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箫清韵》风幻颜

176、龙凤胎

　　我自己触怒康熙被禁足，在这种非常时期，我自然不敢生什么歪心思再给人抓住小辫子，每天只呆在府里乖乖养胎，顺便给几个女儿整理嫁妆——如今我们府上四个格格，三个都过十岁了，这个时候做这些正好，既不会怕家俱衣料首饰放置太久而陈旧或过时，又不会因时间太紧而仓促行事——会突然想到这里，还是因为康熙在万寿节之后又将几个孙女送给了蒙古人，有指有嫁，最大的二十三岁，是大阿哥的嫡三女，万寿节之后已经大婚，年底七阿哥十七岁的长女也要嫁到科尔沁；最小的十四五岁，是五阿哥的长女和四阿哥的独女，目前都只是指婚。
　　按宗室格格大婚的年纪来年，一般都在十七岁到二十来岁中间，如果没有什么特殊原因，身份越贵重，大婚越晚——所以目前我主要是为两个庶女归置。
　　“这一次只是大概梳理了一下，以后这个单子每年都要添置，这一次我就躲个懒，今后将这事就交给你们了，”随意翻着桌上两份几乎一模一样的单子，我也随口对佟佳氏完颜氏二人道：“这上面都做了标注，特别是大件家俱那里，哪些已经入库，哪些还没能到货——都是一清二楚，已入库的要特别注意盯着下面的人打理好，不然，大婚的时候发现什么破损就太失面子了……”
　　“福晋，这嫁妆可以一年一年慢慢添置，陪嫁的丫头——是不是也可以开始挑了？”到底是涉及到亲生女儿的终身，完颜氏难得有了自己的意见。
　　“还是完颜姐姐想得周到。”略一沉吟，我也轻笑道：“那就挑几个十岁的小姑娘，从现在开始慢慢调教，将来即便要出去嫁人，也能伺候主子十年——完颜姐姐和佟妹妹心里如果有合适的人，就将她们调上来。”
　　这一次完颜氏没有开口，而是看了一眼旁边的佟佳氏，后者心神领会，回道：“这个怕是还是要麻烦福晋了，听说八嫂名下的义学里出来的小姑娘都很抢手，既识文断字又聪明勤快——”最主要是身为孤女以后就只能依靠主子，忠心度自然更高。
　　“义学里的姑娘是好，可是还是要在内务府的包衣旗里挑几个，也不要那家里牵扯太大的，一般的包衣旗奴就行。这样吧，两边都先各挑——六个人过来，连同陪嫁的嬷嬷们，私下里也都可以留意起来——还是那句话，若是你们身边有合适的可信的，而你们自己又舍得，现在便开始把她们调到两个格格身边来……”人单势孤有其优势，但也有一个明显的劣势：消息往来不便。而公主格格们出嫁后，内务府还是要按大婚时的品级给份例的，身边不带几个内务府出来的贴身丫头怎么成？
　　“福晋事事思虑周到，这天下怕是再没像奴婢这样轻轻松松当娘的人了！”完颜氏偶尔还是会奉承我几句。
　　“哪有那么便宜的事？”挑了挑眉，我也佯装不甚满意望着她：“那好，从现在起都忙起来，若兰和芷幽她们两个大婚前的事我就交给你们了，缺了什么需要什么尽管来跟我说，不要自己偷懒怕麻烦，不然到时候委屈了孩子，我可是不答应的！”她们当娘的本份，我自然不吝于宽待她们的女儿——至于兆佳氏和刘氏，或许是因为我让人看得紧之故，这几年除了开始给自己攒私房，倒也没出什么么蛾子——唔，她们院子里的那些耳目也开始换了，如今已经三年多了，再处下去培养出了主仆深情，那些耳目也就成了瞎子聋子了。
　　思索间胤禟也接了几个孩子回府，今儿三岁半的弘相也被他带出去玩了——我被康熙禁足，都是这可怜的老么在家里陪我，这半个多月来我偶尔会让胤禟带他出去放放风——我怀这一胎胃口特别好，连带着小包子也跟着天天沾光，然后每月呼呼成圈地长，再不出去活动活动，我怕我们家真出一个球形宝宝。
