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第四章 相见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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临镜一照，若璃才发现因为一夜未睡，自己原本就略显憔悴的脸上出现了两个重重的黑眼圈，寒香扑了几层的粉才能盖住。这穆和王朝的粉比起现代的BB霜不知差了多少，若璃看着自己镜中“经霜赛雪”的模样，直似《聊斋》中苍白的女鬼，心中只得苦笑。
穿一件葱黄色絮薄棉锦袍，又挑了一只白玉桃心笄，若璃便带着寒香去往林府正厅。一路上有数列丫鬟小厮急急行过，见了若璃低头行礼后就又匆匆离去。
到了正厅，只见厅外面站了许多伺候的丫鬟，姿态恭谨地垂首立成一排，敛声屏气。若璃心下未免有些奇怪——虽是老爷回来了，但这阵仗未免太大一些。
走到门口，若璃就知道今日如此兴师动众的原因了。只见厅内右上尊位坐着一个年轻的男子，一旁是三十余岁的男子陪着，那三十余岁的自然是林家老爷，那么这年轻男子……
若璃忙俯身行礼道：“太子殿下。”
一个清澈优雅的声音响起：“不必多礼。”
穆和王朝讲求立贤不立长，这太子殿下本是皇上六子，自幼母妃早亡，一直由容贵妃抚养长大。因皇上感念其母妃静妃，加上这六皇子确是颇有雄才，便将其立为太子。
若璃暗暗打量这位太子殿下。先前若璃也听说过他带兵征战的丰功伟绩，心中一直以为这太子是一副英武健壮的模样，今日见来，竟是一个风采绝然的弱冠少年。
看他年纪也不过二十四五，身形略瘦，身穿一件浅碧色长袍，袍上暗绣着同色的竹枝，越发显得丰神如玉；再看面上，只觉他面如雕刻，五官分明，自是俊美异常；一双眉形似墨画，眉尾微扬，英气勃勃；其下的双眸深邃幽黑，如古镜新开一般，竟带着清冷的寒气。只是此时那双眼睛却突然微微眯起，薄唇也抿出一个好看的弧度，略有一番戏谑的味道。若璃一愣，随即明白太子已经发觉自己在偷看他，不由脸上发烫，赶紧垂首，作出一副低眉肃立的样子。
太子含笑的声音传来：“数年未见，若璃倒是越发……白皙了。”
心知他暗指自己脸上的数层白粉，若璃略咬银牙，只作不知。
太子又与林老爷谈笑数语，太子一直自称为“祈渊”，称林老爷为“老师”，言谈中谦逊知礼，倒是一派谦谦君子之风。二人大多谈些路上的见闻，言谈甚欢。自己的那位父亲大人是一个不拘形骸的豁达之人，因此时不时还能听到林老爷的爽朗笑声。
过了一会儿，太子起身道：“时候不早了，祈渊也该回宫复命去了，改天再来叨扰老师。”
众小厮奴婢伴着林府一家浩浩荡荡地将太子送出门外。太子转身间又似是无意地看了若璃一眼，之后便行礼告辞，翻身上马，带着众侍从绝尘而去。
太子走后，林府的一干丫鬟仆妇开始忙着备饭。林老爷与家人就在花厅聊些家常。林老爷坐在上首，左右分别是周氏薛氏，瑶、璃、琪三姊妹也按年纪坐好，一家人也是其乐融融。
谈起家中的近况，林老爷就问起了前几日若璃落水之事，若璃只说是贪玩放纸鸢时一脚踩空，不小心落进了湖里，幸得身边几个伺候的丫头机灵，自己才一落水就被救了起来，所以只是略着了凉，并无大碍。
林老爷听罢叹道：“是我没有照顾好你，朝廷中事务繁忙，你娘亲又去的早……”说道此处，林老爷心中一酸，停了片刻。
