的心血，那可是用她的血液，一滴滴浇灌，培育出来的，最后再怎么惹了一身麻烦给她，也不能让人乱用了去。

　　“芊芊，芊芊——”南宫玺跟在后面叫，却没真跑上来拦。这九曲桥虽只可容一个行走，可要跃过任芊尘挡在她前面，对南宫玺而言，是轻而易举的事。

　　远远的看着那一对，温柔儒雅的男子搀扶着温婉纤柔女子的手，小心翼翼地牵引着她到庭院处的石凳上坐下。男子附耳对女子说着什么，而后是两人之间会心的笑。如若不是男子细心的将茶杯放入女子摸索着寻找的手中，根本就觉不出那女子的眼——看不见。

　　“唉！”风中，长长地飘过耳际的是南宫玺的叹息声，“以前，不管若芸怎么努力，可这南宫世家四小姐的身份总压着她，而潭先生也为这个身份，避了若芸很多年。”

　　看着他们，任芊尘似乎有些了然的随着南宫玺的话点点头。潭先生是南宫世家教导课业的先生，无论天文地理，都很是精通。他师傅是当今赫赫有名的云游道士无际上人。在学识理论上，连任芊尘都要对无际上人说声佩服，他的关门弟子潭赫生，仅是从南宫玺口中就可知道，也是个不可多得的人才，而对南宫若芸，他更是个难得的痴情之人。可碍于彼此身份，潭赫生始终觉得自己的文人身份无法匹配文武全才的南宫世家四小姐。所以，即使心中再爱，再怜，最后也只是忍着，对南宫若芸能避则避，不能避则冷言以对，希望能断了南宫若芸对他的爱慕之情。这来来去去的躲躲藏藏，直到南宫若芸被人暗算，中毒之后久治不愈，潭赫生才急得抛却了所有的顾虑，打算全心全意的守在她身边，寸步不离。

　　“四小姐不愿好，莫不是希望就这样和潭先生相守到老吧。”

　　任芊尘话出口，才觉得自己不该那么多嘴，抬眼看南宫玺，可他似乎并没有在意听到了什么，只是继续看着自己的妹妹。眼中有怜惜，有无奈，也有一丝难以察觉的羡慕。

　　任芊尘停止远望的眼，也学着南宫玺叹了口气，却惹来南宫玺的回眸一瞪。

　　“放心吧，三爷，就算四小姐真的偷偷藏着那株忧尘白兰，不愿用它来疗伤，可还有潭先生做她的眼，做她的依靠，还有各位那么疼她的爷，四小姐也一定是高兴的。”

　　听完这番话，南宫玺不禁笑骂了声傻瓜，拖着不愿离开的任芊尘走开去，不想让人再去打扰了自己妹妹的好事。

　　可这毒如若不除，没人能保证，南宫若芸能撑到什么时候，也没人敢保证，这毒，不会带来什么更可怕的病症。

　　“三爷，你可给我看好了，别让四小姐回来逮着我。”

　　“行了，你快点把白兰找到，我们好给四妹疗伤。”

　　当夜，南宫玺与任芊尘两个就偷偷摸摸策划了这场调虎离山计。由南宫玺负责引开南宫若芸，而任芊尘则进南宫若芸的房间将被小心藏放的忧尘白兰偷出一点来，给她制药疗伤。毕竟，南宫若芸中的是毒，拖的时间越久，被治愈的可能就越小，当家的南宫辕策远在外，不明就里，而上面的两个哥哥又始终沉默地纵容着自己的妹妹放纵一次，性急的南宫玺却有些按耐不住。今天有个任芊尘在旁边吹风，这两人就一拍即合，策划着偷偷的做。

　　“为什么我要为了个小辈这么煞费苦心啊！”

