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呐，先生》阿儆

3、

　　十六年前，洛碾尘十一岁。作为偏房所生的公子，他并没有受到太多的主意。他那个苦命的母亲在生下他不久就因为身体虚弱病死，他自小就被奶妈养大，一年中能见到那个所谓的父亲的次数屈指可数。
　　不过应该庆幸的是，他所在的洛庄是当今排得上号的大族，没有出现什么亏待他的事情。而且他的兄长、洛庄未来的继承者——大他七岁的洛云天对他一向是疼爱有加。在他们的父亲病逝之后，年仅十五岁的洛云天就接管了洛庄，不仅没有让洛庄就此没落，甚至地位和声望都更上一层楼。众人的目光几乎都集中在洛云天这个天才一般的少年身上——温文儒雅，才思敏捷，手段强势，唯一的不足仅仅是他的容貌相对于他的弟弟妹妹们来说显得不起眼了一些。
　　可是就算是这样，也抵挡不了别人对他的好评，也阻止不了别的家族往他那里塞女人的行为。
　　洛云天对于每一个往他那里弄人乱折腾的倒是没什么感觉，只是微笑着婉言拒绝，不接受却也不会让被拒绝的人感到难堪。
　　也只有洛汉忱知道兄长有多么疲惫和不耐，只有他知晓洛云天远比他所展现出来的智慧更加的聪明和冷漠。在别人尚还懵懂的年纪，洛云天早早地瞒着洛庄上下跟一个道士有了约，甚至洛云天还给自己起了个新名字——洛归尘。而洛碾尘的名字，也是他为他起的。
　　这一切都是在洛云天成亲前夕告诉洛碾尘的。是时，他正准备借着成亲，诈死离开洛庄。如果不是为了这个个性淡漠的小弟，洛云天估计早早地就离开了这个被他视为麻烦的地方。如今洛碾尘已经有了一个未来庄主的风范，自己的势力也逐步地移交到了他的手上，洛云天相信以洛碾尘的才干掌控洛庄并不难，而且实在不行，洛云天也给他留下了联系的方式。
　　洛碾尘十一岁，洛庄为18岁的洛云天娶妻。对象是书香世家的霍家的独女霍玲玲，只比洛碾尘大一岁。
　　洛云天成亲前夜，庄里上下都在忙碌着。洛碾尘独自一人在后花园练功——洛云天虽然疼惜他，对于他的要求却也非常严格。午夜的时候他正准备回屋子就寝时，却发现一个白衣男子不知何时坐在了他休息的亭子里，吃着他的糕点，喝着他的茶水，像猫咪一样灵动的眼睛似乎泛着水光，因为美味的糕点而开心地眯了起来。
　　洛碾尘看得有些口干舌燥，生平头一次体会到什么叫活色生香。
　　“你是谁？”他强自镇定下来，故意板起脸，像他的兄长平日里吓唬他那样子口气生硬。
　　“呃？哇，好可爱的小家伙，你就是归尘那个家伙的宝贝小弟吧？”男子被他吓了一跳，有些心虚，却立刻转移话题，扑上来要捏他的脸。虽然动作不快，可是洛碾尘惊骇地发觉自己居然躲不过——虽然自己功夫并不高，但是用于逃跑的那一套飘云步却是炉火纯青。可是面前的男子轻而易举地捏到了自己的脸颊，还不亦乐乎的样子。让洛碾尘好生恼火。
　　可是在羞恼的同时，他却也震撼着男子那远比平常人冰凉的手指，在它们触碰到自己脸颊的那一刻，他甚至可以感受到上面散发出来的凉气。毕竟是一个小孩子，在男子捏他的脸的时候，他下意识打了个寒颤，有种自己的脸忽然被冰雪凉了一下的错觉。
　　“诶呀、忘了不能碰人的。。。。。。”男子懊恼的收回手，似是恋恋不舍地用目光在他脸上逡巡，洛碾尘嘴角一抽，赶紧退了一步。“你是我兄长的朋友？”
　　“啊？应该算是吧。。。。。。”男子摸了摸鼻子，冲他讨好一般的笑了笑。
