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上人间，桃花灼灼》羽弦

4、第三章

　　自我答应丞相后，丞相便让我住于府中。并对我解释说，二小姐出走之事是个秘密，除了他一家人外没有旁人知道，因而叫我莫要担心此事会败露。但事实上我却是没有担忧过这个的。后丞相给我安排的房间，正是正牌二小姐的闺房。丞相说，即此刻起，我便是他的女儿。我姓佐名思瑶，乃北梵国当朝丞相佐蔺淼之么女。上有二兄一姊，大哥佐佑辰，二哥佐佑奕及一姊佐思乔。娘亲因生我难产而死。

　　这些强灌于我脑中的家世，让我有些错乱。若是让爹爹娘亲知道我给凡人当女儿，也不晓得会作何反应。但既来之则安之，眼下我既已答应人家入宫之事，便必当全心全力。
　　此刻，正是我成为丞相府二小姐的第二日。我正被关在我房内被一个宫中女官教着宫廷礼仪，以及何为入宫为妃。

　　那些条条框框的礼节听得我直头疼，不仅要将这些礼仪全部背下，还需得练习那些礼仪动作。当初同娘亲学那些复杂之舞不过也几遍便能学会并记于心间，因而如今这些礼仪动作我也是几遍而过。只是我向来厌烦记忆，这动作好学却也要背熟礼仪内容，委实让我难受得紧。

　　这样学习了整整半日，吃过午饭后我便打发那宫女回宫了。

　　下午风吹清凉，益散步消遣，我便出了房门，想着转转这丞相府。丞相那日同我说，定要我把此处当做自家，越是随意越是好，奴仆尽管差遣。要我把自己当成千金小姐。
　　于是我在丞相府中转悠之时，偶尔几个奴仆路过，皆是要向我行礼道声：“二小姐好。”的。我便很是受用的接下了。

　　这时我已逛到相府中的花园，花园中央有座假山，假山之上建了座凉亭，很是别致。我初入相府之时并未细看这里的景色，此时一看却是好看。虽不如东荒那般花草茂盛桃树遍地，却也是亭台楼阁，好生雅致的。我走去假山之上的亭阁之中，见亭中无人却放着一架古琴。那琴看似由沉香木所质，质地极好，琴上雕刻的花纹亦是极为精致好看。我对琴只略懂皮毛，此刻看着这架琴却也不由自主得抚了上去，指尖划过琴弦，便发出一串流水行云般的乐声，很是好听。

　　“你便是爹找来的替身？”我正琢磨这琴时，身后突然冷冷传出一个男声。

　　我诧异回头，正是一位男子站在我身后。那男子一身墨蓝色袍服，墨黑色的头发被整齐的束于脑后，正衬得他气宇轩昂。那个男子五官分明，如雕刻般有棱有角的脸英俊异常，高挺的鼻梁与薄薄的嘴唇，完完全全的巧夺天工恰到好处。此人亦生得俊朗无比，正似笑非笑的看着我。

　　我却是震了。记得丞相说过不许将此事说与第二人所知，如今这男子却这样问我，我想，此人难不成是丞相的儿子？从没想到凡人也会有长相如此俊美的男子。他不同于姚哥哥的妖娆之美，而是带着男子的阳刚之俊。

　　他见我一直盯着他看，冷嘲道：“难不成是个哑巴？”

　　我微笑回道：“公子说笑了。”此人虽面目俊朗，说出的话却如此难听。所谓人不可貌相，我与他的好感却是毫无了。只是我隐居东荒多年，早无了年轻时的争强好胜之心，所以于他的挑衅我并不在意。

　　那男子上下将我打量一番，表情露出一丝诧异，又道：“确是相像，怪不得爹今日心情大好。”
　　我自是晓得他指的什么，依旧微笑回道：“公子一口一声‘爹’，那便是小女的兄长了。只是不晓得，是大哥，还是二哥？”

　　那男子轻蔑一笑，看着我的眼神亦是带了丝蔑视，“这才一日工夫便真拿自己当丞相之女了，兄长我不敢当，若不是为了爹的性命，你根本不配当我妹妹。后日你便进宫了，我和你也甚少再会见面，兄长之称便算了。”

