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白露-SLEEPLESS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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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时候梦想着被那个人抱在暖暖的怀里，轻声哄着睡觉……可他总是不知道。”
长大以后那个人好想抱抱你，你却怎么也不回来了。
睡不着呢。
“……至于你，本打算回收的，现在算了。
“这时候作为叛徒的你，不帮我打破这扇窗吗？别忘了，你现在仍然是我的战斗机——”
草灯在半夜突然醒来，睁眼望着漆黑一片的天花板，一天的紧张让身体疲乏到了极点，可头脑却特别清醒，无论如何也睡不着……这种感觉好痛苦。
“立夏～草灯就是这样的孩子呢，无论何时何事，绝对听从我的命令。”
草灯扭头看了看在旁边熟睡的立夏。立夏蜷成小小的一团，像是只正在甜甜做梦的小猫咪，微微张着的小嘴巴随呼吸的起伏渐渐闭上，又轻轻打开。好可爱……他伸手打算碰碰猫咪温暖的脸颊，却在就要接触到的时候猛地想起了什么，只得收回了动作，轻轻握住了自己有些冰凉的左手。
小猫咪临睡前说：“我要休息了。我自己也是涨得满满的情绪，不要再向我索取安慰。”
就像那个人教过的一样，果然是……谁也不能安慰别人呀。孤独或是悲伤的时候，能排解能安慰的人只有自己。任何人的路也都只能自己去走。
那个人……
“吱——”
草灯握紧了门把手，小心翼翼一点一点向下压着，力图让开门的响声变得最小。顺利打开病房门的时候他松了口气，可刚刚向里面走了一步，就听到了男人没什么起伏的声音。又熟悉，又令人厌恶的声音简短问道：“草灯？”
“是。”草灯知道瞒不住他，便打开了吸顶灯，自己整个身体倚在墙壁上和对方保持着距离，“还活着啊，律老师。”
“当然。不是说了么，只是被不听话的小猫舔了一下……”眼睛缠着层层纱布的律正坐在病床上，与虚弱的身体相对，男人的嘴角却含着满不在乎的笑意，“没想到我醒着？啊，打算夜袭病房的话还真抱歉哦。”
“不要把我说的像你一样，我——”
草灯低头看着自己的脚尖，本想再讽刺几句，话到嘴边最终还是沉了下去，整颗心只是被不断向上泛起的无助吞噬着，深深的负罪感压的他不敢抬头看看律现在的模样。草灯一动不动地仍然用墙壁支撑着身体，低声道：“我……对不起……”
“过来。”律朝草灯的方向伸出了手，手指弯曲起来示意着。
“对不起……”草灯却没有听他的话，仿佛静止般的站在原地，一遍遍重复着，“对不起，对不起……”
两人都没有再接话，恍若时间在一瞬凝固了。带点凉意的风从窗户缝钻了进来，整个房间安静的只能听到桌子上鲜花摆动肢体的声音，伴随被风拂起的窗帘，沙沙，沙沙。
草灯本来只是想向律老师道歉的，但是道歉之后又不知道该去哪里。赤目二世的出现，清明的出现，还有律老师重伤和自己放走清明的事实……草灯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的不知所措。
立夏还小呢。如果有人现在能告诉我该怎么办就好了，如果有人能一步步命令我就好了……草灯掐着自己的手指指腹，像个困惑又绝望的小孩子，犯了错之后就茫然靠墙站着一遍遍道歉，却不知道究竟该做什么。
“过来。”律放下了手，拍了拍自己床边的位置，听起来让人觉得稍微有些冷漠的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语气，再次说道，“过来。我有话对你说。”
