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青蛇（完） ...
-
“姐姐？！”
“娘……娘子？！”
白蛇缓缓地走了进来，她的脸苍白得吓人，身子微微地颤抖着，不知是因为愤怒还是伤心，她定定地看着许仙：“你刚才说的都是真的？”
许仙急忙摆手：“当然不是！娘子，我刚才说的都是气话啊！你千万不要往心里去！”
“我呸！敢做不敢认！”阮青青道，“姐姐，你不能再执迷不悟了！这个混账！简直不是个东西！”
白蛇扫了阮青青一眼，然后看向许仙：“相公？”
“娘子，你别听她的！她只想破坏我们的感情！”许仙握住白蛇的手，深情款款，“我早就知道你是妖了！可是我还是爱着你啊！我……”
“妈的！”阮青青忍不住爆了句粗口，“我还没见过这么不要脸的！你还是个男人吗？！”
“青青，”白蛇淡淡地瞥了阮青青一眼，“让相公说完。”
阮青青：“……我勒个去！”
许仙：“娘子！刚刚我只是一时糊涂啊，可是——”指着阮青青，“若不是她这两年来一直引诱我，怎么会发生刚才的事情！娘子，你相信我，这种事以后再也不会发生了！”
阮青青：“……”（风中凌乱，已经气得话都说不出来了……）
白蛇看了许仙很久，才淡淡道：“我知道了，你先回房去吧。”
阮青青：“……”
许仙：“娘子，夜里寒气重，你当心些，别着凉了啊。”然后再看阮青青一眼，急急退出。
阮青青：“……”
“青青，”白蛇叹了口气，“你回紫竹林去吧。”
“什么？！”阮青青愕然，“姐姐，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你……你……你不会真信了许仙的鬼话了吧？！！”
“我知道，”白蛇轻声道，“可是现在说信不信，还有什么意义呢？”
“为什么没有意义？你知道他在说谎还要继续跟他在一起？！现在……现在还要为了他赶我走？！！”
白蛇背过身去，以沉默来表达她的态度。
“你……你你你……你简直无药可救了！”阮青青气得抓起桌上的杯子狠狠摔到地上，“靠！走就走！你以为我想留在这被恶心啊！从今以后你跟那人渣爱怎样怎样！我还懒得管了！”
“对不起，”白蛇终于忍不住，痛苦地蹲到地上，“可是，我已经回不了头了……我的孩子，我不想我的孩子没有父亲！”
“什么？！！”阮青青震惊道，“你……你已经……”
“是的，我身上已经有了他的骨肉，”白蛇惨淡一笑，“你应该恭喜我的，青青，我终于可以做一个真正的‘女人’了！”
“真正的女人？”阮青青突然觉得很无力，“妖又如何人又如何？姐姐，我们是妖，可是人未必就比我们高等！相反，人类的龌蹉，有时比我们妖精更加不堪！”
“可是，妖和人，始终是不同路的，当初我想来人间，也是因为人间……”
“人间有情？你只知人间有情，可是我们这么多年的姐妹之情难道就不是情？你对家的喜爱之情难道就不是情？你和孩子的母子之情难道就不是情？姐姐，万物生来有情，只是你自己看不清。”
白蛇怔然：“万物生来有情……生来有情……难道我一直以来的坚持都是错的？那我这千年的修行是为了什么？”
“姐姐……”
“就算你说的是对的！”白蛇回过神来，凄然道，“可是，我的孩子……我要我的孩子有父亲啊！”
“……那你就宁愿你的孩子叫一个人渣作父亲？”
“我想再给他一次机会，青青，你没有做过母亲，不会明白这种心情的……你走吧，不要管我了，我既选了这条路，以后的日子苦也好痛也罢，都是我应得的，我不会后悔。”
阮青青沉默了一会儿，突然扯出一个笑容：“好好好，我明白了！你要我走，我走就是了！我刚刚到底是为了什么才会跟你说这么多废话啊！你简直是无药可救！随便你怎么样吧！我不管了！”然后化作一道狂风，迅速离开了“白府”。
再呆下去，她真怕自己会吐血身亡。
一个“情”字，造就了多少痴男怨女，就造就了多少渣男贱女！
白素贞啊白素贞，亏你活了一千多年，没想到现在为了一个许仙，竟然如此轻贱自己！