　　我淡笑，缓缓走于他身旁停住，朝他轻语道：“如此，甚好。”语毕，头也不回大步离开。

　　我刚走下这假山，便见我的随身侍女，也就是原二小姐的侍女从远处跑来，一见到我先是欣喜，后又急忙奔于我身前，喜道：“总算是找到小姐了！奴婢不过是去为小姐取些点心，回去后小姐便不见了。可吓坏奴婢了，小姐身子不好，如今将要入宫，需得注意才好！”

　　这侍女名唤断馥，丞相说是原二小姐最为喜欢的侍女。自原二小姐十岁之时便开始照顾她。距今已有六年之久。这断馥对原二小姐的性情喜好无所不知，是以我在苦学宫廷礼仪之时还需得记一记原二小姐的性情喜好。昨日丞相让我以出府玩乐之由自外回府时，这断馥便对我寒长问短，弄得我好不自在。我稍一不小心说错什么，她便说我玩乐一番回来却变了个人。自昨日起无时无刻不跟在我身边，只有到了入睡之时我方有理由遣走她。是以，如今我最怕的便是见到她。

　　见我不答，断馥又道：“小姐自外出回来便变得古古怪怪，从前和奴婢很是亲近，如今倒处处避着奴婢，却是为何？”

　　我心下暗叹，这断馥当真是对主人体贴入微，稍一点儿变化都注意得到。总是如此念叨我古怪。我只无奈道：“我只是出来转转，日后定走哪便带你去哪，可好？”

　　断馥这才罢休，挽着我便离开了。

　　这日傍晚，我正在房中看书，断馥便上前来道：“小姐，老爷请小姐去书房一趟。”

　　我放下书，整理整理衣衫，道声好便随着断馥前往书房了。

　　临近书房门前，我便隐约听见里面有几个男声。断馥在一旁道：“小姐，快些进去吧，莫要让老爷等急了。”我点点头。门外守着一个家丁，见到我便向房内通报一声道：“老爷，二小姐来了。”后为我敞开房门，让我进去。

　　书房内一切陈设简洁，却也不失贵气。房中正座上坐着丞相，一旁坐着我白日里见到的男子。另一侧则站立着个我不认识的年轻男子。我倒没有去细看他们，只向丞相道：“爹爹唤小女前来所为何事？”

　　此话一出，便同时听见白日里那个男子的轻蔑一笑及另一个男子的浅笑声。

　　丞相则不理会，笑看旁边坐着的男子向我道：“瑶儿，这位是你大哥，佐佑辰。”又看向那立着的男子道：“那位是你二哥，佐佑奕。”又看向我道：“日后，可要和你哥哥们好好相处。”

　　我乖巧点点头，看向佐佑辰和佐佑奕，道：“我本叫千佰陌。今日入府假冒相府千金只为丞相大人一番相求。你们厌我也好，气我也罢，我为佐思瑶这都已成定局。我亦不愿多些个所谓的兄长，所以，私下里，我们互不相识。人前逢场作戏一番，也是为了你们父亲。”说罢我目光移向佐佑辰，缓声道：“二位公子莫要错怪了才好。”语毕我不管丞相和佐佑辰惊愕之色亦不管佐佑奕饶有兴趣的目光，对丞相道：“爹爹是叫我来认亲的，如今我已认识。若是无事，小女有些乏了，便先行告退。”然后转身便走。

　　“瑶儿且慢！”我正走到门前，丞相便又唤住我。我转身看向他，他略有歉意道：“今日假山亭上之事我也听辰儿说了……其实，那琴，是……她从前心爱之物。辰儿自幼便和他妹妹要好，如今妹妹已走，他断然伤心难过。瑶儿，就请原谅辰儿吧。什么人前私下，不管人前私下，你们都是兄妹。我定会将你视为亲生女儿般对待的。”

　　他这番话委实让我感动。方才怒气便消，可还没待我回话，一旁佐佑辰便惊道：“爹！爹你怎么可以这样！她又是哪里的瑶儿，瑶儿这世上只有一个！我的妹妹亦只有一个！”

　　丞相刚要争辩什么，我便道：“谢爹爹。若是依爹爹所言，先前之事倒是我的不对了。佐佑辰，抱歉了。”停顿一下，又微笑道：“你说得不错，手足，这世上是无人可替的。在我心里，亦只有一个哥哥。”随后对丞相欠了欠身，道：“爹爹，小女实在乏累，就不陪您了。小女先行告退。”然后转身开门即出。

　　现下还是四月之天，出得门来一阵夜风吹过，别有凉意却舒服至极。断馥见到我急忙上前扶着我。想来这原佐思瑶定是副体弱多病之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