　　“既然如此，我就不怪你吃了我的东西。”洛碾尘仰起头，语气高傲。只是那鼓鼓的小脸蛋怎么看怎么让人想伸手捏一捏。可是虽然蠢蠢欲动，男子却是知晓自己的状态，当下略有遗憾的收回目光，冲洛碾尘笑了笑，“糕点很好吃啊、你刚刚在练剑吗？我们商量一下好不好——”
　　“商量什么？如果是大事情，你要去找我的兄长。”洛碾尘挑眉看着他。
　　——太可爱了！
　　男子在心中没有形象的尖叫着，面上却不动声色。他看了一眼洛碾尘手中的木剑——十一岁的少年毕竟没有太大的腕劲，而且洛碾尘的身子小小的，可能才比剑高一点点，洛云天自然不会给他一把真的剑，生怕他把自己给伤着了。
　　“我教你练剑，只要你每天晚上给我带一些糕点过来。”
　　“你？”洛碾尘心中惊喜，却不相信世界上有这种好事情，犹疑地看了他一眼，在思索着他的图谋。可是怎么看、怎么想，都觉得自己身上没有什么值得他算计的东西。
　　“对啊，你不相信我的剑术？”男子将脸凑了上来，洛碾尘觉得他的脸上似乎也泛着寒气，简直不像一个活人——一个活人要是有这样的体温，估计根本活不了。可是洛碾尘这时候显然没有意识到这件事情。他虽然心动，也并不怀疑男子的本事——能够无声无息地在这里待这么久还不惊动任何人，足以看出此人本事不浅。但是轻易答应又显得太没架子。
　　他眼珠子一转，毕竟是个少年郎，虽然极力掩饰还是掩盖不了熠熠生辉的双眸。只见他故意板起脸，故作骄纵。
　　“你如果要教本少爷剑术，也要先告诉本少爷你姓甚名谁。虽然你是我兄长的朋友，可是我可没有承认你。”
　　“唔。。。。。。让我想想，哦、对了，我记得他们都叫我白将来着。白玉的白，将军的将，白将，我记得是这个没错。”
　　男子说的话荒谬得让人想笑——可是表情偏偏一本正经，让洛碾尘笑不出来。他直觉男子没有说谎，可是理智上却无法相信一个连自己的名字都要想的人。
　　“本少爷从来没有听过你的名字，怎知你剑术如何。”
　　“没听过我名字是正常的，我都死很久了。”白将笑了起来，“至于剑术，明天你还是这个时间过来，我让你见识见识你就清楚我的水平。”
　　洛碾尘从未讲过这般惫懒的人物，偏偏看起来又有着让人折服的气场。这般思索着，他也就忽略了白将的第一句话，而白将也没有将话重申一遍的意思，笑眯眯地看着少年故作老成的模样——像一个教书先生一样，不过就是肉鼓鼓的可爱极了。
　　“不用了，既然你要教本少爷剑术，只要你教得好，本少爷才不会亏待于你。虽然我兄长现在是庄主，可是以后还是我管的庄子。除了糕点，你可以得到更多的东西。”洛碾尘开口道，仿佛对于白将是多大的恩赐一般。
　　白将知晓这是少年的试探，不禁笑着摇了摇头——他恍惚记起很久之前也有个少年这样子对自己说话，甚至他能给的比面前的少年还要多得多，可是自己无情地拒绝掉了。却也因此遭到后来一连串的猜忌和试探、甚至遭到杀身之祸。
　　不过如今也没有了什么，白将终于还是忍不住伸手拍了拍洛碾尘的头，很快就缩了回来。
　　“不用那么多，我只要糕点和美酒过过瘾。金银珠宝之类的对于我没有什么用处。
　　“既然如此，那么、那么本少爷一定让你满意，以免别人说本少爷亏待了你。”洛碾尘愣了一下，开口道。眼角瞄了瞄白将身上的丝织长袍，以他的眼界也知晓那件袍子的不凡——毕竟寻常人家谁穿得起鎏金线的衣服。
　　“时候不早了，本少爷要去就寝，你。。。。。。”抬眼看着面前含笑的男子，洛碾尘有些局促，想了好一会儿，他不知道要说什么，只好退了一步，敷衍道，“你就自便吧。”
　　说着，他逃跑一般地转身走开。
　　白将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