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第一章 梦归来 ...
-
一片漆黑。
夏璃胸口传来剧烈的疼痛感，仿佛一把尖刀在心脏上狠狠地搅过，而空气也越来越少，每次吸气都仿佛肺部被攥紧了一般，只觉得浑身汗如浆出，似乎连呼喊疼痛的力气也消失了……
不知过了多久，窒息般的痛苦渐渐退去，新鲜的氧气一下子涌进肺里，夏璃大口大口地呼吸，头，仍旧是昏昏沉沉的。耳边渐渐有人声响起，语音模糊，并不能分辨在说什么，只是觉得有些吵闹。然后便闻得一阵清新淡雅的幽香萦绕鼻端。
“我再次被抢救过来了吗？”说不出心中是什么滋味，辨不清是该欣喜还是该无奈。二十多年来，沉疴旧病的折磨如影随形，医院成了最熟悉的地方。心中默叹一声，夏璃再次陷入了昏昏沉沉的黑暗中。
夏璃再次醒来的时候，仍旧闻到那种莫名的香气，和医院的消毒水形成鲜明的对比。疑惑地张开双眼，夏璃看到的不是医院熟悉的雪白墙壁，而是鹅黄色绣云纹的纱帐。
“二小姐醒了，快去叫夫人！”一个略显稚嫩的清脆声音响起，只见面前脚踏上半跪着一个十三四岁的小丫头，梳着丫髻，漆点般的眼睛中还是盈盈含泪，满是激动的神情。
小姐？夫人？这不是在古装剧中才会出现的名词么？
觉得有些头痛，夏璃扶额从床上缓缓坐起，才发觉自己身在一间很有古风的房间中，房间很大，布置得颇为雅致。自己坐在一张雕花的床榻上，床榻上铺着缃色苏绣的锦被，十分柔软。前方一架木雕镂梅花绢画屏风，绘着傲雪的红梅，看来竟像是名家的手笔。边上有麒麟香炉雕得细腻精致，里面燃着香料，轻烟袅袅升起，正是自己梦中传来的香味。
夏璃还来不及反应，外面就有一个女声传来，声音里满含着不耐。
“不知好歹的丫头，二小姐醒了不去叫大夫，叫我做什么。”
屏风后走出一个身着秋香色绣海棠对襟长衫的古装丽人，年纪三十几许，身材略矮，抛家髻雍容华贵，发上珠翠莹然。她长着容长脸儿，吊梢眉纤长，丹凤眼生辉，只是面含戾气，让人不由生畏。
那个小丫头不敢回话，大眼睛中满是敬畏的神色，只是敛眉退后，大概是去叫大夫了。
妇人看到夏璃，又换了一副神色。
“璃儿，你未免也太不小心了，这样的天气怎么还掉到揽月湖里去了，白白地让我们担心一场。”
夏璃微感错愕，沉吟不语。此时的情形夏璃心中已经明白几分，若不是自己发烧做梦，那么就是碰上了时下最流行的——穿越。
自己最后的记忆是在二十五岁的生日聚会上，朋友们正热热闹闹地为自己庆生。生日蛋糕刚刚端出，夏璃微笑着举起蛋糕刀，突然觉得心脏传来一阵剧烈的疼痛，之后眼前一黑，只听到传来朋友们的尖叫，似乎隔得很远。恍惚中又好像看到明晃晃的无影灯……然后再次坠入黑暗。夏璃明白自己的心脏病又复发了。难道自己在原来的世界……死了么？夏璃本来患有先天性心脏病和房间隔缺损，生命于她只是一场镜花水月，时时刻刻都可能撒手人寰。只是没想到上天竟以这样的方式给了自己第二次生命。
死去原知万事空。前尘的诸般往事一幕幕涌上心间，夏璃自是心酸怅惘。纵使千般不愿，自己前世的生命还是被疾病无情地画上了休止符。父母、朋友们的脸还清晰地浮现在脑海，自己恐怕再也回不去了。人生难料，原本此家的二小姐似乎在秋日里失足落水，似乎已经香消玉殒了，机缘巧合之下自己的魂魄穿越时空附在她的身上。
一时间说不清是前世中永诀人世的难过还是今世重获新生的庆幸，各种情绪交织，夏璃心中五味杂陈。
好一会儿，夏璃才缓过神来。看来，纵有千万未偿的心愿也是一场空罢了，既是如此，不如在另一个世界好好地生存下去，也算是不辜负自己重生一场。
面前的妇人仍在絮絮地说着，若璃心思定了定，看情形，这妇人大约是自己母亲，不知为何竟对自己横眉冷对。
正在此时，门外的小丫头怯怯地喊了声：“夫人，大夫来了。”接着，一位须发半白的医者进到屋中，身后的小徒把脉枕垫到夏璃腕下。大夫凝神切过脉之后，对妇人略一颔首：“林夫人，令爱身体已无大碍，再喝几服药，好好休养几日便可痊愈。”妇人道：“有劳徐大夫了。”之后便由外间的丫鬟引着去旁边的房间中写药方。
林夫人皱眉道：“幸好没什么大碍，要不老爷回来了我可怎么交代，倒是显得我们没有管教好你似的。”夏璃对情况不明，也不知该说些什么，只好闭口不言。林夫人看夏璃不言不语，也是无趣，随后就离开了房间。
林夫人刚走，面前的小丫头便跪下，双手牵着夏璃的手，泪珠儿簌簌落下。“二小姐，你可吓死我们了。”小丫头呜咽着说。“你的苦，凝香都知道，可二小姐若有什么好歹……”说着便泣不成声。
