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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第二话 忆 ...

  •   “滴滴滴滴滴。”
      “表姐,你闹钟响了。你要不要起床的?”
      “唔……”
      “晚上十点半定闹钟,不知道发什么神经,喂,你不起来我摁掉了啊,吵死了。”
      “嗯……”

      两个小时后。

      “啊——惨了!惨了惨了惨了!迟到了!又迟到了!怎么办怎么办怎——哎呀……”
      全速奔跑中的樊彤被不明物体绊倒。

      她龇牙咧嘴地从地上爬起来,揉了揉摔疼的胳膊和腿。
      绊倒她的是一本书。

      很厚的一本,白色书皮,书皮上空无一字。樊彤蹲下去翻了翻,竟然是一本古体字的《诗经》。

      不知道是谁丢的,还是别搁在路中央了,再绊倒其他人就不好了。樊彤打算把书挪到路边去。她成功地抱起厚重的书,却没办法成功地将它放在路边的石阶上。

      这本古体字《诗经》牢牢地黏在了樊彤的手上。

      “啊————”

      ****************

      樊彤抱着书眼泪汪汪地坐在椅子上。她试过很多方法,书牢牢贴着她的手,怎么也弄不下来。

      “诗经?那是什么?”白从她头顶探过来,舔着冰激凌戳了戳樊彤怀中的书,湿漉漉的金发胡乱耷拉在头上,发梢水珠滴落在樊彤脖子里,让她全身一个激灵。不知道白用的是哪一种洗发露,香味让樊彤心跳快了不止一倍。“诗,诗经就是……”

      “啊,诗经不就是‘河边几只小鸟叫啊叫,性感美女男人都想泡’的那本书么?”门口传来清亮的男声,语气轻佻而愉悦。

      “……啊!”樊彤抬头看去,吓得一个哆嗦,立马垂下头不敢再看。那是一张十分可怖的脸,仿佛被人划过几百刀一样血肉模糊,纵横的沟壑泛出参差不齐的红肉,即使闭上眼睛,那张脸仍然在脑海中挥之不去。樊彤几乎能看到自己身上的汗毛极有规律地一根接一根地竖起来,带起一片鸡皮疙瘩。

      “啪”的一声,伴随一声哀嚎。

      樊彤忍不住看过去,白的冰激凌甩在了来人脸上。嗯,突然,觉得,恐怖的气氛被破坏了……

      “混蛋!你就这样对待你的顾客?”男人抹去脸上的冰激凌对着白大吼一声,翻飞的红肉随着他愤怒的声音抖了抖。樊彤也跟着抖了抖。白瞪了樊彤一眼,伸手遮住她的视线。樊彤眨眨眼,白的手很大,几乎遮住了她整张脸。

      “快点把你的脸换回去,这家伙还欠着我们钱呢,吓死了她,欠债你来换?”

      “咦?这就是你和涉存的储备粮?”男人的声音在樊彤耳边响起,吓得她瑟瑟发抖。
      白用凶狠的眼神烧之,男人毫不在意,只是笑。

      “胆子还真小。”男人的笑声很好听,“个子也很小。白,你莫非是在养宠物?”

      男人掰开白的手挑了挑樊彤的下巴:“睁开眼看喂,看美人啦。”

      樊彤没抵制住诱惑,战战兢兢地睁开眼。十分年轻的少年,漂亮的五官,栗色的长发,眉眼间仿佛每时每刻都带着笑意。

      “好看么?可以免费让你摸一下。”男人刮了刮樊彤的脸。

      明明是个十几岁的少年的样子,眼神却仿佛饱经沧桑。樊彤下意识地想伸手,却被白揪着衣领拉到身后。手抬起来才记起那本厚重的书还是黏在手上。瞬间垮下脸。

      “行了,别苦着一张脸。”白看了她一眼,一巴掌拍上她的后脑勺,他的力气并不大,可是樊彤抱着书重心不稳,被这么一拍,就直接趴在了地上。白怔了怔,不自在地咳了一声,才将她从地上拎起来,抖了抖灰尘,放下。语气不悦:“我和涉都给你盖过章了,怎么还能惹上些奇奇怪怪的东西?”

