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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Chapter 12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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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ELOVED,在知道了这个美丽名字的一星期后,清明,死了。却是被杀害的…]一个娇小的身影站在石刻的墓碑前,手中紧紧捧着一大束遗留着无染露水的白百合。直直映入眼底的,是碑上刻着的冰凉名字——青柳清明。
清晨的薄雾弥漫在煤灰熙攘的苍穹,潮湿的触感清晰了迷惘的思绪。
[妈妈说,人死了就什么都结束了,什么都没有了。可我不明白,清明你确实还在啊。我分明记得你的声音,你的体温…]立夏收了收臂弯,露水在细微的震颤下从花瓣边缘划落,终是滴在干燥的石板,融出深浅交替的斑驳。
立夏缓缓弯下身,双手将花倚在石碑上,转身坐在一旁。本应是美得醉人的花束,在灰黑的石碑旁却显得分外苍白无力。[清明,你知道么,学校很无聊,都是些利用和被利用之人。即使是来关心我的,一部分都带着明显的幸灾乐祸。]立夏拨弄了一下花瓣,拂去一只小飞虫。[老师刻意的安慰还真充满了疼惜,我好讨厌这种被怜悯的感觉。胜子医生那里我也坚持去了,准备接受她的意见,转学换一个环境。不过,人生真的很无聊啊,不如早早结束算了。]
下葬那天,几乎没有太多的人参与,站在前端哭得声嘶力竭的女子和面色沉重的男子形成强烈的反差。立夏远远地站在后边,沉默地看着母亲的悲痛,没有留下一滴眼泪。他不相信,最亲近的哥哥居然如此突兀地彻底消失在这个世界。男子不久便匆匆离去了,拂在头顶的温暖掌心是他留与立夏的最后印象。
[清明,我明天再来看你。]不愿再回忆细节,无论是冰冷的真相还是往日的温情。立夏站起身,用力地在手臂上拭去泪水。转身低着头走了,肆意的泪水却无法抑制地涌出。这一片荒芜,真切地将残酷的事实硬是渗入了立夏的意识。
不久,一支妖冶的大马士革玫瑰躺在了那束白百合旁。格格不入的酒红玫瑰,在灰暗肃穆的石碑前燃出一簇明亮的火苗,纵情地渲染着浓烈的悲伤。
玫瑰的花刺穿透了草灯的指尖,就像是刺破了妄想隔绝外物的圩垸那般无情。沁出的细小血珠渐渐聚多,终是承受不住重量,在玉指上留下触目的血迹。
草灯单膝跪地,手慢慢伸向碑牌,指尖沿着墓碑表面刻下的凹痕,描摹出清明的名字。猩红的血色吸附在黑褐的字体表面,宛如缠绵无尽的眷意。温柔轻缓的动作,似乎正游移在清明清秀的脸庞,勾勒着精致的轮廓,倾吐出深□□底的真挚爱恋。
停顿在最后一笔,草灯的指尖点在字上,而唇覆上了清明名字的第一笔,仿佛如此这般便可代替清明完成生命的轮回,挽回坠入深渊的灵魂。味蕾感受到的尽是鲜血的腥气,沾染着殷红的薄唇透出隔绝世俗的妖美,恍若被爱神眷恋的阿多尼斯。
阿多尼斯在灵魂回世之时与爱神团聚,而吾妻草灯又将何时才能再见到青柳清明,或许是一世或许永不能见,可又有谁能预知呢…
草灯收回手,抽出夹在腋下的画册,手指挑上绳结,水彩画作宛如脆弱的蝶子般纷纷散在地上。捻起一张最近的画稿,拇指熟练地翻开zippo,跳动的莹蓝火焰蹁跹在画稿边缘,火苗蹿上易燃的纤维质的纸张,轻易地将一幅精美的作品送向毁灭的结局。画作上,无一不例外地描摹着一位如斯美好的少年,一头半长墨蓝的卷发下是一张清秀疏离的脸庞,薄凉的唇畔噙着若有若无的轻蔑,尖削的下颚凸显了孤傲者的冷峻,姣好的身形被画笔层层添色。让人怎不动心。
手上的动作顿了顿,草灯凝神于遗留的最后一张。戴着板材黑框眼镜的清明拿着游戏机手柄,慵懒地倚在沙发上,微笑着看向自己。纯白的衬衫外套着件V领毛衣,一枚暗红色玫瑰耳钉绽放在耳垂。窗外的花香鸟语似乎都跳出平面的二维,带着关于清明的回忆涌起苦涩的浪潮将草灯吞没。
[啊,好无聊,轻松地就到一百级了。草灯会不会哪天要玩?那我就不删了。]清明抬起叠在右腿的左腿,手臂随意地搭上扶手,背靠上沙发,舒展僵硬的脖颈。
草灯也不抬头,继续手上的动作。[我不玩游戏。]
[啪——]纸张被戳破的清脆声突兀地响起,草灯画作上多了一枚玫瑰耳钉,而这璀璨的装饰巧妙地点在了画中人的耳垂。
[清明…]草灯无奈地唤了声清明的名字,心中不免有些叹息。以往的清明从不关心自己的画作,本想将此作为新生画展的不二之选,给清明一个惊喜,而今却…
挑起草灯的下颚,清明欺上草灯的唇畔,鼻息在低低的笑声中抚上草灯的脸颊。[有什么不满么?]
[没有,但你只…唔…]草灯不辩解,突然想到清明当初仅买了一只,便不由地出声询问。只是还未说完,剩下的话语被清明意外的吻给堵了回去。
[这是纪念。]清明放开草灯,直视入草灯的眼底深处。对于清明来说,或许这是为数不多的机会,让草灯记住自己的存在。即使他清楚地知道,自己之于草灯的意义,但却依然试探着,强行地镌刻下不朽的深刻烙印。
清新的冷色调突出了那一抹立体的艳红,愈显画作中的人物纯美动人。
[现在,果然成了纪念的媒介了…]草灯微蹙的眉渐而放松,一切情绪转为绝美的浅笑,在玫瑰耳钉上落下一吻,继续焚烧他珍贵无比的专属回忆。
草灯看着最后一角即将被火焰吞噬,手指微松,任其随风而去。耳钉掉落在地上发出清脆的声响,草灯意识到一切皆已结束,停顿在半空的手臂缓缓垂下,放空的眼神找不到焦点。墓地的杂草在远处与苍穹连成一线,微风拂过带起阵阵似是浪花儿般的涟漪。
多年来草灯努力搭建的圩垸,一夜之间,清明的离世轻易地将它推翻。
堆积在草灯脚下的,不再是令人称奇的作品。被毁掉的,不仅是心血,或许亦是那颗跳动的心。惟妙惟肖的青柳清明,或许不是旁人眼中最真实的样子,但却绝对是草灯最爱的那般活在画稿上。每一笔,都倾注了草灯的眷恋;每一画,皆吟诵了一份毫不旖旎造作的真挚。
哀,莫大于心死。萧瑟的风带起烟灰,燃为灰烬的残骸在火焰下变成丑陋的黑灰浊污,高傲的玫瑰跌倒在冰凉的地面任人踩踏。而又有谁知道,那些不起眼曾经浸淫着何等的痛楚与甜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