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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冬晨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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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冬晨,还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吗?我记得,那天下了好大好大的雪,而且那天是大年初一。街上的行人很少,稀稀拉拉的几个人中,脸上也堆满了着急的神情,无一例外都在急匆匆往家赶,我是这急匆匆人群中的一员,我艰难的骑着自行车在大概有两个鞋底厚的积雪里行驶,我只注意看轮子下的路,并不曾想你会出现在面前,因为那个方向对于你来说,是逆行。我很诧异这种天气你怎么还有心思牵着手里的萨摩耶那么悠闲的逛街?你穿着银色的羽绒服,黑色的短靴,你那只雪白的萨摩耶也穿着银色的小棉袄,竟然还顶了一只黑色的毛线帽?正在我忍不住快笑出声的时候,你却快步走过来,试图把因为躲闪你而连车带人一起摔倒的我扶起来,你拉我起来的那一刻,我正要发笑的脸马上拧成了一团,其实车子是我故意放倒的,我怕撞到你,可我没想到当时就会那么好巧不巧的扭到了脚裸,而你突然皱起的眉头,让我的心跳那么可耻的漏掉了几拍,我对你的第一印象就是,你真的很好看,后来我坐在车座上,你推着我的自行车,抖动着好看的眉毛容忍了我一路的嘲笑,其实我并不是笑话你竟然连自行车也没骑过,而是你和你的狗连走路姿势都那么像,当你和你的狗站在电梯口一起直勾勾的看着我的时候,你们颜色一样款式差不多的服装,让我很自然的联想到了哥俩,虽然后来才知道你俩都是母的,哦不,我一开始就知道你是母的,啊不是,女的。”
沫夏将大袋子里的糖果一把一把捧出来,装进一个个红色的小口袋里。
“一开始我就猜你是个慢性子,后来和你接触多了我才发现我的这个猜想真是正确的不能再正确了。你哪里只是走路慢啊,你说话也慢,吃饭也慢,洗漱也慢,等你把地板擦干净了还没有让你的狗舔干净来得快,最不能让人忍受的就是,你反应慢。你这么机灵的一个人,怎么遇到了感情的事就变得像跟木头一样?要是我哪天气疯了拿把锯子把你的脑袋锯开,我很担心我会不会看见二十几圈年轮。难道真的就是她喜欢你时你没反应,她爱上你时你喜欢上她,她离你而去了你才发现其实你爱她?”
沫夏看了一眼开着扬声器的手机,时间还在一分一秒的递增。
拆开一条条的香烟,将里面的一包包掏出来。三个5,冬晨最喜欢的烟,555,现在看来会不会很像一种无奈的哭泣?
“冬晨,我妈妈总说我几乎继承了她的全部优良基因,而残缺了的那一点,也是她非常非常头疼的,那就是我的厨艺,简直不能用惨绝人寰来形容。我妈说,要想抓住一个人的心,先要抓住他的胃。每个人都希望自己的妻子能做得一手好饭菜,他们在朋友面前也更有面子。我便以我的后半生幸福为由来找你试菜,可当我看见你微笑着吃掉我炒得几乎连食材都分辨不出来的菜,问我还有没有的时候,我才明白之前妈妈说的那句话有多么大的误区,我要找的人,不是因我炒得一手好菜而引以为傲的人,而是吃得下我炒的难吃至极的菜还一脸微笑的人。只有那样的人,才算是真的爱我。”
沫夏将挡住视线的刘海锊到耳后,从盒子里拿出一双红色高跟鞋,取过一条柔软的毛巾,慢慢的擦拭。
“冬晨,你跟我说你家的狗对生人很凶,唯独见了我以后很安稳,这让我有一种被认可的满足感,被认可留在你身边。你家的狗真的好聪明,你不要再说它笨了。你不是很纳闷为什么我知道你喜欢番茄炒蛋么,是你的狗告诉我的。那天我在厨房准备继续折磨你的肠胃时,你的狗跑到了我旁边,冲着菜板上的番茄叫了一声,你在客厅喊它不要闹。当我有些疑惑的拿起番茄的时候,你的狗使劲甩了甩毛茸茸的大尾巴,我很自然的拿出鸡蛋,它再一次甩了甩尾巴,脑袋在我腿上蹭啊蹭的。你真是个妖孽,连你的狗都这么爱你。也真是一件开心的事,我竟然和你的狗培养出了这么非凡的默契。你根本猜不到我糟蹋了多少番茄和鸡蛋才敢端上一盘味道还不差的成品给你。”
“冬晨,你总问我生日时送我的那枚戒指跑哪儿去了,这也让我充分验证了你有多不关心与你无关的事。我脖子上挂着的那条黑色细绳,末端是你送我的戒指。你就是一个笨蛋,你什么承诺都没给我,只说会带我去看埃菲尔铁塔,为什么要送那么暧昧的礼物呢?还有,你知不知道那枚戒指大到塞到大拇指上才勉强不会掉下来,你拿我的手当猪蹄吗?”