草灯坐在床边，刚开始有些害怕，渐渐地自己主动抬起头去看对方。律老师在自己的生命里留下了抹不去的痕迹：冰冷的模样、毫不客气的说话方式、优雅的动作、严厉的教导、特殊的嗜好……一切的一切。但现在这样面对面的看着律，却突然觉得自己对那个男人有些陌生了。那位强大、淡漠又不留情面的老师，为什么一瞬间变得既苍老又失落呢。
律伸手摸索着触碰到了草灯，修长的手指抚摸着对方有点干裂了的嘴唇。
“律老师。”草灯没有阻止他，只是坐在那里无措的握紧了自己的手，轻声道，“对不起……”
忽然被食指按住了嘴唇。手的主人笑了笑：“要我检查检查草灯的唇齿功能吗？今天噎的词比吃的饭还要多嘛，让老师检查一下，嗯？”
“不要。”草灯扭头逃离了律的手，恢复了原先故意摆出的不耐烦表情，“有什么话对我说？”
“耳朵过来。”
草灯往前面挪了挪，侧过脑袋想要听清楚对方的话，就在这时，自己的右耳上却猛地一热。
温热又柔软的触觉……律轻轻用嘴唇抿住了草灯的耳垂，湿润的舌尖小心地舔舐起对方耳朵上精致的蝴蝶耳环，用整个口腔的热气温暖着漂亮的耳朵。
“草灯，你在发抖哦。”律笑了一声，稍稍放过了对方小小的耳朵，“蝴蝶啊……我那里也有一枚你的蝴蝶耳环，渚前阵子拿给我的。很适合你嘛。”
“我讨厌蝴蝶。”草灯闭上眼睛，“一直都很讨厌。”
“真是可爱的孩子。”顺着对方的耳朵往下吻到了脖颈和锁骨，律有些满意地感觉到了草灯的紧张，紧张的甚至不自觉牢牢攥住了床单，“那么，草灯讨厌我吗？”
对方明显的呆了一下，顿了顿复又恢复了平静，淡淡说道：“非常讨厌。”
“啊，那我还真是可怜。”出乎草灯的意料，律在听到这句话的时候放开了他，不安分的手也缩回了被子，只是扭头看着窗外的方向。
“孩子长大了，有了主人就得意起来了嘛，也不回来看看我，一句问候都没有过～只有遇到想不通的事情才给我打电话，不开心了才来找我，好绝情呢。原本以为好歹能一起待一晚上了，又说讨厌我。唉……养小孩子真是错误的决定啊。”律心有不甘的出声抱怨着，“明明那么可爱的孩子，怎么就长成了这样～想想当初那蓄满泪水的双眸，那可是……”
“好了好了，不要啰嗦。”草灯松了口气站起身来，全当没听见似的打断对方的嘟囔，轻轻让他躺下躺平，又拉起被子给他认真盖好。知道律看不见，于是草灯破例的朝他眯起眼睛笑了笑，淡淡地说：“快睡吧，可怜的老男人。”
“……？”
手腕突然被人抓住了。草灯回头看了看，律的手正紧紧抓着自己的左手手腕，丝毫没有要放手的意思。
别走，别走。律心里默默念着，却说不出口。
别走啊，草灯……哪怕只有今天晚上，我不愿再放手了，只有今天晚上留下来陪陪我吧，明天你就不是属于我的东西了，对不对？
“心情好些了吧？”律也许是为了掩饰，自己率先说话，打趣的开对方玩笑，“笨蛋，真没用，这点事情都会被打击成这样。可别趁我看不见，自己想走开哭鼻子。”
“谢谢老师，已经平静很多了……”草灯低头看着对方的手，律仿佛抓紧了唯一的希望似的仍然牢牢扣着自己的手腕，甚至已经有了丝丝的痛感。律的眼睛上缠着厚厚的纱布，草灯看不到他的表情，但却稍稍明白了对方的意思。
我们彼此是最明白对方的人，就算我们的名字不一样。
我们彼此又是最不明白对方的人，直到现在，我还是有些恨你。你抛弃了我，我明明已经那么努力了……
我真讨厌你，你是个最爱伤害别人的、差劲的……寂寞的人。之前总是不明白为什么你对我很好，可又常常虐待我。现在明白了那个，可却还是不知道为什么你选择不要我。或许这个问题要更加、更加漫长的时间才能弄懂，可那是什么时候？
“困吗？”律伸手掀开旁边的被角，笑了笑，“看在今天发生太多的事上，给你再破例一晚，今晚开灯睡觉怎么样？当然，前提是你得不尿床才行，不然从窗户扔你出去。快给我心存感激吧。”
“谁要啊！”草灯直直看着对方，微微呼了口气，终于摘下眼镜脱了外套，“算了……不过老师别想乱来，现在的我，可是有能力单手把你这个老家伙过肩摔的。”
律老师始终是与自己相处时间最长的人，也是对自己最有影响的长辈。总觉得和他在一起时，有些害怕，又有些失落，但心里终究会渐渐变得安静。互相了解，也无话不谈。