      樊彤真想哭,真想。“以前不会这样的……”

      白见到樊彤湿漉漉的眼眶,心里就烦躁起来。伸手在樊彤脸上一抹,粗鲁得很,也有效地吓走了樊彤的哭意。“姜,过来看看。这书为什么黏着弄不下来。”

      “哎?你叫我?人家只是路过,肚子饿了买个面包吃吃的纯良小少年,人家什么都不会哟~”

      白一拳打过去:“哟你个头啊哟,你是纯良少年,千年老妖都算嗷嗷待哺了。”

      姜利落闪过,搂住樊彤的腰将头埋入她的胸口:“白哥哥打人,人家好怕怕哦!”

      白追杀过去,姜灵活跳开,整个人窝进冰箱旁边的沙发里,舔着不知什么时候拿的冰激凌,一上一下地抛着一个啃了一半的圆面包。

      “刚刚试了一下,那本书我弄不下来。”

      白收起拳脚,面色却凝重起来。“什么鬼东西,你都弄不下来……”

      姜将最后一口冰激凌含了进去:“那本书很快就会自己消失了。”

      一声巨响,樊彤倒在了地上。双眼如同失去灵魂般空洞无神,怀中的那本《诗经》在同时化作白色的粉末,消失殆尽。

      白搂起樊彤,稍稍犹豫,长指探向她的眉心。姜在一旁笑得青春逼人阳光灿烂。“哎呀哎呀,你这是做什么呀,窥探隐私,等她醒来我要告诉她!哎,你看到了什么?告诉我告诉我!”

      白狠狠地瞪了姜一眼,撤下手,轻叹:“什么都看不到。”

      “喂,”看到白的脸色,姜不再调笑,转而换成一脸严肃正经,“你不会真对个人类产生了什么不该有的想法吧?”

      白把樊彤放在沙发上,哼了一声:“怎么可能,我不过是后悔了。早知道就吃了她,现在丢了灵魂,吃起来肉味都是死的,白爷爷我从不吃没灵魂的空壳,可惜了一身上好的五花肉。”

      樊彤突然坐起来打了个寒战,鸡皮疙瘩落了一地。软滑的半透明丝绒顺着肩膀流泻而下,落在怀里团成一小堆粉红。樊彤猛地睁大双眼,木床,软被,肚……兜?

      “静女其姝,俟我于城隅。爱而不见,搔首踟蹰。”

      门边不知何时出现了一个身形修长的男人,月般皎洁的眸痴痴凝望,喜悦和哀愁在他眼中呈现出诡异的和谐。

      樊彤一愣,下意识往被子里缩。那人竟在瞬间移动到床边,白惨惨的手按住被子,有效地阻止了樊彤的动作。

      “你还在怪我么。”略带嘶哑的声音贴着耳边响起,鼻尖骤然盈满的草木清香让樊彤浑身僵硬不知所措。

      “是我错了。都是我的错。”男人低沉的声音带着些不易察觉的颤抖,冰冷的唇在樊彤肩上印下一吻。他吻得如此小心翼翼,仿佛膜拜着稀世珍宝。“我们走。我们离开这里,到一个没人认识我们的地方,然后永远在一起。”男人轻轻将樊彤搂入怀中,“今晚三更,我在马厩等你,不见不散。”

      樊彤嘴巴动了动,还没发出任何声音,男人化作一阵青烟,刹那间在她眼前散去。

      樊彤静静坐了一会儿,重新躺下,盖上被子。
      “有个帅哥叫我私奔,我做梦了。我在做梦。啊,最近想男人了么。是的。最近想男人了。”

      意识再次恢复,樊彤发现自己在奔跑。手被人拉着,见鬼的是被开始那个奇怪的男人拉着,嗖的一声,什么东西擦过了手臂。余光看过去,竟然是一支箭!樊彤奔跑的步子瞬间快了起来。电视剧看太多了么!梦里私奔还有人放箭!快醒来吧。快点醒来吧。

      男人回头朝她安抚地一笑,瞬间笑容变成了惊恐的扭曲。樊彤感受到一股剧痛袭来,她顺着男人的目光不可置信地低下头,一支木箭穿胸而过。会痛的?什么玩意儿?不是做梦么?私奔被射死了?

