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待可以熬多久》烟雨南朝

11、十一

　　夏平明知道自己不正常，他清醒地知道自己的疯狂，却没有办法停止，只能沉浸在这种疯狂中不可自拔。
　　这已经是第二天的下午，离他和严睿在床上缠绵已经过去了整整一天。这一天他什么都没吃，行尸走肉般卧在床上，脑子处于虚空状态，却隐隐感到胸口尖锐的疼痛。
　　严睿还会来吗？
　　夏平明蜷曲着缩在浴室花洒下面，开着的水透着深秋的入骨寒意。
　　只要生病了，严睿就会来看他吧？只要生病了，严睿就会体贴温柔地对待他，甚至不惜扮演一位好情人，连上床的要求都会满足。而身体一旦有一点好转，严睿就会消失，连一点点的温存都不复存在。
　　只要身体一直好不了，严睿就会回来……吧？
　　当严睿打开门，看到的是夏平明缩在浴室里，深秋的水透着一股寒意，劈头盖脸砸在身上，发梢不断往下滴水，整个人都在发抖。
　　“你在做什么？！”严睿一步上前拉起夏平明，关掉花洒，“为什么用冷水洗澡？”
　　夏平明微微睁开的双眼里满是暗淡的惊喜：“你……回来了？”
　　严睿紧紧皱着眉，利落地剥掉缠在夏平明身上湿透了的衣服，用浴巾厚厚包住他的身体塞进被子里，语气很是不悦：“说吧。”
　　夏平明冷得浑身僵硬，呼吸很急促，眼眶里尽是血丝，死死盯着严睿。严睿手上的毛巾不停地擦上夏平明滴着水的头发，动作甚至有点粗鲁，夏平明咬着嘴唇不肯吭声，红着眼眶看着有点可怜。
　　严睿扔掉毛巾，高高地俯视着他，眼神里是不容抗拒的强硬：“你在做什么？说！”
　　夏平明闭了闭眼睛，声音沙哑：“没做什么。”
　　“没做什么把自己浑身上下都浇透？夏平明你当我是傻子？！”严睿怒火中烧，“你觉得我对你不好你可以直说，需要装病来骗我吗，感冒就是你这么浇冷水浇出来的吧？”
　　夏平明悲从中来，一时之间痛得说不出话来，张嘴只引起一阵剧烈咳嗽，似乎要把肺咳出来，直到抽搐了身体侧躺在床上，才渐渐平复下来。手覆上额头遮住神情，十分疲倦而又平淡的声音：“严睿，你走吧。”
　　严睿心浮气躁，看到夏平明缩在那里的样子更加生气，不管不顾转身就走。开着车飚上马路，严睿花了整整一天的时间，第一次开始思考对夏平明的感情。
　　因为夏平明装病骗他而生气，这是不假。但看着他浑身冰冷僵硬从水里出来的样子，更多的是心疼。心疼他把自己弄得半死不活，更心疼那么傲气的一个人现在居然耍这种手段来留人。这种比哀求更卑微的举动，让严睿也跟着揪心地疼。这种陌生的感情，来得气势汹汹，让他失去理智，只想狠狠揍他一顿，直到那个人清醒为止。
　　他严睿，真的就值得他夏平明这么不顾死活？要知道，他严睿这么多年，心里的人只有那一个！这夏平明到底是哪里脑子不清楚跟在两人身后这么多年，硬生生瞒住他对他的感情？真是……欠揍！
　　那人肯定又发烧了，咳嗽得那么厉害，昨天去药店买的咳嗽药也不知道记不记得吃。眼前浮现出夏平明曲着身子惊天动地咳嗽的样子，严睿钻进车里，狠狠一脚油门踩到底，快速地往夏平明住的公寓开去。

　　来到夏平明公寓楼下，只见周围围满了人，几辆警车停在一旁，在公寓门口甚至拉了警戒线。人群议论纷纷，几个老人凑在一起说得起劲，一个老人指着公寓门口说：“喏，这房子里头，昨天夜里有个小偷偷东西，结果被住在里面的人看见了，拿着刀就捅了上去。要说这年头的罪犯都心老狠的，那户人家是个小伙子，身上被捅了好几个洞，抬出来的时候都是血哦，你看门口那一滩。”
　　严睿心头一阵麻木，抓着老人的手臂追问:“是哪一层的住户？现在怎么样？”
　　老人看着他着急的样子，忙好心告诉他：“是12楼的一个小伙子，长得很俊的喏！被抬出来的时候我看到脸白了，啧啧可惜这年轻人哦，不知道命保得住保不住……”
　　12楼，严睿被雷劈了一样，撩开警戒线冲进公寓大门，电梯暂时停住了，他三个台阶一步冲上楼梯，站到12楼楼梯口的时候腿抖得几乎站不住。几乎是整个人抖着推开夏平明屋子没上锁门，看到夏平明叼着牙刷从浴室出来。
　　看到严睿喘着粗气站在门口，夏平明一愣，回去吐掉嘴里的泡沫再出来，严睿还是站在那里，死死盯着他不放，眼神里有些什么他看不懂的东西。
　　“你……”话还没说，严睿张开双臂狠狠把他圈在怀里，力气大得有些吓人。夏平明静静地由他抱着，顺便把嘴上残留的牙膏蹭到他衬衣上。还没等他得意，脸被双手托起来，严睿的唇舌粗粗掠夺了嘴唇一圈，深深地吻住了他，舌头吮吸舔舐，像是要把他整个吞进去。
　　分开彼此，严睿脸上仿佛劫后余生的狂喜：“不是你，不是你……”这才感到自己胸口是剧烈运动和强烈刺激下的割裂的疼痛，失去夏平明的恐惧感让严睿不禁抱住怀里的人，上下摩挲着确定这个人的完好无损。
　　夏平明咳嗽了两声，淡淡笑道：“要吃薄荷，自己摘阳台上叶子泡茶。”
　　严睿又一次深吻下去：“不，我要吃你嘴里的。”
　　夏平明推开他，手握拳咳嗽：“别胡闹，小心感冒传染给你。”
　　“只要你能好了，那就传染给我吧。”严睿紧紧握着他的手不肯放，牵着他拿药，“药吃了么？”
　　“吃了，”夏平明朝他微微笑，“我以后不会再做那些蠢事了。”
　　严睿皱眉看他：“你也知道是蠢事？”
　　“当时……大概是烧糊涂了。”夏平明低头倒水，那人从身后环住他：“我大概又错怪你了。”
　　“没有，你走之后我是想着用生病来留你。现在想想真是太傻了，该我的不用留，不该我的，再费尽心思也留不住。”夏平明语气淡然，严睿却听得心酸，握住夏平明的手，一个指节一个指节地掰直，十指插入交握：“我们在一起吧。”
　　“……好。”还是那样淡的口气，严睿却看见那人的眼眶又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