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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第 1 章 ...

  •   Hundred Years

      今天天气有些闷热,事实上已经可以称得上是酷暑。我顶着令人焦躁的太阳,像往常一样,不,拜这炎热的天气所赐,比往常更早从诊所回到我位于贝克街的家。

      虽然今天回来的比较早,但依旧到了下午茶的时间。可出人意料的是汉德森太太不在一楼她的住所。身体都要融化了的炎热令我丧失了寻找的耐心。我脱下外套挂在架子上,顾不得饥饿,想冲进浴室好好地洗个澡已经成为了迫在眉睫的身体需求。

      “福尔摩斯,你在吗?”我轻声的喊了一下,没人回答我。

      如果当时有人看到我疾步如飞的走上二楼的样子,一定不会相信我是个腿部有残疾的人。但是当我发现通往浴室的第一道障碍——客厅的门怎么也推不开的时候,我开始起了急。

      没人的话,为什么门是锁着的?

      “福尔摩斯,我回来了,是你在里面吗?”

      似乎是响应我带着三成愠怒的喊声,里面的人被着着实实的吓了一跳,有什么东西被碰倒发出了稀里哗啦的响声。

      我好不容易掏出钥匙扭了扭,这才发现门不是锁着的,而是被什么东西挡着。

      同时里面传出了福尔摩斯沉闷,微弱却又充满紧张的声音。

      “华……华生?你……怎么这么早……”

      “对!是我!你在搞什么福……”我的后半句话又淹没在屋子里乒乒乓乓的一片混乱之中。

      “华生!我在收拾屋子!我在……咳咳咳……收拾这……咳咳咳”

      “你在……收拾屋子?”

      当我好不容易从稍微用暴力打开的门缝处挤进屋子里的时候,我才知道混乱这个词并不是disorder,而是myhome。

      我又回到了战场了吗?满地的瓶罐和化学试剂,报纸和书散落在各处,扶手椅也不见了踪影,壁炉完全被书架挡了个严严实实,哦上帝,这不是衣柜吗?为什么卡住了门?

      “华生,你今天回来的真早。”在我目不暇接的观看已经面目全非的家的时候,福尔摩斯满头是汗,上气不接下气的瘫坐在一叠报纸上,手里抓着本薄薄的书扇来扇去——看样子累坏了。

      我有点生气,又有点想笑。但是让我就连炎热也忘记的主要原因却是好奇。福尔摩斯会收拾屋子?新的法国冷笑话?他是不是又想在我眼皮底下藏些什么?想起他在两年前曾经为了阻止我收拾这间客厅,特地从床下拖出案件箱给我讲了一个晚上的故事……

      而如今,我只得站在几乎无处下脚的屋子里,用茫然的神情盯着他灰色的眼睛,等待着他给我个答复。

      “你看,我正在收拾屋子。因为家里太乱了。”他放下杂志眨了眨眼睛,想要恢复成原本睿智的模样,却掩盖不了眼底的紧张——因为他的眼神只在我眼睛以下游离,语速也变得异常的快,(这还是他自己告诉我的),“华生,我亲爱的朋友,对于妨碍到你沐浴我感到万分抱歉,你可以从你的右手边过去。”

      “等一下,福尔摩斯,你为什么突发奇想想要收拾屋子?女王陛下要来视察吗?”我把手杖支在地上,把你和收拾屋子两个词组故意加重了一下。

      他撇撇嘴,不出所料,似乎一点也不想回答我的问题。蝉吱吱作响,窗外响起了卖花女的叫卖和马车的声音。

      我努着嘴刚想再问,福尔摩斯却跳了起来,不由分说的拉起了我的胳膊,踩着地上的书本,用最大的力量拽着我走向浴室:“不,今天,比女王陛下视察还要重要,听我的,亲爱的华生,现在就去洗澡,干你最想干的事——好好的在浴缸里解解乏,晚上九点之前,我叫你吃晚饭之前,不要出来。”

      “福尔摩斯!”我有点生气,“你知道,我最不喜欢的就是被蒙在鼓里,你如果能告诉我这……哦上帝,我踩到的这是什么!”

      “一只装着三只老鼠的袋子,先别管这些,我会拿换洗的衣服给你的总之你先…………”

      还没等我反驳,楼下的门铃就发出脆响。同时,一个高亢而年轻的声音传了上来。

      “对不起!请问这是福尔摩斯先生的宅邸吗?”