      失去意识前,樊彤躺在男人怀里。男人漂亮的眼睛里满含着泪水,“蓉蓉,你等我,我马上就来陪你。”

      樊彤在心中破口大骂,没来得及骂出声。

      死了么?樊彤从床上坐起来。木床,软被,肚兜……

      “静女其姝,俟我于城隅。爱而不见,搔首踟蹰。”

      男人站在门边,月般皎洁的眸痴痴凝望,喜悦和哀愁在他眼中呈现出诡异的和谐。
      这画面,怎么有点熟……

      “你还在怪我么。”男人见樊彤没有反应,坐到床边轻声询问,没有得到回答。

      “是我错了。都是我的错。”男人低沉的声音带着些不易察觉的颤抖,冰冷的唇在樊彤肩上印下一吻。 “我们走。我们离开这里,到一个没人认识我们的地方,然后永远在一起。”
      男人轻轻将樊彤搂入怀中,“今晚三更,我在马厩等你,不见不散。”

      樊彤呆滞地看着男人化作一缕青烟飘散:“搞什么啊?”

      漫天飞舞的箭矢中,樊彤被男人拉着奔跑,然后,她又被射穿了……
      她木然地躺在男人怀里,听着男人满含泪水地许诺:“蓉蓉,你等我,我马上就来陪你。”
      樊彤憋着最后一口气说:“滚。”

      樊彤再次从床上坐起来,眼神空洞,表情木讷。
      “静女其……嗷……”木枕砸在了男人的头上。

      男人揉着头坐在床边:“你还在怪我么。是我错了。都是我的错。”
      男人伸出手将樊彤搂入怀中:“我们走。我们离开这里,到一个没人认识我们的地方,然后永远在一起。”

      樊彤一脚蹬在男人脸上。

      男人捂着流血的鼻子锲而不舍:“今晚三更,我在马厩等你,不见不散。”

      箭雨中,樊彤扯着男人的领口歇斯底里:“要死你自己去死!别拉我当垫背!我不管你是什么鬼东西,快点放我回去!放我回去!”

      “蓉蓉!”男人大喊一声,樊彤被木箭射穿。男人搂着她泪流满面:“蓉蓉,你等我,我马上就来陪你。”

      ……

      樊彤被困在了无休止的循环里。一切都如此真实,重复再重复,让她筋疲力尽。她确信自己的神经已经紧绷到了极限,随时可能崩溃发疯。她发现自己已经开始数男人的眼睫毛,记录他紧张时声音颤动在哪一个声调,以及自己每一次死亡他接住她需要的时间。仿佛过了一辈子,她突然听到一个极其细小的声音在耳边说话:“小饭,你听到我说话了么?”

      樊彤努力地击中早已涣散的精力,试图分辨声音的主人。

      “你被困入了一段记忆。想要脱离,只有打破那段记忆的格局。听着,想办法打破格局。打破……”

      “今晚三更,我在马厩等你,不见不散。”男人搂着她。

      “等等!不要今晚三更了,我们现在就走。”樊彤抓住男人的手,掀被下床,拉着男人就往外跑。
      男人第一次说出了新的台词:“蓉蓉!你不能穿成这样出去啊,我们还是三更……”

      樊彤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肚兜,光着脚就跑:“闭嘴,裸奔我都顾不上了!你走不走?不走我自己走!”

