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unset Bridge》花间木雨

3、02 卡烈相遇

　　落日，晚霞，半边天幕燃成热烈的红色，河面被晚风带起粼粼的细浪，波光细碎耀眼，在橙红色的背景下没有轨迹地漂移，出其不意地将眼睛刺痛。卡罗眯了眯眼，用手挡在眼前，暗下来的视野里仍有挡不住的红渗透进来，彤彤的暖意从心底荡漾开来。

　　卡罗抬起头，诚挚地对着落日微笑。这是燃尽生命的红色，燃烧，释放，渲染，终将暗淡。但此刻一切是多么美好，空旷的落日桥，美丽的夕阳，还有他最为享受的独处。

　　不，不是独处，因为就在此刻卡罗听到了从背后传来的声音：“可以打扰一下吗？”

　　清澈的声音，简洁的话语，却是平和的语气，没有面对陌生人的细微颤抖，也不见过分客气。卡罗大致可以猜想出背后站了一个修养良好少年。他皱皱眉，略略转过身，侧面对着那人，显示出一副满不在乎的态度。他相信自己这样子很酷，与身边的人所接受的礼仪背离的酷，这是无声地宣示着两人身份的差异，在谈话开始前便划下一道深深的代沟，表现出自己索然的兴趣。

　　少年似乎没有看出卡罗的无礼，继续用平稳的语调说：“恕我冒昧。您带着琴，但并不像是初学者，请问您是刚来这里想组建乐队的吗？”

　　卡罗略略吃惊——少年并没完全猜对，但他惊异于如此敏锐的洞察力和自信。他抬眼扫向那不速之客，诧异之情再次加深。果真是个少年，个头不高但朝气蓬勃，青春的气息洋溢着，能让人看见骨骼伸长的趋势，但又没有嚣张的气焰。橘黄色的落日余光柔柔地照着他，映出少年干净的笑脸，温和内敛的气质给人舒服的感觉。

　　卡罗不由自主地转了身，面对着那少年——在他看到少年的红眸的瞬间。红色，热烈的红色，狂野的红色，嚣张的红色……卡罗无数次地为这样的红色痴迷狂乱，可他从未想过，红色也可以给人安静之感。

　　眼前这个少年便让他觉得安静。他的眼睛毫无疑问是红色的，完全的红色，甚至让他以为那是水晶反射了红色的夕阳。他看进那双红眸，感觉不到半分激烈的情绪，不似枯井那样呆滞无半点生机，也没有幽深得能摄人心魄，他只感到一种从心底扩散出的安静。

　　卡罗收回目光，沉默了一会儿，问：“你叫……什么名字？”

　　少年疑惑地抬起头，卡罗可以感到看向自己的视线，不由自主地脸红了一下，沉声道：“我问你的名字。”

　　少年有些犹豫，很慢地回答：“烈，星马烈。”

　　“是个日本人”，卡罗想。他有些好笑地看到原本神态自若的少年因为自己莫名的发问而不知所措，便回答他最初的提问：“我算是刚来的，但还没想要组乐队。”

　　名叫星马烈的少年面露喜色，红眸因兴奋而眼波流转，立即又被强制地按捺下去。他定了定神，对卡罗说：“很难启齿，但我现在的心情实在是太急切了。我想学吉他，或许我不能坚持，但我现在很迫切地想要掌握这件乐器……不，也不是掌握……或许我只是看多了摇滚乐队的演出而一时激动……”

　　“我能理解，”卡罗望着强捺激动的烈，想到了当年的自己，于是淡淡地打断他：“所以你想要我做什么？”

　　烈变得更加犹豫，事到临头他发现自己并不能像预想的那样淡定从容，一边犹豫一边又担心眼前的人不耐烦，于是硬着头皮说：“我想跟您学吉他。我能看出您的琴很不错，想必您也技术高超……”

　　“哈？”卡罗有些惊讶于这样草率的推断，但烈以为是自己的请求过于冒昧，下面的话不由更加难以出口。

　　“我……我的生活费有限……似乎只够我买把像样的琴……我……不能保证按时付给您薪酬……”

　　“何必找我呢？Rock大街路边很多教吉他的，并不收费。”卡罗直觉地想要推脱麻烦。

　　烈低了头，嗫嚅着说：“我觉得那里太吵。我……不喜欢那里的氛围……”

　　卡罗饶有兴趣地盯着越发局促的烈，突然很想逗逗他：“可这不行。我现在身无分文，衣食不定，正需要钱呢。”

　　烈突然像抓住了什么似的快速地说：“你可以住我那里。我会做饭。”

　　“哦？”卡罗发觉现在处境尴尬的也包括了自己。这样热切的邀请令人不忍拒绝，但他实在不能理解少年的热情。他狐疑地打量着烈，少年正用希冀的眼光看向他，干净的面庞让他嗅不出一丝阴谋的气息。无论如何，他看起来只是个缺乏安全意识的孩子。

　　“好吧，我也不是坏人。”卡罗暗自嘀咕，随即提高音量：“我晚上要去朋友的乐队帮忙，半夜才回来，而且，我习惯睡到中午。”

　　烈高兴地一笑，又恢复庄重的神态：“那没关系。”

　　卡罗耸耸肩：“我更没有关系。不过，你经常这样子带别人回家吗？”

　　话一说出口，卡罗就觉得有些不对，暗自懊恼。烈似乎没有察觉话的另一层意味，温和地说：“没有。我家不在本地，这是我租的公寓。”

　　卡罗不再言语，换只手提了琴盒，用眼神示意烈带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