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阙》落日空寂

1、再归天阙，天初春

　　楔子•远去
　　紫禁城，碎雪飞扬，鹅毛大的雪花早空中飘着，这寒冬腊月的，宫里鲜有人出门，漫天白茫茫一片，一个小宫女急匆匆在雪地中走着，她头上只带了几个络子，雪花打在她脸上，往前走了几步，怕是因为雪太大，又抚起袖子在脸上挡了一阵，身上竟还披着暖裘，身着棉旗袍，颜色却不是属于宫女那浅淡的鸭蛋青，而是一身绯红，像极了两年前南疆进贡的回文锦，背上背了个包袱，鼓鼓囊囊的，一路上一直低着头，许是怕了风雪，又许是拍被别人认出来她的身份，她又快走几步，到了午门边上，依旧低着头，从袖口里不紧不忙的拿出一块牌子，午门旁的侍卫看了看令牌，
　　“原来是太子妃的侍女，”
　　“不知太子妃在这天寒地冻的天差你要去干什么？”
　　“能有什么呀？就是让我去给她买几块德福居的蜜饯，主子说宫里做出的不是那个味儿。”
　　“原来如此。”
　　“小凌子，开门。”侍卫指挥旁边穿着棉袍的太监，
　　“谢侍卫大哥了”小宫女微微屈身做揖
　　小太监看了看她说“快走吧，这天寒地冻的。延误了主子的时间，就不好了。”
　　一章•再归天阙，天初春
　　瑞凤元年十月，圣都发生了一件大事----皇后娘娘回宫了，三日前这个消息便从五台山传了过来，说是五台山，可谁又知道是不是呢，反正是一个老太监说的，德高望重，没有人敢反驳，几个小太监打扫着锦鸾殿，“大后天可算是能见到皇后娘娘了，我入宫这三年来，还从没见过她呢。”
　　“可不是？皇后娘娘还是太子妃的时候就去了五台山，宫里的老人儿说皇后娘娘不是去五台山为大清朝祈福，而是什么偷偷溜出皇宫的。是皇上把这事压下来的。”
　　锦鸾殿的姑姑景秀端着一些礼仪用品，顺着后面的月亮门走了过来，这俩小太监显然还是不知道，依旧聊着“哎，本来皇后娘娘是应该嫁给六……”还没等他说完，景秀姑姑就伸出手从他身后拍了两下他的顶子，小太监被吓了跳，回过头来，只看见景秀的脸怒气腾腾“嫁给六什么？六什么呀？没根的东西，这话要是让皇上听到了，不诛了你的九族。”这三天内，宫里忙的昏天黑地。
　　“哎哎哎，黄龙风扇是该放这儿的。”
　　“不对不对，往旁边一点……”终于到了第三天，众妃嫔及众宫人跪在锦鸾殿前的一块空地上，
　　“皇后娘娘万福金安，奴才贺喜娘娘回銮。”景秀走上前来，笑盈盈地说，被叫做“皇后”的女子微微一笑，轿边的小太监赶紧把手伸了过来，她把右手伸到左手旁，挽起绣着瑞凤石榴枝的凤袍，把手搭在小太监伸过来的手上，一抬头，望着偌大的锦鸾殿，碧瓦飞甍，鎏金柱子，雉尾扇，黄缎绣四季花伞……面前的一切都充斥皇宫的富贵与华丽，而她眼里却是止不住的泪水，笑容僵在脸上，终，还是回来了……
　　皇上对皇后的宠爱，是六宫皆知的，除了曾经皇上还未继承大统的时候，先帝赐给他的明妃以外，他没有立过任何妃子，这年号瑞凤就可以证明一切。
　　时光荏苒，岁月匆匆，三十四年转眼过去，瑞凤三十五年，景帝驾崩，由皇四子果新继承大统，新帝年幼，由太后钮钴禄•于归垂帘听政
　　……
　　彼时的她，已不再是曾经的皇后，太后对着镜子，拿着一支金步摇插在头上“你们先下去吧，哀家自个儿弄。”
　　“是。”
　　旁边的宫女太监应声撤退
　　她对着镜子拿起眉笔挑起了眉，一晃神，突然发现鬓间又长了几根白发，景秀急匆匆地走了过来，看左右无人，才低声的对太后说 “娘娘，你猜我看见了谁？”
　　她看了看镜中的自己。又笑了笑“能谁呀？咱们从王府搬进这紫禁城再怎么说也得有三十年了，每届秀女宫女也是见过的，你怎么还跟个孩子似的跟我打上了哑谜？”
　　她又拿起桌上的眉笔继续挑眉，
　　“是六阿哥回来了。”
　　“六阿哥……”她轻声如呓语一般，脸上立刻露出惊讶之色，她立即发现了自己的失态，又镇定起来“你说的可是那端亲王府的六阿哥？”
　　“是荣亲王。”景秀说得一字一顿，
　　，眉笔从手中滑落，摔在地上，滚了几圈，“怎么可能？他不是早已经……”
　　“没错的，就是荣亲王，他虽然老了些，但奴才还是认得出来的。”
　　“他现在在哪里？”
　　“在皇上那里……奴才刚才看见他穿着翰林院的衣服，往养心殿那边走了。”
　　“赶紧把他截回来。”
　　“怕是来不及了，不如咱们摆驾养心殿吧……”
　　“小瑞子，摆驾养心殿……”
　　养心殿内，香炉里还散发着袅袅清香，
　　“桃之夭夭,灼灼其华,之子于归,宜其室家。”
　　小皇上也学着他，摇着头“桃之夭夭,灼灼其华,之子于归,宜其室家。”
　　“皇帝，皇帝……”她险些被那门槛弄到，又往花厅那边瞅了瞅，没错，是他，他回来了，
　　“荣……”
　　“微臣荣灵寿拜见太后娘娘。”他抢在了前面
　　“你先下去吧”小皇上对着荣亲王说道
　　看他的额娘走了过来，忙跑去“皇额娘，那是新请的帝师。”皇上把头转向门那边，像是去望荣亲王的背影“皇额娘认识他？”
　　“没，没有。”
　　“皇额娘你怎么哭了？”
　　“哀家只是迷了眼睛……”
　　“皇上进来可学了什么知识？”
　　“回皇额娘的话，儿臣最近会背《春秋》了”
　　“好啊，皇上真是越来越有长进了，给哀家背一段听听……”
　　“是……”
　　紧接着，养心殿里面就充满了皇帝的读书声
　　窗外，风微微的吹着，桃花也在这春末落了，夹在风里，兴许是风小了些，它终于落在了地上，像是一抹血红色的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