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2010年——苏雅纪的日志(3)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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阳光如被渲染，而世界很寂静。
这句话是来形容死神固有世界的，那里永远都是秋天的黄昏，永远都是不变的晴空和紫色的落日，云彩也和照片定格一样一直都是划过天际的样子。
苏雅纪在感受着昼夜交替过程中经常会想起这些景象，离开那个过分稳定的世界让他在一段时间里感到莫名其妙的不安。即使这些不安总是在缝隙里挤进他的生活，新鲜感还是占据了日常的绝大部分。
周五的晚上响应了李诺的号召，他和绪见还有初次见面的苏醒挤在她家的客厅里打游戏。根据她的理论新人要想工作顺利，正式开始工作之前要和上级有比较深的交流，并且需要彼此了解，而打游戏这件事就是最好的选择。
李诺搬着不知道从哪里弄来的四个笔记本放在客厅那巨大的工作桌上，请他们几个一一入座。
“老大，我从来没打过游戏啊....”
“那只能说明你人生还有很大一块空白。”她调试着鼠标，无视了苏雅纪的叹息“零下要是回来就好了，那货是打游戏的高手，不过既然他还没回来，咱还是打网游吧。”
“为什么要打网游？”虽然他知道这个问题很愚蠢，还是忍不住问了。
“因为比较好上手，你只要使劲按鼠标和键盘就行。”她倒是热心的回答了这问题“而且四人组队，我们还能救你。”
苏雅纪看了看熟练的点开游戏界面的苏醒和绪见，猜测着是不是他俩的上任庆祝会也是如此，然后点击了桌面上那个很明显的图标。
打游戏不是件讨厌的事。
至少他觉得还算开心。
大约过了两个小时，李诺的热情和体力终于在不停的敲鼠标和键盘中降下来。
“如果像游戏里那样死了还可以复活...会变成什么样子...”苏雅纪靠在椅子上随口感叹了一下。
“想想就知道。”一直没怎么说话的苏醒终于开口了“最亲爱的人死的时候，大家都希望他能回来，可是如果他真的回来了...估计得乱成一片...而且是场面一发而不可收拾那种。”
“......也对。”
苏醒好像很喜欢用一张冷峻的脸说出通俗易懂到不搭调的话。
“头儿，沙漏室里面有一个需要关注的瓶子了。”绪见在临走前提醒了一下。
“我知道那个，大概是后天吧，大家好好休息，后天我和新人一起去。”李诺打了个哈欠，收拾那些电脑“雅纪，后天早上别忘了穿正装，顺便洗个澡。”
“任务之前也有洗澡的规定吗？”
“没有人希望自己让一个满身臭味的死神接到另一个世界的。”
正式开始工作是隔天的早晨，外面在下雨。
苏雅纪洗完澡之后，看着外面的雨——这是他第一次看见雨天，仅仅是雨丝与地面相接发出的淡淡声响也给让他非常震撼，以至于他就那样开着窗户站着，对外面的雨帘发呆。
“早，”熟悉的声音在门口出现“我就估计是这样。”
“啊！抱歉！稍等一下....我马上....”苏雅纪手忙脚乱的冲进卧室寻找合适的衣服。
“不用急。私闯了你的家，我先道个歉。”
李诺倚在门框上，慢条斯理的对他的慌忙进行回应。
“不好意思...”
“没事，开车去，时间来得及。”
苏雅纪别扭的弄了弄领带，西服的裁剪很阻碍活动，他无法想象在死神世界时每天都穿成这个样子居然还过的挺愉快。
“我也不喜欢正装。”李诺也一样别扭的转动着方向盘“有种会扯开线的感觉。”
“为什么要穿正装？”
“死是一件很特别的事情。”她淡淡的回答“即使对方也许并不期待是你来把他带到另一个世界，但这是除了出生之外最正式的仪式，无论对于死者还是死神。”
他不知道他对她所说的“正式”理解是否正确。
临冬市第一医院。
“我不喜欢这里...”苏雅纪小声的说。
“生者都会无意识的远离死亡还有和死亡相关联的事物，”她有点惊讶的看着他“看来你算是死神中的稀有品种。”
“什么？”
“只有极少数的死神会对和死相关的事情产生反感。”她说。
“这是不称职的一种吗？”
“怎么会呢。”李诺看着他“因为我也反感。”
“......”