      ***

      我这才知道原来汉德森太太去短途旅游了。早上离开贝克街的时候她还在和我商量今天的晚饭是不是要放番茄,可是到了晚上人却不见了。按今天事情的发展来看,我不得不怀疑是福尔摩斯干的好事——故意让汉德森太太出游以制造我们两个人独处的空间——我实在太了解他这个人。我抬起眼睛不坏好意的看着他,不过在全屋只有一根蜡烛的照明下,我没办法完全看到站在窗边,他埋藏在高耸眉骨的阴影里的眼神。

      事实上他的蓝灰色双眼接近闭着。

      沉浸在小提琴自身所带来的愉悦感中,悠扬的乐曲从指缝滑出,流淌在静谧的夜晚中。福尔摩斯那棱角分明的脸在月光下有着过于深刻的轮廓,然而他此刻的表情却如同靠在恋人肩膀上一样温柔而沉静。穿着白色薄衣的消瘦身形轻轻晃动,仿佛稍不留神就会融化在夜色之中一般。袖口松开,金属扣子随着拉着琴弓的手左右摇晃,反射出迷人的柔光。

      我对这首独特曲子的音调很熟悉——因为只有我俩知道。它是我们在一个睡不着的夜晚一起谱写的。就坐在这张桌子前,傻瓜一样的拿着铅笔和琴弓,一边像小孩子似的挥舞击打,一边拉琴,一边记录,一边傻笑,直到次日天亮。虽然它和我们谱写的另外一首曲子至今都没有命名(另外的那首是合奏曲)但是自从那日起,每当福尔摩斯高兴(大部分是解决了案子)的时候,他就会站在这扇窗前,对着我拉上这样一曲。

      多听音乐,心会变的坚强而宽广。福尔摩斯说过,音乐不同于语言,它是深埋在人的本性中必不可少的东西。也许在语言被使用之前,人们就是依靠着各种各样的歌声来传递感情的。而我此刻似乎从这飘进耳朵里的悠扬琴声,听到了他赋予这美妙波动的强烈又柔软的感情。就像盈满着热情的悄悄话一般,直击到内心的最深处。

      他的感情……

      不知为什么,在期待着什么的同时我隐约觉得有点害怕。他似乎在用余光瞥着我的额头和鬓角——哦上帝,此时此刻,请让他别看着我……虽说较于福尔摩斯,我在感官方面有些迟钝,但我还是下意识的别过脸去,望向了圆桌旁那簇鲜红的玫瑰,和崭新的钢琴。

      想起福尔摩斯一下午在客厅里打算风卷残云,却弄得个鸡飞狗跳,为的就是给它腾出空间这件事,我就感觉全身一阵无力。按他自己的话说,“想给我一个有声的惊喜”。可是他却又高估了——极为过分的——高估了自己收拾房间的能力。因为他从未做过。这是要自食其果的。再加上我提早回家,又赶着洗澡。结果一切准备全都泡汤了。

      他一度处于无比强烈的不甘心状态,在我听到了门铃的时候尤甚。但是当我开始一脸扭曲,显然我内心很纠结,扔下手杖帮他一起收拾东西的时候,他还是用平时低沉的声音呵呵呵呵的笑着向我致谢。他知道,如果没有我的帮助,今天那四个送钢琴的小伙子就要在外面站到晚饭结束了。在汗水打湿了地板,桌椅归位,捉住了逃走的实验青蛙之后,我们两个气喘吁吁的终于完成了初步的室内打扫,并让小伙子们把钢琴搬到圆桌旁。

      我不知道福尔摩斯是从何处知道我年幼的时候学过钢琴的,也许是我酒醉的时候偶然提起,但是我相信以他敏锐的洞察能力,他现在应该比我还了解我自己。所以当他从卖花女那里买了花和卡片,并以自身语速一般的速度写好了“送给我最亲爱的约翰H华生。——夏洛克。福尔摩斯”,放在钢琴上的时候,我虽然吃惊不已,却心里似乎早有准备一般的乐开了花。

      “我亲爱的朋友,你喜欢这个礼物吗?”福尔摩斯虽然满头大汗,但还是极为绅士的站在我身边,用优雅的低音向我展示美丽的乐器。我看了看还在发着亮光的钢琴,又看了看他眼里掩盖不住的孩子似俏皮的神情,终于按捺不住的笑了起来。

      ……

      “华生医生。”

      沉浸在刚才的回忆之中,我一边的嘴角还在不住的上扬,和福尔摩斯严肃表情相反的那有点淘气的眼神至今仍然鲜明的在眼前浮现着,我想我一辈子都不会忘记。然而此刻,他有些不悦的声音却瞬间将我拉回了现实。

      我望向他的脸,一曲已然终了,而我……被钢琴分心的我……却没有专心的听完。

      如此重要的曲子!