孩子只是借口，你只是仍然舍不下这段虚无的爱情罢了。
简直就是犯·贱！
一个犯混，一个犯·贱——这两个人其实是绝配嘛！
她反倒成了棒打鸳鸯的恶人了！
阮青青怒气冲冲回了紫竹林，决定以后再也不管他们的事情——就当自己从没认识过这两个人好了！
还是在竹林里好，空气新鲜，又自由。
在竹林里呆了大半个月之后，阮青青的怒气才慢慢消退下来。
她开始每天出去游荡，四处游玩，览尽天下景观，从蒙古大漠飞到广东沿海，从西域雪山飞到四川盆地——就像以前只有她一个人时一样。
这天，她经过一片树林时，突然在树林外的湖泊上见到了一个许久未见的人——法海。
仍然是一身白衫，他赤脚站在湖水之上，闭着眼睛，神态安详。
阮青青正想无声离开，他却早先一步发现了她，陡然睁眼：“青蛇！”
阮青青扶额，看来今天不宜出门，出发前应该看看黄历的。
“下来！”
“凭什么？！”
法海突然笑了一声：“那我上来。”
阮青青：“……干嘛？！”
“我看你天赋很高，有没有兴趣去金山寺和我一起修行？”
“哈？”
法海微微一笑：“你当知道，本座修的是欢喜佛，双修比一人独修效果要好得多，而你亦可以从中获益，早日修成正果。”
阮青青顿时囧囧有神：“你说双……双修？”
“不错，你应该听说过这种修炼方法吧？”
“……我勒个去！”阮青青摇着头喃喃道，“这和尚疯了。”
“你说什么？”
“没什么，我说，你找别人玩吧，我要回家吃饭了。”
法海：“站住！”
“傻子才给你站住呢！”阮青青一边飞一边回头吐槽，突然看到他追了上来，急忙加快了速度。
一直飞到了杭州附近，看到法海已经没有了踪影，阮青青才松了口气，擦汗：“这是撞到哪路霉神了！这种事也能让我遇到！”
第二天就是每月一次的庙会，阮青青严肃觉得，自己确实有必要去拜拜菩萨，扫扫厄运了。
于是一大早，阮青青整理了一下衣着，便进了杭州城，参加庙会。
“菩萨啊菩萨，”阮青青跪在蒲团上，小声道，“好歹上上辈子，我还是猴子的大师兄……不知您跟那边的菩萨是不是同一位？咳，反正，那位对猴子那么照顾，看在他们面子上，您也照顾照顾我吧，别再让我遇到那疯和尚了行不？”
“青蛇。”
“……我勒个去！菩萨你也太不给力了吧！”阮青青暗骂一句，回头，“法海，你不是金山寺的主持吗？跑来这里做什么？挖墙脚啊？”
法海笑道：“我既为佛门弟子，岂有过庙门不入的道理？只是，没想到进来会见到你。”
阮青青翻了个白眼，没好气道：“是啊，我也没想到。”
“对了，”法海道，“我刚刚在外面见到了你姐姐，”顿了一下，“还有你姐夫。”
“……麻烦让让！”阮青青推开法海，急急忙忙找了个角落蹲下，然后施了隐身咒，紧张地看着庙门。
法海跟过来，好奇道：“你和你姐姐怎么了？”
“关你什么事！”她都施了隐身咒了，他还能看到她？看来，他的修为确实很高了啊！
过了一会儿，白蛇果然和许仙一起进了庙门，白蛇的肚子看起来已经有些明显了，法海见了朝阮青青叹道：“看到没有，你姐姐有孕了，说明她已经完全修炼成人了。”
阮青青白了他一眼：“你不是和尚吗？看到我姐姐和凡人在一起，怎么不去收了？”
“你姐姐并无歹意，如今更是已经有了身孕，我为何要收她？”
阮青青哑然，过了半响，无语道：“你真的是法海吗？”
法海叹息道：“若是在两年前，我必定毫不犹豫要收了你们，可是自从两年前我错收了一个好妖，差点造成心魔……”
“法海大师！”惊讶的声音突然传来，打断了他们的谈话，“你蹲在这里做什么？”
阮青青失笑，扭头一看，原来是个小和尚。
法海干咳一声淡定地站起来，转眼恢复了平日的大法师风范，和那小和尚聊了起来。
聊了几句，那小和尚便带着法海去见主持了，阮青青心里顿时一松——这瘟神，终于走了！
这时白蛇已经跪在了蒲团上，闭着眼睛祷告，许仙也跪在蒲团上，却没有闭眼，东张西望，似乎在寻找什么人。
片刻后，白蛇睁开眼睛：“好了，相公，我们回去吧。”
许仙应了一声，扶着白蛇出了庙门。
阮青青缓缓跟在了他们后面。