      “你等等我!”男人追了上去,两人没跑几步,身后就传来追赶的人声和叫骂。
      木箭如同下雨一般射了过来。这次,他们竟然顶着箭雨逃出了城外。

      躲在破庙的角落里,樊彤披着男人的外袍,思绪有一瞬的空茫。逃出来了,没被射死,怎么还没回去?接下来,该如何?

      脚上忽觉一阵冰凉,男人惨白的手小心翼翼地托着她在奔跑中被沙石土块磨得惨不忍睹的脚,轻柔地涂抹着白色的药膏。从樊彤的角度看过去,男人的面容隐匿在一片阴影中,长而浓密的睫毛微微地颤抖着,显示着主人的心绪不宁。

      “蓉蓉,你受苦了。”男人抬手抚樊彤的脸。樊彤大惊,赶忙伸手架住。那手刚揉了半天脚呢,也不洗洗就往脸上招呼怎么行?

      男人怔愣之后苦笑着收回手:“我知你还在怨我。可蓉蓉,怒伤肝,肝火伤身,你身子甚弱,为了你自己的身体就别气了。”
      他在樊彤身边坐下,眼中忽而云消雨散,一片晴空万里。他一把握住樊彤的手,柔情似水。
      “你愿意抛下一切跟我走,此等情谊,我……你我今日终于逃出死城,待到我们进了殷家的地域便再无顾忌。到时殷落就是蓉蓉所有,任打任罚,绝无半句怨言。”

      樊彤静静地看了他半晌,恨笑道:“那我们赶紧出发吧。都已经等不及要打死你了。”

      殷落在樊彤咬牙切齿的笑容中,突然脸红了。
      樊彤的内心囧囧有神地咆哮:你羞涩个毛!

      两人在破庙凑合睡了一夜,第二天天还未亮就出发南行。樊彤此时早已换上叫殷落不知从哪里弄来的衣服和绣鞋,殷落却以她脚受伤为由,不让她自己走。樊彤趴在殷落背上,有一种这个瘦弱男随时会被自己压垮的感觉。

      可是殷落虽然瘦,脸色也一直是病态的白,走起路来却格外稳当。第一次被除了老爸以外的男人背着,樊彤有一种莫名的成就感(?)。忽然一晃神,樊彤发现自己穿着大红喜服站在喜堂里,身旁同样一身红衣的殷落满面春风,喜不自禁。

      “一拜天地,二拜高堂。”樊彤迷迷糊糊被拉着拜了又拜,然后手里被塞了一盏茶。

      “新妾拜见夫人。”喜气洋洋的声音不知为何如此刺耳。樊彤心中骤然升起的怒意让她自己都感到心惊。

      “妾?”一把掀了盖头甩了茶盏,樊彤扯出一抹嘲讽的笑容。“殷落啊殷落,我抛下一切随你回家,早知最后是做登不得堂的妾,还不如像当初一样被乱箭射死!”

      殷落一脸疼惜的歉意,手抚上樊彤被茶杯的碎屑割破的脸:“蓉蓉,我不是解释过了么?弱惜嫁我七年,为我生儿育女,我如何能抛下她?可是,可是你知道的,我的心里只有你啊!我以为,你愿意与我回来,便是同意……”

      “殷落,你说过,若负我,你的命就归我所有。”樊彤泪流满面,梨花带雨。
      殷落心疼地将她搂进怀里:“是我错,我的命,我的人,都是蓉蓉的。”

      “好,那你就死吧。”樊彤一把推开他,殷落直直仰倒在地,左侧太阳穴附近,一根银簪齐根没入。

      樊彤眼前一花,倒在地上失去了知觉。

      “殷落已死,我也算了却心愿,这就归去了。此番将您牵扯入内,实在愧疚万分。您大人大量,不要跟蓉蓉计较。赠与您蓉蓉修了三千年的怨气,权当答谢了。”

      虚空响起的声音,樊彤自然是没有听见。她周身骤然溢满浓雾般的黑气,身子却在此时变淡,逐渐消失不见。

      第二话 忆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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