      我后悔不迭。

      “福尔摩斯,抱歉,我刚才……”我通红着脸,一半是为自己刚才的无礼表示歉意,另一半,我想是因为此时他正望着我。

      有些懊恼,脸色变得晦暗的他显然也发现了我的懊恼。他撇撇嘴,似乎稍微缓和了一下情绪。

      “你刚才在想什么,”他的语气柔和了起来,“亲爱的华生。”

      我怎么能说出“在想你的事情”呢?今晚只有我们两个。不不,即便不是这样……

      我沉默不语,脑袋里在急速的翻着字典,试图找到一个可以在他发觉之前能说出来的词汇。

      然而他是福尔摩斯,大英帝国最具有智慧的人之一。哦,上帝,也许没有之一。

      似乎有些不满,他稍微皱了皱眉头便把小提琴放在了椅子上,迈着沉稳的步子走了过来。我们的距离本来就没有多少,他把它缩短到了非常近。是的,不能再近。他蹲下,眼睛就在我的眼睛前面。

      我顿时觉得不能呼吸了,更别提说话什么的。烛火晃动着,从侧面传来的柔和光线在眼睛里折射出一种昏暗却又清亮的颜色,我不知道这样两个形容词也能出现在描述同一样物体的句子中,但是它做到了。

      “你还记得今天是什么日子吗?”

      他会问这个问题,我丝毫没有准备。在窒息中我完全无法主观思考,只得依凭本能回答。

      “不……不知道。”

      这次他真的不高兴了。

      ***

      对比可以显示出两个人能力上的不同,这个真理无论在雷斯垂德和福尔摩斯的智力上,还是在我和福尔摩斯的记忆力上都能极为充分的显现出来。

      一年之前,天啊,如果想起当时的事情,我也许都不敢过多的和福尔摩斯对视。

      早些时候,我是说一年之前的早些时候,某一天,福尔摩斯和我正在追查杀害那个可怜的小弗雷德的凶手——一个丧心病狂的德国杀手。在子弹都用光,最后发展成了近身肉搏之后,为了保护当时被一块突出的废石梁绊倒而摔在地上的我,福尔摩斯挺身而出为我挡了一刀。

      前进后出,利刃刺穿了他的大腿,顿时血流如注。然而长年来我与福尔摩斯都在和犯罪分子做着激烈的斗争,所以几乎是本能的,我们谁都没有太过担心身上的伤。我们靠着长久以来的非凡默契,合力将这家伙擒获。然而当雷斯垂德他们赶到的时候,福尔摩斯却因失血过多晕倒在地。

      那之后的日子难以想象,我只是受了些跌打伤,而福尔摩斯……上帝……我真不知如何描述当我听到他可能生命不保这句话的时候心里的反应。自己无能的自责,将要失去的痛苦,无能为力的嗟叹。一切的一切都不足以描述我当时的心情。即便在莱辛巴赫的瀑布旁看到那张纸条,我都从来没有如此痛苦过——因为我那时还抱着希望。然而此刻,心中的希望却随着的血液,在我目力能及的范围内,一点点的消失。

      我在他的床前寸步不离,虽然请了两个帮工和一个女佣,但是我发现自己根本没办法从他的身上转移视线。我害怕只要我离开,哪怕只有一个小时,他就会从我面前离开。

      然而事实证明福尔摩斯是个身体素质极好的人,虽然他一直保持着形销骨立的状态,平时不好好进食,从无克制的吸烟,还一度注射过令人讨厌的□□,但是这次他却在地狱门口走了一遭之后,平安的生还。我还记得当他几天后第一次睁开眼睛的时候,我因为那份难以抑制的激动心情而碰碎了一个大花瓶的事情。

      但我记得更清楚的是,我在失而复得之时,是的,就在他睁开眼睛看着我的那一瞬间,我如同在激流里抓住鱼的棕熊一般,清醒的抓住了心底里的那丝“意义”。

      我不想离开他。不是身体间距上的远离与靠近,就像他曾经一直在暗示我的那样,是更深层面的接近着。

      彷徨与道德约束似乎也随着那夜福尔摩斯的血流走了,当他能再次下地行走的时候,当他的双眼再次在月光下闪耀着熟悉的温柔的时候,他吻了我。

      也是一个炎热的夏夜,也是在他一曲终了之后。

      我并没有反抗,或许,正好相反。

      一年前的今天,我们所渴望着的东西……

      上帝。我为什么会忘记。我怎么能忘记。

      在抛弃了将会被处以绞刑的女王的法律之后,那一晚,我们发誓只对自己的心忠诚。

      我们只对彼此忠诚。

      ***

      在一瞬间我还以为他要吻我。虽然在他不悦的情况下这很难实现——福尔摩斯是个自尊心很强的人。不过他又缩短了距离,歪着头,将紧皱的眉头贴上了我的。我们的鼻翼贴在一起翕动着,我感受到了他的呼吸,有些急促,但是很凉。