　　这不，小胖子人一回来就往我怀里钻：“额娘——”
　　“四阿哥快先跟小弟弟打声招呼——”眼看小胖子就要冲到我怀里，我身边的秋泓连忙上前两步微微隔开我们母子，等小家伙停下，她才拉着他的手诱哄着上前。
　　“弟弟好——”经人提醒，小胖子也记起不能往我身上腻了，就像以前无数次一样，他改而伸出小胖手摸着我高高隆起的肚子开始唠叨：“弟弟乖哦，你们别乱动，休息好了赶快出来，四哥天天带你们一起玩，额娘也能抱我们……”
　　揽着小胖子的肩，一边听着他千篇一律的念叨，我也一边含笑望着其他七个孩子——
　　小胖子身后，齐儿和治儿都是刚开始学骑马，小脸上还带着兴奋，四个女儿虽然年龄尚幼，但已经隐隐透出皇家格格与生俱来的尊贵，再加上今日这一身简洁清丽的骑马装，更有七分草原女子的飒爽英姿，即便只是气质偏于温婉沉静的若兰和不悔，只是静静含笑站在那里，也自有一股端庄大气。
　　几人一进来便向我和佟佳氏、完颜氏行了礼，后者也给胤禟福了福身子，没说上两句话便带着若兰和芷幽先行退下。
　　“额娘，我要吃龙须糕——”小胖子若是出府，回来的第一声叫“额娘”，第二句话跟我肚子里的孩子打招呼，第三句话自然就是——
　　“一回来就惦记着吃？真该让你跟八伯家的小圆子把名字换过来——”凑到我身边，宝儿一边挽着我的胳膊，一边捏着小胖子的脸笑道。
　　“来，先吃几块核桃，呆会儿再一起吃饭！”我却随手从桌上捏了一瓣剥好的核桃喂到小胖子嘴边——其实小胖子还没有胖到一定要节食减肥的地步，目前我只是控制他少吃甜点。
　　“四姐你别嫌小玖长得圆，你不觉得他这样可爱多了吧？”这时齐儿也笑嘻嘻捏了下弟弟的脸，又伸手去抓盘子里的核桃，却让我一下子拍开了：“先洗手。”
　　“俄格和额羊——最好了——”一边咬着嘴里的食物，小胖子一边笑嘻嘻拍着马屁——他倒不是不喜欢别人说他长得“圆”，关键是一提到他长得“圆”就有人借此限制他吃点心了——
　　“好好说话，不然就不要说了——”待小胖子的嘴巴不怎么动了，我也没好气点着他的嘴角道：“让姑姑带你去洗手，外衣也先换了——”
　　“额娘，弟弟今儿没闹你吧？”刚过了八周岁生日的修儿已经隐隐有了成人的稳重，由于是我们府上的嫡长子，在上书房的这几年跟康熙和弘晖处得最多，与大清的冷面王和八贤王俱是熟悉，再加上我和胤禟的细心培养，如今已经是皇孙中的佼佼者，只是性子却既不像我也不像胤禟，外人见了第一眼感觉有几分八贤王亲和的影子，见到亲近的人又会有宜妃身上的洒脱，行事作风却又隐隐有着康熙的思谋——
　　“有你们这么多人天天盯着威胁，他们就是想不乖也不敢！”虽然太医还无法完全肯定，但是大多数人都倾向于相信我肚子里这两个都是儿子——
　　“额娘可是嫌我们罗嗦了？”脸上没有了那种面具似的笑容，小小年级的修儿终于看着有了几分与真实年龄相符的孩子气。说句大实话，在这个时代，倍受期望的嫡长子真的一点都不好当，一入学过的就是后世高考考生的生活，我这个旁观者看着都心酸！
　　“瞎说，额娘明明是心疼我儿嘛——每天这么累还惦记着额娘——”这话一出，果然看到长子耳根微微泛红——说他老成，到底是装出来的。
　　旁边胤禟这时也掩去眼底的笑意突然开口：“好了，都先下去歇会儿，回头一起吃饭——弘相，过来——”