看来，他们现在过得还不错。
其实今天会遇到他们，阮青青并不十分意外，这里离白府很近，今天又是庙会，只要他们没什么要紧的事，应该都会来这里拜一拜的。
毕竟，要经常为孩子祈福嘛。
看着他们进了白府，阮青青笑笑，正想离开，突然看到不远处，一个女子正躲在一棵大树之后，鬼鬼祟祟地朝着白府张望。
阮青青心里奇怪，没有马上离开，决定在这里等一会儿，看看这是怎么回事。
过了不久，只见许仙打开了大门，朝外面望了望，看到那女子，他跟她对了个眼神，便关上大门走了出来。
阮青青这时仔细看了一下，那女子虽不算绝色，却也是个清秀佳人了。
那女子看着许仙朝她走近，脸上露出欢喜的神色：“你终于出来了！”
“是啊，好不容易才出来的。”
“我在庙里等了你好久，你却只来了一趟就直接跟她回家了。”
“好啦秀秀，是我不好，让你白等了那么久，”许仙道，“可是我也没办法，她最近好像发现什么了，我不能让她起疑啊。”
“你心里只有你娘子，哪会想到我的苦啊，”那女子哭了起来，“我就这么没名没分地跟了你……你说，你到底什么时候才能娶我进门？”
许仙见她哭了，顿时手足无措起来，过了半响，突然一咬牙：“不如我们走吧！”
“走？”女子惊愕，“走去哪里？我们能去哪里？你不是说，她是蛇……”
“嘘！”许仙捂住她的嘴，“小声点！”然后望了望四周，低声道，“放心吧，天下之大……而且我们可以多带些银子……”
阮青青看着他们小声谋划，如何筹集银两，如何半夜离开，心中不断冷笑，白蛇啊白蛇，看看，这就是你为之放弃了尊严的男人！
不——她现在不能直接出手，她要等到晚上，等他们离开之际当场揭穿，让白蛇彻底死心。
到那时候，就算白蛇还要犯傻，她也一定要灭了他！
恶心的狗男女！
当天晚上，天刚擦黑，阮青青便隐了身坐在房顶，静静地等待着。
许仙一直在书房读书，而白蛇很早便上床睡了。
那女子则来得很早，激动地站在围墙外，时不时来回踱着步子，满面兴奋之色。
直至半夜时分，书房里的人影终于动了，随着轻微的“吱呀”声，许仙从书房门里探出头来，朝外面看了看，确定无人后，他才轻轻走了出来，背上背了一个很大的包袱。
看来，的确是“多带了些银子”。
许仙蹑手蹑脚地走至大门，又小心地朝后看了一眼，这才轻轻地拉开了大门。
“许大哥！”
“秀秀！”
“我们快走！”
阮青青冷冷一笑，正想起身去通知白蛇，却突然听到白蛇清冷的声音：“相公！”
只是眨眼时间，白蛇已经从房里飘了出来：“你要去哪里？”
“娘……娘子。”
阮青青愕然：原来，她已经知道了。
女子惊恐地躲到许仙身后：“许大哥……”
“相公，”白蛇冷冷道，“这次你又作何解释？”
“娘子，我……这……”
“呵……呵呵呵……”白蛇的声音渐渐凄然，“为什么？我对你那么好，为什么你要这么做？”
“娘子，”许仙突然跪了下来，哀求道，“我以后再也不会了，你原谅我这一次，好不好？”
“许大哥……”
“闭嘴！都怪你勾引我，我才会犯这样的错！”
“你……你……”女子震惊地看着他，突然“哇”地一声大哭起来，捂着脸转身跑了。
“你看，我已经把她赶跑了，”许仙跪着上前几步，“娘子，你原谅我好不好？”
阮青青飞身下来：“贱·人！今天就算她原谅你，我也不会放过你！”
“你……你你……”许仙站起身，惊恐地躲到白蛇身后，扯着白蛇的袖子，“娘子救我！”
白蛇疲惫地拿掉他的手：“别拉我，我好累。”
“娘子？！”
“很好！”阮青青捡起一块银子——那是许仙刚刚慌乱时散落在地的——将它变成一把剑，瞪着许仙，狠狠刺了过去。
“哐”的一声，剑尖被什么东西挡了一下。
“善哉善哉！这又是何必啊！”
原来是法海扔过来的钵盂挡住了银剑。
“大师救我！”许仙大叫着朝法海跑去，“大师！这两个是妖怪！快救命啊！”
“法海，你别多管闲事！”
法海瞟她一眼：“你要犯杀戒，我就要管！”
“什么杀戒！这个人渣坏事做尽，难道不该得到报应？！”
“我佛慈悲！”法海转头，对许仙正色道，“施主，你罪孽深重，不想死的话，就跟本座去金山寺出家赎罪吧。”