      在这炎热的夏季里,凉总是能让人感到舒适,但是不知为什么,我感觉更热了。最直接的反应就是额角和手心都开始冒汗。

      “福……”我没有动弹,因为他的手不知什么时候绕到了我的腰后,紧紧的箍住的我的身体。他似乎很享受把额头和鼻子贴在一起的感受,眯缝着眼睛瞅着我,这令我变得张口结舌,呼吸困难,事实上我几乎已经听不出自己在讲的哪门子英语,也许是意大利语也说不定,“我想起来了,福尔摩斯。”

      “想起了什么?”

      我感觉出他的眉头皱的更紧了,但在我余光范围内能瞥见的他的嘴角却偷偷的扬了起来。

      这个混蛋。他的愉悦建立在我的尴尬之中,虽然经常如此,但这让我很难接受。

      我偏过头去挣开他的手,伸出左手想要推开他,却被他一把抓住。我们以一个奇怪的姿势互相对峙着。

      “鉴于你刚才忘记了,我要惩罚你,我亲爱的华生。”

      他站了起来,盯着我的嘴唇,又蹲了下去。我一时不解,有些呆然的望着他刚变得稍微远的眼睛又突然缩短了距离。还以为这次一定会被吻住的我匆匆闭上了眼睛。

      结果他伸手从我身后的什么东西中,抽出了一个暗黄色的信封。

      “你看这个,华生。”

      他的眼中闪着光,在我稍稍有些失望的,偷偷睁开一只眼睛的时候,我看到了他手中的东西。

      从信封中抽出的是曲谱。很多曲谱。福尔摩斯盘腿坐在地上,用骨节突出的手指将上面那打有些泛黄而杂乱的纸张递给我,自己整理起下面那些看起来比较新而整洁的纸张。

      “这是……”我有些辨认不出,但是仔细一看又猛然想起。这不就是我们那天自己谱写的第二首曲子吗,另外的一首无名曲。

      借着柔和的烛光,我看清了曲谱上歪歪扭扭的字体。哪些是福尔摩斯的,哪些是我的,哪些是用铅笔描过的,哪些是涂改失败的,一目了然。这让我不禁陷入回忆之中。我依然无法忘记当日我们使用琴弓和铅笔,完全将他们的本来用途抛诸脑后,乱挥乱舞乱打乱闹,一边唱歌一边谱曲,还在谱子的边角处画简笔画,并且兴奋到第二天大早才在地板上沉沉睡去的情景。

      幸福回忆着实千金难买,我不禁轻笑着开始整理着手里的这部分。福尔摩斯偏着头看看我,还没等我反应过来便抽走了我手里发黄的纸。

      “这个是原版手稿,太乱了有些看不清,喏,你看这个,我之后誊写的曲谱。”

      他指的是那些看起来很新很整齐的曲谱。我从未看他重新誊写过,多半是在我不知道的时候才做的吧。他不经意之间的一些小小的用心,真令人感激。

      “刚才说的惩罚就是这个,我亲爱的朋友。当然,这样的惩罚对身心都有好处。”他站了起来,拍了拍身上的土,灰色的眼睛用紧紧的盯着我,“让我们合奏一曲,怎样。”

      我几乎无法反驳,但是我又必须反对,因为我已经记不得自己有多长时间没摸钢琴了,十几年?二十年?也许我弹的第一个音就会走调。不行,不行,这确实是过于严苛的惩罚,对我和我们的耳朵来说。

      “福尔摩斯,这不成,我很长时间没有演奏了,你知道的,我……”

      “就试一试又怎样?”他对我眨了眨眼睛,转身又拿起他的小提琴,做了个随时准备开始的姿势,“坐到那里去,华生。”

      我瞪视着,无声的抗议着,双拳攥紧隔空冲他发威,可他丝毫不为所动,我不愿意出丑,可是更不愿意令他感到难过,虽然即便我拒绝了他看上去也一点也不会觉得难过。

      “华生。”

      正当我决定开口再次拒绝他时,背对着月光的他却以只有我俩才能听到的声音开口呢喃。

      “John……”