　　“阿玛，我没有压着额娘和小弟弟——”闻言，已经重新靠在我怀中的小胖子连忙为自己辩解道，又向我发出求证的目光。而我，只是含笑望着父子二人沟通。
　　“哪里那么多话？过来，阿玛有事跟你说！”略略挑眉望着么子，胤禟眼底即是好笑又是好气——年初被康熙停了差事，胤禟在府里呆得多了，大部分时间都在做个称职的父亲，经常送几个大的进宫读书或请安，教齐儿和治儿骑术，又接手了小胖子进学前的开蒙……父子间的感情增进不少。
　　“哦。”见我不准备理他，小胖子应了一声便又一脸讨好挪到胤禟面前，末了还不忘甜甜唤一声：“阿玛。”现在的小胖子撒娇不分父母。
　　“嗯，赶明儿阿玛带弘相到外面的庄子上住几天可好？”将小儿子捞到自己腿上，又摸着他肉嘟嘟的小脸，胤禟状似十分满意儿子的圆润。
　　“额娘去吗？哥哥和姐姐呢？”在亲爹怀里的小胖子也非常惬意，几乎笑得牙不见眼。
　　“只有阿玛和弘相，额娘要生小弟弟，哥哥要读书，姐姐要陪你们玛嬷——”见小胖子开始思考，胤禟又再次诱哄道：“等回来了，阿玛以后经常带弘相进宫或者出府玩——”
　　“弘相听阿玛的话，以后阿玛额娘也让小弟弟听弘相的话——”虽然还不甚明了父子俩有什么事，我仍是接过胤禟的话继续劝哄着小儿子。
　　“我要带好多龙须糕和栗仁酥去——”妥协之前，小胖子还不忘给自己捞些好处——也只是惦记着吃食——我真不知该哭还是该笑！
　　“不止给你带龙须糕和栗仁酥，还有芙蓉水晶糕、八宝香酥脆、松枣卷果、五仁酥条、果子蜜饯……弘相觉得可好？”略一沉吟，胤禟也难得笑眯眯望着小儿子道。
　　“嗯，嗯——都要——阿玛，弘相都要——”听到这里，小胖子彻底眉开眼笑了。
　　看着几乎要流哈喇子的小胖子，我也忍不住抚额嘀咕：“这小子千万可别长成一吃货才是——以后得看紧了……”
　　晚上一回房，我便知道胤禟为什么突然说那番话了，小胖子要种痘了。现在已经是初夏，天气凉爽，小胖子身体结实，年龄也正好是小儿最佳种痘年龄，再拖下去，反而不美。
　　“是身上不舒服？还是担心弘相？那边的太医和看护的嬷嬷都是太医院痘诊科最好的，我也会天天去看着，不会有什么问题的……”见我仍是辗转反侧难以安睡，旁边的胤禟突然开口。
　　“就不能移到秋季么？弘相自出生可没受过什么罪，这次不陪着他，我怎么能不担心？”弘相改在秋季种痘，那时我已经出了月子，自然就可以亲自照顾他了。
　　“还是让弘相早点种完痘好，别忘了你肚子里这两个。”胤禟这么一说我便哑然，自然是在两个小的出生前让弘相种完痘比较安全。
　　沉吟间我又忍不住唠叨：“话是这么说——罢了，明儿让人把痘神娘娘供起来，对了，种痘开始前庄子上也要拜的，到时候我送弘相过去——皇阿玛应该不会说什么吧？”
　　“箫儿，你在府里拜也是一样的，弘相就交给我，你只要安安心心把肚子里这两个顾好就成。”说着，身边的男人已然翻身堵住我的嘴，一番唇齿缠绵，他的双手也肆意在我身上游移：“你既睡不着，那便做些正经事儿。”

　　历经了四十九年齐儿治儿那场突发的痘症，弘相种痘一事我也不敢拖拉，也早就做好了准备，他身边的嬷嬷和四个大丫头都是种过痘的，这大半年来我也是有意纵他吃得壮壮的——虽然稍微有些矫枉过正，不过小儿去种痘，闷在一个小院子里大半个月，天天还得喝药，总要受些苦的，回来时十有七八都要瘦上一些——到时候再给他调理好身体就是。
　　两天后，胤禟便带着小胖子和身边伺候的人去了京郊皇子皇孙避痘的庄子，虽说不至于一直留在那里陪着小儿子，却也是隔三差五便要在庄子里住上一天，白日里也几乎天天都要到庄子上去一回，又有小家伙最惦记的各种点心糕点，在种痘的半个多月里，听说小家伙几乎没怎么哭闹要回家——
