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旧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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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APTER 8.旧事
此时此刻，数以百计的青黑色的巨蟒都一动不动盘亘在地面，对着那人的方向俯首，显然是对面前刚刚幻化成的人形讳莫如深。一时间整个空间里死一般沉寂，原本只是阴冷的环境，此刻像是已经彻底冰封；地面上残余的一点玉髓碎片仍发着幽光，但现在看来，这微弱的光比墓地中的零星鬼火更让人脊背发凉。
胤禛苍白着脸，深吸了一口气，将喉咙里的一口血硬生生咽回腹中，眼中不明的情愫闪过，紧握的双手缓缓张开，朝着那人深深跪了下去。他额头触地，如此三次，行了大礼。然后用手撑着发颤的膝盖，提了口气再次直起身。
但一股大力突然落在肩头，像是身边的空气骤然凝固，重达千斤，凌空压在身上让他一个踉跄，这一站便没能站起来。
胤禛浑身震了震，喉咙一甜，将口里的一口淤血吐出来，目光如电，脸上隐隐露出了寒意。他两只手臂撑在地面上，心底发了狠，终究只让一只膝盖落在了地上，另一个离地一寸有余，勉强算是单膝跪地，但与之前的含义已大不相同。
他只听到一个人的话语在耳旁响起，声音不大，却让人有振聋发聩之感，直叫耳底一阵疼痛。
那声音苍劲而霸道，带着不容抗拒的威慑感，“既然已经跪了，又何必再站起来。”
胤禛脸色更白，惨笑道，“为人臣者，只跪天子；为儿臣者，只跪父兄。你如今既然不是我血亲，我若跪你，就是将这幅身体的生父置若罔顾；你如今又不是这天下之主，我若跪你，岂不是让天下英豪蒙羞！”
于是那人冷笑了一声，再道，“那你之前行这般大礼，又是何故？”
胤禛眼前似有黑雾挥之不去，额头上一缕血顺着眼角流了下来，倒像是泪水。他哑声道，“这便是要让冥冥众神知道，胤禛愧对天命，甘愿担下整整一世不孝不义的罪孽；但胤禛的心已死过，不愿再重蹈覆辙；这次的路，我会自己来选。”他自从看到面前这人的眼睛，就心底明白，自己的父皇怕是早已将上一世彻底抛下了。那自己又何必纠结于前一辈子的血缘恩怨？他把“胤禛”两字再三重复，便是孤注一掷，赌自己这一世能够脱离眼前这人的掌控。
果然那人只冷哼一声，道，“众神？何等可笑！”他眯起眼，看着面前摇摇欲坠，硬撑着没有倒下的人，“你可知道站在你面前的是谁？”
胤禛心底里说不清是悲是喜，咳了几声，这才打起了精神，复惨笑道，“我只知道，我跪的那人应是也喝过了孟婆汤，前尘往事早已灰飞烟灭。不然以他的骄傲，如何会甘心沦落至此，在这阴冷的地下，如亡灵般寂寂了生！……那本是翱翔于九天的非凡人物，普天之下尽在指掌；你或许也是位枭雄，但想要与他相比，却是云泥之差！若是用强力迫使或用他人的姓名威胁我向你臣服，却是让我瞧你不起！”
那人冷笑一声，将他的试探完全不放在眼里，只觉得万分可笑，声音里便又带了嘲讽，“你以为在语言上略施手段便能反过来威胁我了么？你倒是好大的胆子！”他一怒之下，灵压瞬间增大，却大部分施加到了周围几个人身上，原本已经呼吸不畅的几人登时昏厥过去。胤禛注意到之前被那巨蟒甩到一边的十四正倒在地上一动不动，心下又是一痛。
他再次抬头，眼神紧咬着眼前这人，却听到对方冷笑几声，幽幽道，“我今日便是要将你们几人圈的圈，禁的禁，杀的杀；你今日既然要顽抗，那就在这站着，看他们几人一个个皆因你而死！”
胤禛眼前猛地一黑，放佛瞬间又回到了康朝，再次跪在那金銮殿下，低着头恍惚看着光洁的地面，耳旁只能听这天下之主从上方的台阶步步走下，停在自己面前，伸手掐着自己下颌迫使自己抬起头看向他，“你给朕听好，”他盛怒之下眼中暴戾之色尽显；手上用力极重，立刻在那里留下一片淤青，“你今日若是敢从这殿门迈出一步，朕便将十三他们圈的圈，禁的禁，杀的杀！你今日既然要顽抗，那就在这站着，看他们几人一个个皆因你而死！”……
“不！——”
胤禛此声一落便知大势已去，眼前晃了晃才恢复清明，正看到那人投向自己的眼神瞬间凌厉如淬火的寒刃，杀意骤现。胤禛浑身颤抖，从梦魇中挣脱出来，知道自己先前靠言语争取一点先机此刻已然全盘消散。
那人竟如当年一般，一步步走到自己身前，用手掐住了他的下颌，迫使他抬起头——
“……我自从这大陆洪荒年代开始，遇到的人不可计数；而敢在我面前说不字的，不超过三人。”
“每一个，我都撕裂了他的咽喉，折断四肢，蒙住双眼，让他发不得声，视不得物，欲速死而不得，耳旁听着自己至亲好友一个个惨死的声音，直到自己也血尽而亡。”
“就算是当年你们人族和羽族联手，穷数年之兵将我封印于此，也折损了百万异士，毁了这白银大陆整整一州的灵脉，生生将这钟灵毓秀的地方这变成了如今困住我的极寒之地。”
“你们倒是舍得，用几乎填塞江河的尸骨换来禁咒，将最后的战场化作死地，将我周身的灵力一丝丝抽离殆尽，即使十三年日日用鲜血祭祀也在所并不惜。”
“十三年我没有一日曾不忍受着烈焰焚身之苦，直到灵力油灯枯竭，再没有剩下半分半点。”
“从那时至今已经足有数百年的时间，自从灵力枯竭，身体被封印在层层玉脉之下，我不时倒也回味那十三年血液倒流、筋脉寸断的痛苦，不止一次发过誓，”
“若再有一人敢在面前违逆我，我绝对不杀他。”
“——我要让他也尝尝生不如死的滋味。”
那人空着的那只手微微转了一个弧度，身边数以百计的巨蟒纷纷化作青烟，在几米高的半空连成一片，再眨一眨眼，便看到层层叠叠麻麻，足以遮天蔽日的悬在头顶的，前端黑的发亮，分明是都淬毒的箭矢。
那人仍掐着胤禛的下颌，带着他半边身子都向后转去，顺着胤禛的目光朝昏迷的人群看过去，眼底有什么一身而过，于是略放低了声音，微微一笑道，
“那是你弟弟吧……果然是跟你一样的好相貌。”
话音还在半空，不可计数的箭雨便在眼前骤然落下。一时间耳旁只听得力镞射入血肉和箭镞射进岩石的碎裂声，声声入耳，避无可避，肝肠寸断。
胤禛浑身抖了抖，左膝终于也落在了地上。他脸色白的发灰，嘴唇颤抖着，终究没能吐出一个字，一时间只觉得似曾相识的心如死灰。
那只原本掐着他下颌的手松开来，堪堪往上移了一寸，伴随着一声几不可闻的轻叹，在他脸颊上轻轻擦过。
“……别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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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
第8章 旧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