“你能不能别这么紧张？见习而已，不要有压力不要有压力。让你弄得我都紧张了。”李诺大叹气了一下。“要相信你们老大！”
苏雅纪跟着李诺走进住院部的大楼，青白色的地面在青白色的灯光下显得异常清冷，脚步声在安静的走廊里回响，在走向102病房的路上，他忽然感觉到李诺的步伐慢了一拍，在那一瞬间之后，周围和以前变得不一样。
世界开始褪色，在褪色的过程中过滤了所有喧嚣，他视野中的所有景物都渐渐地镀上了一层老照片的色彩，充满了记忆流水侵蚀的景色，光影和色彩强烈到刺眼。
这是连接着死神世界和生者世界的过渡，由死神精神所创造的通道。
原本挤满了病人家属的102病房变得空荡荡的，只有一个男孩子坐在床上，注视着窗外的世界。
“我是死神李诺，执行带你去下一个世界的义务，在进入下一个世界前，请让我为你完成最后的心愿。”她极其正式四十五度鞠躬等待男孩的回答。
“从这片窗户看见的风景，年复一年都没有变化。”男孩依然对注视着窗外“但还是很留恋。”
“受理。”
她也像男孩那样，注视着窗外。
窗外的世界却发生着迅速的变化，在短短的几分钟之内，那个世界重新经历了四季，在苏雅纪的眼里，窗外的景色被属于李诺过度的光影所渲染，美丽的近乎失真。
短暂而恍如隔世的记忆回放之后，男孩安静的跟在她身后。
“路有点长，随便说点什么吧。”她说。
“死神跟我想象的不太一样。”男孩说。
“多少都有些不尽人意。”
“没有，本来我还以为自己会因为不想走而大闹一场呢。”
“这种事情也不是没有发生过。”她还是像以前一样轻声叹息。
“你们会因为送别悲伤吗？”
“是难过。”
“一直？”
“永远。”
在诺森大桥的尽头，这场漫长的对话才终于结束，她最后一次正式的鞠躬，然后看着男孩的生命化作千万条热线，消失在诺森大桥后混沌的世界入口里。
“要注意喧嚣哦。”李诺回头提醒一直安静的跟在身后的苏雅纪。
“喧嚣？”
没等到她的回答，这个世界的通道就像玻璃一样纷纷碎裂，现实世界的杂音一拥而上，苏雅纪半天才从杂音中恢复过来。
李诺有点疲倦的离开医院，开车时也无精打采。
“你喜欢雨天吗？”过了好一阵她才恢复了原有的气息。
“不讨厌。”苏雅纪还不能确定自己是否喜欢下雨，至少现在他觉得自己即使喜欢也是因为新鲜感还没退去“老大你喜欢下雨？”
“喜欢的不得了，虽然下雨是因为有人心情糟糕。”
“诶？”
“我喜欢云彩很低的感觉。”她迅速的看了一眼天空然后将雨刷调到快档。
“死亡真是一件沉重的事情，”苏雅纪看着窗外“即使只是旁观也觉得难过。”
“习惯的话只是有些心情不好。”
“心情不好不就是难过吗？”
“也对。”
一直到回家和李诺告别，两个人没再说过其他的话。
“脱掉正装的感觉就像卸下沉重的责任一样，可以让心情明朗一些。” 苏雅纪在窗户上坐了整整一下午，像李诺推荐那样换上了从零下橱柜里扒出来的衣服，脑袋里不停地思考着一些从没想过的复杂问题。
我这是怎么了？
他反问自己。
醒醒啊雅纪，如果这是你的任务不是见习，你是不是就要完蛋了？
引导往生者前往另一个世界是死神的义务。
这种东西不是背的很熟练吗？
在这个充满了各种情绪各种感觉的世界里，死神世界学到的那些东西，真是不堪一击。
他不断地反问和重复，却得不到答案。
关于他为什么会如此动摇的答案。
“我的衣服仍然没有让你恢复到正常模式吗？”
“？！”
门口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站着一个人。
“我已经在这里看了你将近五分钟了。”
“抱歉。”
“可以理解，老大已经跟我说了。”
零下斜靠在卧室门框上，打断了胡思乱想中的可怜家伙。
“这个衣服...”
“穿着吧，但愿你能精神起来。”他看着坐在窗户上的苏雅纪“你这个心灵脆弱的家伙。”
苏雅纪回头的时候正好撞上了他的眼神。
淡色的瞳孔闪烁着在死神世界从没见过的光芒。
那种眼神，只能用生者的世界一个非常贴切的形容词来形容。
摄人心魄。
作者有话说
第3章 2010年——苏雅纪的日志(3)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