夏璃怔了怔，看来这个小丫头叫凝香，只是听她话里所说，难道这家的二小姐并不是失足落水，反而还有什么隐情？夏璃看她哭得可怜，一双眼睛又红又肿，只得柔声劝慰，好不容易才让她止住了哭。正思量着，突然凝香抬头说道：“啊，小姐，我真该死，差点忘记了，寒香不在，我要给小姐煎药呢。”
刚说完，小丫头又发觉自己失言，慌张掩口，望着夏璃。
寒香？听名字应该是自己的另一个婢女，夏璃抬起头来，“寒香，她去哪了？”
“奴婢……奴婢……”凝香支吾着，“寒香不让我告诉小姐……您昏迷的这几日里寒香去上房讨野山参，言语上不小心触怒了夫人，被打了板子，现在还未能起身。小姐，您别和夫人怄气，老爷回来了就好了……”
夏璃心中暗暗思量，看屋内装潢陈设，林家应是官宦或者商贾之家，林二小姐的父亲出门在外之时，林二小姐因为某种原因落了水；从林夫人的态度中可以猜测到，林二小姐一直以来的性格应该是温柔甚至有些懦弱的，林夫人很明显不喜欢自己的女儿。难得凝香寒香倒是颇为忠心，不知寒香又是一个怎样的丫头？念及至此，夏璃开口道：“我觉着好多了，我们去看看寒香。”
凝香劝不过，只得替夏璃换衣梳妆。
妆台前，夏璃细细端详此时自己镜中的模样。这副面孔和自己前世完全不同。镜中女子也只十四五岁年纪，大病未愈，面色仍旧有些苍白，显得颇为娇弱。眉如远山含黛，双眼含露带雾，似嗔似愁，如烟笼月，别是一番静谧之态，竟是一个美人。只是面上略带愁容，眼角微有下垂，有些凄苦之相。
换了一件月白丝绣芙蓉滚边夹袄，下着天青色绫裙，由凝香扶着走出门外。林府的园子很大，林二小姐住处名曰芳芷阁，这名字大约出自《离骚》的“杂杜衡与芳芷”。园子建得甚为精巧清幽，园里种了数丛青竹，风过时飒飒竹声，很有些清疏的味道。此时郁郁的白色木芙蓉开得正好，凝霜似雪，莹白如玉，幽香萦绕，一路只觉暗香盈袖，令人沉醉。沿着小径走了一段，便见一排房舍，看样子大约就是下人们的住房了。正要走近时听到房内有人语传出。
“寒香，你这不是自找苦吃么？难道说你吃的苦头还少？”
接着，房内传出“嗤”的一声轻笑，“谁让她跟了那木头一般的主子，整日里悲悲切切，也难怪夫人看着厌烦……”
凝香听了正要发怒，夏璃轻轻摆了摆手，让她别说话。
只听屋内一个颇为清冷的声音说道：“你们成天在这里乱嚼舌根，像什么样子。二小姐怎样也轮不到你们来说。”
屋内哼了一声，“拿乔作势的，竟以为自己是主子不成？”
夏璃轻轻敲了敲门，伴着一声尖利的“谁啊？”门猛然拉开。看到门口面无表情的夏璃，开门的婢女霎时间脸色铁青，愣了一下才缓过神来，低头行礼。
屋中弥漫着中药的气息，屋内只有三个女子，两个站在一处，低眉不语。还有一个女子俯卧床榻，身形消瘦，正挣扎要起身。
夏璃凉凉地扫了两个婢女一眼，便走向床榻旁边，柔声说道：“不忙起来，我已经没事了，便来看看你。好些了么？”
榻上的女子闻言，目光莹然，却又咬牙不落下泪来。“二小姐，你的身子弱，怎么还来看我？奴婢没事……”虽然也是十三四的年纪，但是与凝香的活泼灵巧不同，寒香生得娟然俊俏，淡雅素净，一双明眸倒有寒潭一样的清韵，颇有一种风姿。
女子又道：“二小姐，你快回去吧，奴婢的屋子简陋，不该是小姐来的地方。奴婢的身子好多了，过几日就可以回去伺候小姐了。凝香，我这几日不在，你要照顾好二小姐，一定要细致些，别再惹夫人生气。”
凝香已经红了眼圈，忙点头答应。
这寒香倒是个心细识大体的女子。夏璃心中暗暗赞叹。看着呆立的两个婢女，想来林二小姐的身份还略有些威势，只是怕自己不在，寒香会受到她们的欺负，便站起身来对着身后的两个婢女冷笑道：“不是木头般的主子么？怎么见了我，你们反倒呆若木鸡了？”
两个婢女连忙跪下磕头道：“奴婢错了，二小姐饶了我们吧。”
夏璃冷声道：“主子们你们也敢这样浑说，不要命了么？”两个婢女只抖作筛糠一般。夏璃见颇有成效，又道：“这次倒也罢了，记得好好照顾寒香，若是她有什么好歹，我定不会轻饶了你们。”
两个婢女连声道：“奴婢知道了。”
踏上回芳芷斋的路上，已是日落时分，落日的余晖斜斜照下，一切都似罩在橙红的薄纱里。前方的宅子里点了灯，透过窗纱显出暗黄色的朦胧的光彩，影影绰绰，看着十分陌生。夏璃心中想起现代社会里华灯初上的光景，内心升起一种难以名状的情绪。
微叹一口气，迷迷糊糊中也不知穿越到了什么朝代，初醒就要面临林夫人的“敌视”与下人们的轻视，本就是举步维艰；再加上还有林二小姐蹊跷的死因……今后长路漫漫，看来并不轻松。夏璃苦笑一声，收回心思，慢慢向芳芷斋朦胧的影子走去。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第一章 梦归来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