　　贝勒府里我的预产期一天天临近，灵儿也再次带着来自瑞典的公爵夫人到贝勒府来看我——万寿节之前康熙终究将接待乌沙尔克公爵夫妇的差事交给了八阿哥夫妻。
　　我被康熙下了禁足令之后，不但我自己足不出户，也挡了外面前来探视的人，这三个月来，除了宫里的人能随便进入贝勒府，也就只有像灵儿这样敢于强闯民宅的人能进来见我一面。真的不是我跟康熙堵气或者做作，实在是我没有心情应付某些贵客，遂只能一视同仁挡了所有人的探视。
　　灵儿给我送来了十个八九岁小孤女，是给两个庶女准备当陪嫁丫头培养的。她挑的人我自然放心，当即便让完颜氏和佟佳氏各领了四个小姑娘下去。余下两个我也让夏雨带下去，先安排着学学府里的规矩——不是我们雇佣童工，实在是这个时代的民情就是如此，她们都是被父母抛弃的孤儿，现在这个年纪找个主家依附而过，培养出主仆情份，将来多多少少有些倚仗，不然，等她们长大了一个人日子更难过——
　　我们的外国朋友莱薇夫人已经是第三次来我们府上了，所以也不陌生，熟悉之后的公爵夫人是一位非常有涵养并算得上健谈的贵妇，一个时辰下来，从北京的一景一物到街巷小吃美食，从北京城内铺子里大大小小的西洋物件到自己见过的教堂和传教士们，从八贝勒府的几个小阿哥到我这个孕妇……任何话题都能聊得非常愉快，任谁见了都要以为这位欧洲贵妇与我们相识多年了！
　　我被禁足养胎期间，皇太后和宜妃倒是经常派人来贝勒府赏东西，只是后者还赏了佟佳氏和完颜氏，而且赏的不少，不过以前我有孕时宜妃也没少连赏这二人——再想到因为自己的一意孤行惹怒康熙，必定也把宜妃得罪狠了，现在她格外加恩佟佳氏和完颜氏自是为了打击我……但愿等孩子出生后她能看在孩子的面子上消消气——
　　康熙五十二年六月二十八日夜，我开始阵痛——折腾了大半夜，次日卯时，我们府上的五阿哥五格格相继诞生，自然是母子平安。我生产这一夜，宫外的皇子福晋都到了，龙凤胎出生没多久，宫里的赏赐也到了，无论是康熙还是其他人，礼倒是一点都不薄，都是按生嫡皇孙双份的礼赏下来的，皇太后和宜妃派来的宫女更是相继叮嘱我：仔细养好身子，等出了月子带两个孩子进宫请安——没有康熙的同意二人自然都不会这么说，这也就是说我的禁足令解除了！这年头，果然孩子比孩子他娘精贵多了！
　　两个小宝贝虽然不像四阿哥弘相刚出生时那么壮实漂亮，但也是健健康康的，唯一美中不足的，那便是小丫头似乎比同胞兄长更像个小子，特别是那个性子，好动极了——原以为等兄妹二人一日日长大了小丫头或许会慢慢改了性子，可是等出了月子，我更忧心了，原来小丫头不仅性子好动，如今看那张脸，眉毛也比兄长粗疏，眼睛也偏圆些，鼻子没哥哥的笔挺，耳朵似乎也宽了些——我们家的五格格，不会是股胎的时候被弄错性别了吧？
　　罢了，长相不是很重要，只要他们都健健康康的，就先不操这个心了。
　　四十九年齐儿和治儿出痘时，不愿进食的他们几乎完全是以母乳为食支撑下来的，当时为了让他们能吃饱，那些五花八门下奶的汤汤水水我当三餐吃，而且每次都要吃撑——这种极为煎熬的日子虽然只有不到一个月的时间，却让我彻底倒了胃口——这次见两个新生儿身体都壮实，我便也没有再跟胤禟争，还没出月子便让奶娘正式上岗，自己主动偷懒一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