“冬晨,我想为你烧菜做饭洗衣服,我想为你打扫房间,我想牵着你的手一起散步。遇见你,是我这辈子做过最美好的事。可是,冬晨。”沫夏的声音有些嘶哑,“我不等你了,我要结婚了。”
“改拍成电影,而不是小说,你这么有感情,我都要被你骗了。”冬晨轻松的语调从电话那头传来,是一种极为不真实的感觉。
“我十五号的婚礼。”
“我知道,我十五号的飞机。”
“我知道你知道,很可惜,你看不到我最好看的样子了。”
冬晨没说话,眼睛直直的盯着手上的戒指,她很想说,很想对沫夏说,其实她最好看的样子,一直在自己心里。她爱她,她何尝不知。可是当沫夏的母亲跪在她面前老泪纵横的求她放过自己的女儿时,她心里那练习了千万遍的简简单单三个字,就再也说不出来了。
“冬晨,我只问你,你爱我吗?”
雪白的萨摩耶睁着黑亮的眼睛看着她,它好像有话要说。冬晨苦笑,难道连你都知道吗?
“沫夏,这次我出国,不会回来了。”
电话的那头,长长的寂静,好久才听到仿佛天际之外的回应,“那真可惜,我不能去送机,以后没机会见你了。”
“没关系。礼金我会托人给你带去的,很多,我还从来没这么大方过。”
“如果我嫌少就让你再补一份,好了,先这样,再见。”
终究还是没有问她的目的地是哪里,不过已经不重要了。
轻轻的敲门声,一个男子从门外走进来,宠溺的抚摸她的长发,声音是说不尽的温柔,“这些事交给别人做,早点休息吧。”
沫夏抬起头,回应他的笑,“这些我要自己做才有意义。”说完了站起身,把他往外推,“快出去,你在这儿我都不能安心做事了。”男子无奈的笑笑,任由她将自己推出去。
关上房门那一刻,沫夏无力的靠在门上。她用手死死的捂住嘴巴,那些突破逾越的眼泪便顺着眼角,划过脸颊,重重的砸在白色的地板上,四分五裂。
她听见了细碎的声响,那是她心脏裂开的声音,在寂静的房间里,显得那么真切。就像是一把匕首一样划破心底最柔软的部分,疼痛便像潮水一样涌出,让人招架不住。
冬晨慢慢的收拾着自己的行李,萨摩耶用一种十分哀怨的眼神望着她,仿佛它真的知晓一些什么似得。
冬晨拿起一张相片,塞进行李箱的夹层里,照片上是笑容灿烂的两个人,身旁是一条几乎的白茫茫的雪景融为一体的萨摩耶。
“别那么看着我。”冬晨甚至不敢去看自己的狗,侧着脸说:“我们要走了。”
茶几上摆着一张到法国的机票。
沫夏站在宽敞的大厅里,手里紧紧握着手机。她听不见司仪到底在说什么,明亮的灯光打在她雪白的婚纱上,笼罩了一层白光,朦朦胧胧的恍惚。
好多人让她把手机先放下,仪式举行完了再还给她,她不肯,不管她的父母和朋友怎么劝她,她都紧咬着嘴唇,使劲摇头不肯妥协。甚至于交换戒指那一刻,她都死死握着手机。
忽然传来的震动让她绷紧的神经松弛了,她急忙按开信息,上面只有四个字,却让她的脸色瞬间惨白。
沫夏,再见。
这一刻,她终于认命的低下头,伸出手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