“出家？”许仙大惊后退，“不！我不要出家！”
“施主，现在出家是你唯一的出路。”
“不不不！我没做过坏事！你不是和尚吗？！怎么能听信这两个妖怪的话？！”
“……我勒个去！”阮青青叫道，“法海，你别拦着！今天我非灭了他不可！”
“不行！”法海严肃摇头，“你不能犯杀戒！不然怎么跟我双修！”
“靠！谁要跟你双修了！”阮青青道，“你让不让？说实话我也看你不爽很久了，是不是要打一场？！”
“好啊！正好让本座试试你的修为！”
“……靠！”挥剑挡住他扫过来的拂尘，阮青青无语，“你还真打啊！”
“当然！”
“……”
“噗——”正打得激烈之时，下方突然响起金属刺入了□□的声音，两人急忙分开落地，转头一看，竟然是白蛇，在他们打斗之时，一剑刺进了许仙的胸膛。
许仙的眼睛睁得很大，犹带着不可置信，但很快消散了——白蛇那一剑刺得太狠，他连痛苦都来不及，很快便死去了。
法海叹道：“善哉善哉！这就是因果报应啊！”
白蛇呆呆地看着许仙的身体倒下，眼里闪着的泪光不知是因爱还是因恨——如果从头再来，她还会不会选择开始？
阮青青看着许仙还大睁着的眼，忍住了想再踹上一脚的冲动：“死不甘心？我才不甘心呢，就这么死，真是便宜你了！”
不过，死者为大，还是算了吧。
“许仙——许仙——”不过片刻时间，黑白无常便拿着工具赶来了。
看着黑白无常熟练地勾起许仙的魂魄，用锁链铐住，然后拖着慢慢地往前走，阮青青忍不住追了上去：“咳，两位大哥辛苦……请问，你们知不知道这人下辈子会投去哪啊？”
“哼！此事自有阎王爷和判官大人发落！”黑无常道，“不过……我记得这人上辈子就是个恶棍，怎么这辈子还是这幅德行？”
阮青青急忙附和：“就是就是，这个人简直坏透了！你们千万别客气，不要让他下辈子过好日子！”
白无常道：“这个……咱们是得跟判官大人说说，不能再让他投胎做人了！”
“……不能做人？”阮青青汗，“那会不会太惨了点？”
“哼！人道的名额本就有限，反而畜生道人数常常不够，”黑无常道，“这种人既然做了坏事，自然不能再把人道的名额浪费在他身上！”
两鬼拖着许仙的魂魄，渐渐飘远了。
阮青青默默为许仙哀悼了一秒钟。
“青青……”这时，白蛇突然捂着肚子叫道，“青青！我肚子好疼……”
阮青青大惊：“不会是要生了吧？！”
“啊？这……这这这……”法海满脸尴尬，“金山寺还有事，本座就先走了！”
阮青青把白蛇扶进府里，让她躺到床上：“姐姐，我去找稳婆！”
“青青，对不起，”白蛇拉住她的袖子，痛得流出了眼泪，“如今……我……只有你了！”
“我知道，我都知道！”
“你……你还认我这个姐姐？”
“你永远是我的姐姐，”阮青青道，“可是现在，我必须要去找接生婆了。”
白蛇勉强一笑：“找隔壁的王……王大婶吧，之前我……我就跟她说好了。”
“好！”
阮青青从来不知道，生孩子竟然这么痛，饶是白蛇已有千年的道行，也无法避免这每个女人都必须经历的人生最痛。
许仙，你何德何能，让白蛇因为你受这样的罪！
白蛇生下了一个男孩，阮青青暗幸他长得像白蛇，若是像许仙那个渣男，她都不知以后要怎么待他。
白蛇给他起了个名字，叫作“白玉堂”。
白府是住不下去了，这里处处都充满了白蛇痛苦的回忆，于是几天后，三人便搬去了隔壁的绍兴城，建了新的白府。
刚开始的一两年，法海每隔几天就要来骚扰一下阮青青，搞得阮青青烦不胜烦，后来才终于渐渐地放弃了，也许是突然想通了什么，后来每次再见到阮青青时，神色总有些不自在。
许仙死了，孩子生了，家也搬了，一切都结束了，一切，又都是新的开始。
阮青青以为，她可以一直陪着白蛇走下去。
直到几年后的一天，她正在准备午饭，突然觉得天旋地转，眼前一黑，便昏死过去。
等她醒来，已经身处另一个世界了。
作者有话说
第22章 青蛇（完）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