半晌，林老爷又道：“你自小身子就弱，也常生病，这些儿女中我最放心不下的就是你。我带回的燕窝你常吃着些，吃完就让丫头们去买。”
这林老爷本是武人出身，戎马倥偬间侠心剑胆，东征西战时铁骨铮铮，本是敌刃加身也决计不会皱一皱眉的角色，此时却也只是一个慈爱的父亲，一心记着自己体弱多病的女儿，原本刚毅的脸上满是无奈和心疼。
看着面前的林老爷温暖的目光，若璃心中生出些酸酸的暖意，不由想起自己前世的父母。在前世自己疾病缠身时，父母也是这般望着自己，目光中充满了怜惜和深沉的爱意，恨不能把自己的一切都拿出来，只希望换得女儿的痊愈。
若璃觉得心中像是被大锤砸中一般，有一种无法言喻的情绪在内心之中弥漫开来，闷闷的，直让人想要落泪。前世父母的身影与面前这位父亲重叠在一起，仿佛此时自己本身就是原先的林二小姐。酸楚、思念和感动汇集在一处，使得泪水涌了上来，再也无法控制。若璃哽咽着叫了一句：“父亲……”却早已语不成音。
林老爷走到若璃身边，将他揽入自己怀中，轻轻拍打着她的后背，似乎她还是幼年时受了欺负跑到父亲面前哭诉的孩童……
用过午饭，想到与邵子寒的景鸿楼之约，若璃便早早回到芳芷斋，让寒香找了一套林府侍女常穿的半新衣裳来给自己换上，之后又在头上绑了丫髻。若璃看看镜中的自己，倒也像是一个略显俏皮的小丫鬟。本想带着寒香一起出府，若璃又想到寒香处事稳妥，不如让她留在了芳芷斋中，万一发生什么变故也好随机应变，应付一阵。
趁着下人们出门之时，若璃就带着凝香一起从西南的角门里混出了府。
穆国的京城甚是繁华，街上房屋鳞次栉比，其间还能看到若干间建筑风格恢弘大气的高楼广厦。街上行人众多，虽然说不上摩肩擦踵，但也如流水一般，往来不绝。
景鸿楼在街市的中心之处，若璃沿着长街走过，一会儿看看胭脂摊上的水粉香料，一会儿瞧瞧首饰摊上的珠钗步摇，接着又在捏泥偶的摊位之前驻足不前。第一次见到现实中的古代街道，若璃心下自然有几分兴奋。
又走了一盏茶的工夫，便见前方路边的行人围成一圈，看着中央，也不知发生了什么事。
凝香满脸写着“好奇”二字，却不好意思说，只是目光不住地往那边瞥去。若璃知她心中所想，摇头苦笑，只得带着她向那“人墙”走过去。
好不容易挤到中央，若璃才看清眼前的情形——一个总角之年的小丫头披麻带孝跪在那里，旁边立着牌子，上书“卖身葬母”四字。围观行人有知道内情的，无不哀怜叹息。
原来这丫头是王樵夫的女儿，前些年王樵夫上山砍柴时不小心从悬崖上坠下，尸骨无存，留下妻子女儿相依为命。这王樵夫的妻子靠着做些缝补洗衣之类的零活才勉强将女儿养大，谁料想去年冬天时她竟患了肺痨，前几日便抱恨黄泉，只剩下这丫头孤苦伶仃。王家家徒四壁，这丫头自然没钱将母亲安葬，只得卖身葬母，筹些钱为母亲办理后事。
只见那丫头首如飞蓬，满脸黑灰泥土，跪在那里双目垂泪，好不可怜。若璃心中叹息一声，便让凝香拿出身上所有的钱，蹲下身送到小丫头手里。这些钱算来不仅够办一场后事，余下的钱也能让她支撑一阵了。
若璃摸摸小丫头的头，柔声说：“拿这些钱去为你母亲办好后事，剩下的去买些米面吧。”说完之后站起身来，带着凝香穿过人群，径直离去。
小丫头抬起头来，只是一直默默望向她离开的方向，未发一言……
作者有话说
第4章 第四章 相见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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