      我的血液像是凝结了一般。只有在夜晚最亲近的时候,我才能听到他这样呼唤我的名字。

      低沉的,带有着震撼力却又充满了感情的声音。

      “这是我们俩的曲子,John。另一首曲子由你来取名,而这一首合奏,我已经给它取了个名字。”

      他歪着头笑着,用我见过的最温柔的眼神凝视着我。

      这个世界上唯一的咨询侦探,这个桀骜不驯的男人,这个被称为怪奇者的人,聪明绝顶却又执着疯狂的人,是的,就像现在一样沉静的疯狂着,正在用那双能看透世间一切人心的蓝灰色眸子,凝视着我。

      他慢慢的走了过来,保持着架着小提琴的姿势,仿佛在用看不见的琴弓做着无声的演奏。

      演奏着只属于我们的曲。

      “叫‘I love you’。”

      ***

      就像被催眠了一般,我坐在了钢琴的前面。刚才的顾虑就像这盛夏的雷阵雨一样,伴随着太阳和彩虹一扫而光。我从来没有,从来,都没有如此确信我能干好一件事,严谨的做事原则总是会不由自主的给自己留下一条后路。而如今将手按在琴键上的我,却比将要上战场的那个我的信念还要坚定。

      福尔摩斯没有停止凝视着我,我可以感受到他胶着在我身体上的视线,像是把人剥光的视线令我不安,却兴奋不已。

      我们开始演奏。我怎能输给他。

      尤其是这首。

      绝对不能。

      钢琴的声音第一次流淌在221b的空气中,我无法形容也没有余裕去形容它的好坏。我的心思完全放在了谱子上,如果是演奏是一种让人休闲的娱乐活动的话,现在对我来说简直是上刑。坚定地信念和福尔摩斯的视线使我不能出错,可是僵硬的手指外加精神的过度紧张令我举步维艰。不过我不能弹错,唯独这首曲子……

      “弹得不错。”福尔摩斯轻笑着望着我紧张的模样,这是他头一次一边拉琴一边说话,我瞪了他一眼,叫他不要分我的心,又急急忙忙的一头扎进曲谱中。

      我想此刻我一定是以一种持械行凶的姿态对着这架无辜的新钢琴的,全身弓起就像只看到凶犬的猫一般。我无法自持的抖动着身体,汗流浃背却一直打着冷战。这感觉就像第一次驾马车一样,我所有的注意力都掌握在这双手中,似乎它们握着谁的生死似的。

      福尔摩斯却一直在笑,他的存在大大的干扰着我的注意力——我的余光总是被他所吸引。他究竟是在嘲笑我还是在赞许我?太在意他想法的我如坐针毡,急躁不已。

      我想要得到他的表扬,哪怕只有一个赞许的眼神……

      然而他却像是越拉越快乐似的,抓着提琴,像是个舞者一般,迈着轻盈的舞步,晃动着高瘦的身躯,开始向我走来。

      “放松,我的朋友,不要这么紧张。”他用一种极为优雅的姿势弯下腰,在我耳边低语着。提琴的声音也因此变近。他的声音和着提琴,如此美妙,令人痴醉不已。

      “看在上帝的份上,”我红着脸,好不容易挤出了完整的一句话,“别这样近。”

      身后他又发出一阵轻笑,琴的声音突然变快了起来。我吃了一惊,心中打算跟上他而调整起了手指,但是他太快了,在音符的紧逼下,我还是敲错了好几个音。

      把整个曲子都弄得变调的我干干脆脆的放弃,扭过头来看着他,而他也同样停止了演奏。

      “我不能再演奏了,华生,我现在一点也不想听到音乐。”

      “那你要怎样?”我有点生气,是的,如此重要的第一次弹奏就被他搞砸了,“不是你说要合奏的吗?”

      “可是我中途改变了主意,这都怨你。”

      他再一次靠近我。

      “比起最美妙的音乐,我只想听听你的声音。”

      我们谁也没说话,凝视了五秒,彼此念出了那首曲子的名字的同时,接了今晚的第一个吻。

      他放下小提琴,将我压在扶手椅上。月光与烛光交相辉映,我的眼前呈现出一片朦胧。

      看来今晚我们没有继续演奏的必要了。

      “I love you。”

      在耳边响起充满爱怜的他的声音的同时,我想,我已想好了另外一首曲子的名称。

      那首优雅而热烈的独奏曲。

      ——如同这嘴唇相抵的触感一般。

      “Me Too。”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第 1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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