喜欢……和你在一起。
不再是小孩子的时候了，那时悄悄钻进律的被窝，在他看不到的地方露出脑袋吓他一跳，就算后来会被狠狠甩下床也固执的要一次次再去。也许……是想被温暖的拥抱吧，可他总是不知道。
“不许哭！晚上就是要一个人关灯睡的。”当时的对方仅仅把小家伙一脚踢到房间里，顺手反锁了屋门，毫无感情的说，“我要你变得坚强。不怕孤独，不怕黑暗，更不怕疼痛……然后好好的、活下去。”
高大的草灯小心翼翼掀起被子躺进去，扭头看着在旁边并肩安静躺着的律，眼睛上的纱布让草灯想起小时候自己贪玩，给对方绑上了布条央着他捉迷藏捉自己的时光。
“捉住你了。”当时的律不知为何总能很快找到目标，满脸不悦的一把抓住自己的领子提回去。
“捉住你了……”律伸手轻轻覆住草灯的手，从手心传来的热度顺着胳膊蔓延开来，一点点传遍了全身。他贴近了对方的耳边，轻声说着：“好好睡觉，笨蛋。这是今晚的命令。”
“老师你傻吗？你又不是我的Sacrifice。等等，找本书让你读给我听。”
“喂！”我才刚要说点好听的呢……律没好气的一巴掌狠狠拍在对方头上，“自己读了去睡！”
——就像小时候一样。
“好啦……”草灯闭上眼睛，不经意的伸手抱住了就躺在身旁的温热的律，把脑袋埋在对方的胸膛里。律亦是说着些讨厌的话，却轻轻拍着草灯的背，在草灯的额头留下了安心的吻。“今晚啊……大概终于可以睡好了吧。”
——就像小时候梦想的一样。
也许是我错了……律心里有浅浅的忧伤，可后悔只说给自己听。怀里抱着的小草灯，终究已经长大成为别人的战斗机，与自己渐行渐远渐无音讯。
仿佛心里被挖开了永远无法填补的洞，空落落的难受。
安安稳稳睡着的草灯忽然说了梦话。不知是做了怎样的梦，好听的声音在自己身旁轻轻说着：“我好害怕……律老师别丢下我……草灯是好孩子，是好孩子吧……”
当然。律轻轻吻了吻正喃喃自语的草灯。是我最得意，最在乎的好孩子，我教会你成为完美的战斗力，可也教会了你与我一样的懦弱和倔强。而我现在变成这个样子，大概就是……送走你的惩罚吧。
没想到一直觉得难熬的漫漫长夜，今晚却过得这么快。
律抚摸着草灯的头发，浅色的长发一直和那孩子本人一样的柔顺。他虽然心有不甘，却还是叫醒了草灯，揉揉对方有些迷糊的眼睛。
“起来了，草灯。回到立夏那边去，立夏醒来看不到你的话，会很麻烦的。”
可惜我却再也看不到你了啊，好想看看你可爱的睡脸。律无奈的坐起身来，心里恨得不行。
“嗯。再见……也许不再见了，律老师。”从白天的阴影中稍稍恢复一点儿了的混蛋孩子，最后用令人讨厌的语气丢下一句“别随随便便死了啊”，便匆匆走远。
“当然不会死在你前面。”说话方式一模一样的老师好像想要看看对方似的，挺直了腰，静静等着他离开。直到听到关门声，仍然怔怔望着对方离去的方向。
过了很久，确定草灯已经不会再回来之后，律从床头柜的抽屉里摸索着取出了一枚蝴蝶耳环。耳环的形状和大小都能在手心里确切真实的感受到，就好像是那个孩子还陪在自己的身边，没有清明也没有立夏，只有属于他一个人的小小的草灯，穿戴整齐的跟在身后，故作漫不经心，却又渴望着回答，轻声叫着自己的名字。
我们背对着背从一个点出发，在相反的路上沿着自己的直线不断地走。我突然发现身后少了个人，连忙停住了步子，却太迟太迟，迟到已经看不清那孩子的身影。
十年陪伴换来一夕分别。半个夜晚都久久燃着亮过月色的灯光，你走时，灯便马上灭了。
假如我出声挽留你的话，假如我开口说想要占有你的话。你会离开清明离开立夏离开所有人，转身看看反方向的我，回来我的身边吗？
我的草灯。
【End.】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白露-SLEEPLESS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