　　找的满头大汗，最后总算是找到了被藏在墙壁隔层里的忧尘白兰。小心翼翼的摘下白兰的一片花瓣，估摸着一片就能尽解南宫若芸所中的“蚕食”之毒，任芊尘又不免为自己的可怜抱怨。在南宫世家做个小小的跟屁虫可以忍受，因为不用做事就能白吃白喝，比以前做天涯海阁的阁主舒服；被南宫世家的人当笑话一样看也可以消化，因为除了南宫辕策和南宫家的三位少爷，对外，她——任芊尘不过是被捡回来的小丫头，可还死皮赖脸的缠着三位爷不放；唯一让任芊尘万般不情愿的是那三个小子的态度，好歹她也是忧尘白兰的主人啊。可除了南宫誉还算可以之外，其余那两个小子却像没这回事一般，照样冷漠的冷漠，嬉皮笑脸的嬉皮笑脸，不把她放在眼里，那个冤呐！

　　“谁？”

　　有人喝了一声，吓得任芊尘急忙将手中的锦盒塞回原处，一个旋身打算退出内屋，却忘了自己现在无法使用内力，脚下一个腾空就发觉失去了重心，暗道一声命苦，就着冰冷结实的门框就撞了上去。

　　等了半天，怎么没有动静？任芊尘眨了眨眼，摸了摸自己的额头，抬眼看，才发现自己与门框近在咫尺，而之所以没有直接命中，是因为有人托着她。厄~这个姿势应该只能称之为托了吧，因为对方的手此刻正十分暧昧的揽在自己腰间，任芊尘自己的双手则为了防止脑袋开花，正死死地撑在门框上，双脚早已离地。那手的主人只要长臂一挥，必然就能美人在怀。

　　“二哥？怎么了？”

　　正当任芊尘打算回神看身后是哪个登徒子敢轻薄她时，南宫若芸的声音却适时出现。又是一次失手，任芊尘都不禁要佩服起今天自己的“好运”了，为了转身，她双手已经离开了攀附着的门框，而南宫若芸的突然出现，却又让她失去了重新双脚着地的机会，即使地上铺着厚实的毯子，可以南宫若芸的功力，加上双眼失明后敏锐的听力，要不让她发现自己，根本就是痴人说梦。拼了，任芊尘临时将欲落地的身形转回来，双手直接就攀上了身后人的颈项，罢罢，只要不摔死，怎么样都成了。

　　身后的人似乎有所觉，适时的伸出另一只手，将任芊尘的身子整个提了起来，让她稳稳地落在自己怀里。

　　乍一落进南宫承怀里，对上他漆黑如墨的眼，任芊尘没来由的呼吸一窒，袖中的白兰花瓣也掉落了出来，飘飘然落到了地上。

　　气愤的火焰，在看了一眼地上的花瓣后，直直透过任芊臣的眼，烧向南宫承。

　　“二哥，到底怎么了，我房里有人么？”

　　南宫若芸没有得到兄长的回答，继续追问，语气有了丝戒备。

　　“哦，原来是你和三弟在屋外说话呢，那么晚了，我还以为是谁在外头，一时喝的大声了点。”

　　厉害，算你会掰。明明是冲着里头喊的，还硬说是对屋外的人喊的。任芊尘眼珠转了转，刚才的怒气一刹那就成了忍俊不禁，却在没笑出来前，被南宫承眼中的寒冰给冻了回来，而下一刻，他已抱着任芊尘弯下腰，示意她将地上的花瓣捡起来。

　　见花瓣被收妥，南宫承才又大踏步向外走去，一边走还一边说，“四妹，既然今天老三有事找你，那我明日再来，你身子还未恢复，也别忙得太晚，老三，好好照顾着四妹，知道吗？”

　　“是，二哥，您走好。”

　　见任芊尘成功拿到了花瓣，南宫玺终于算了松了口气，可见到此刻被无可奈何吊在南宫承怀里的人儿，他却也只能对她做了个自求多福的表情。希望那个不停向他使眼色求救的丫头，回头不要被二哥修理的太惨才好，而他自个儿，今天是怎么都不会去二哥那儿自找罪受的，赖在这里不走算了，阿弥陀佛。

　　（近日正在修正前文中的不良处，后面的人物和情节要改动下，要委屈在看的大大们等一下了，我一定尽快改完解锁，抱歉抱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