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目之四叶》苹果枼子

6、寻

　　夏目篇

　　窗外的风，呼呼地吹，吹得窗格一阵阵地响。凌厉的雨丝也随之而下，撞在窗户上，噼里啪啦，敲得人心里乱糟糟。

　　夏目看着窗外，阴沉的天空，让他止不住自己的烦躁，猫咪老师却安然地窝在他的腿边，呼呼睡得香甜。
　　距离约定的时间已经过去了许久，骤雨却没有要停下来的迹象。
　　夏目这时后悔，昨天不该把四叶留在河边的，也不该阻止她离开。
　　不知她在毫无遮掩的空地，是如何抵挡这场突如其来的暴雨的？不知她是否还会在那里等他？

　　想起上一次未在河岸寻到她的身影，自己那份低落怅惘的心情，夏目不禁轻叹口气，而后又勾唇一笑。
　　失落怅惘间，谁能想到那少女竟然凌水而回？

　　她轻快的身影直冲到他的面前，碧色的眸子紧锁住他的眸子。
　　她目光清澈，端详地认真仔细，而自己却有些窘迫地退开了几步。
　　她说，夏目，你的眼里真的有我哎！声音欢快，透着喜悦。
　　她说，我叫四叶。声音傲慢，却又认真。

　　当时听她说自己的名字，他下意识想到了四叶草，但又觉得怎么可能这么巧？
　　回了家，他问猫咪老师，她是四叶草吧？
　　语气里的不肯定，连他自己也在质疑。

　　“四叶草？”猫咪老师打一个饱嗝，吐出一口酒气，不屑地哼道，“怎么可能！”
　　“是么……”夏目面现忧伤，心里暗道，果然。

　　夏目想，自己应该跟她说清楚的，毕竟是他起了误导，才让她误认为自己是四叶草。
　　可他却没能说出口。
　　第二天去看她，她正满怀期望地在河边等着。
　　她似乎不喜欢猫咪老师，猫咪老师似乎也不喜欢她，两只妖一说话便互相针对，一见面便开始馒头争抢大战。
　　她总是喊猫咪老师为肥馒头，总是在猫咪老师自恋的时候，拿不知道从哪里听来的话狠狠地奚落它，她说它自大，说它贪吃，说它是酒鬼，说它是酒鬼也就罢了，还发酒疯胡乱唱歌，说它唱歌也就罢了，五音不全还瞎炫耀……
　　她几乎将猫咪老师所有的缺点都说了出来，真不知道她是从哪里听来的。
　　这时候，猫咪老师总是气呼呼地瞪起半圆的眼睛——
　　“你这个无礼的小妖怪，看我吃了你！”
　　猫咪老师总是这么说，却从没有要这么做的意图。她也不怕，呵呵一笑，继续数落在她眼里是嚣张的肥猫。

　　有时候，猫咪老师的火气被她惹大了，便眯着小眼，不屑瞥她一眼，说：
　　“才不跟你这样的小妖怪计较，反正你也只有这几天的时间可嚣张了。”

　　猫咪老师第一次说她迟早会离开的时候，他没在意。
　　猫咪老师第一次让她赶紧离开这里的时候，他也没在意。
　　可猫咪老师不止一次说她——也只有这几天的时间可嚣张的时候，他没法儿不在意起来。

　　然，问了几次，也没从猫咪老师那里问出什么。
　　倒是见她一天天吃得越多，笑得越欢快，精神却一天不如一天。
　　直到昨天看到她变成浅绿的头发，才恍惚中觉得自己意识到了什么。

　　当她微笑着，认真地对他说要去远行的时候，他听到自己心里有个声音又在对自己暗道——果然！
　　那个时刻，他想起了之前少女微笑着，认真地对他说——
　　“那也就是说，夏目你找到四叶草喽。”
　　“所以，夏目，你肯定会幸福的，我会把幸福带到你身边的。”

　　收回望着窗外的视线，夏目轻叹口气，就是因为这样，他才一直无法告诉四叶真相啊。可说到真相，他也只知道她不是四叶草而已。

　　窗外的雨有渐渐变小的趋势，夏目晃一晃依然酣睡的肥猫。
　　“猫咪老师，这个时候出去应该没问题了。猫咪老师……”

　　猫咪老师不情愿地睁开眼，瞟一瞟窗外，说：“不是还下雨呢，再等一会儿……”
　　猛然顿住，猫咪老师倏一下跳起来。
　　“夏目，快点！”
　　“欸？怎么了？”夏目一面问着，一面迅速地拿包拿伞，内心隐约觉出了什么。
　　“她的气息很弱……”猫咪老师瞟一眼夏目，解释道。
　　夏目怔一怔，抱起肥猫，快速奔出门。
　　“不过也可能是因为雨水冲散了她的气味。”猫咪老师试着宽慰了一下看起来很惶急的家伙。

　　“贵志君，这时候要出门？有什么急事吗？”咚咚的下楼声惊了塔子阿姨，她走出屋，看了一看，看到夏目面上的焦急，不免跟着担心起来。
　　“啊……”夏目停住脚，勉强笑一笑，说，“没什么，只是突然想起有本书落在了学校，急着要用，我去拿一下。”话音一落，便转身出了门，只留下急促的开门声和远远的一句“我出门了。”

　　四叶篇

　　老天爷像是在开一个玩笑，下了不多时的暴雨，又向这个世界洒来阳光，好似在昭示它的仁慈。

　　“呵呵……”
　　我靠在潮湿的树干上，望着褪去乌云，澄澈明净的天空，嘲讽一笑——这点阳光，不给也罢。
　　站直身，理一理潮湿的枯发，优雅地迈步，准备离开这里。
　　已然知道了自己是个什么东西，如今，更没了留在这里的理由。

　　可是，迈开的步子为何如此沉重？
　　顿住脚，静立半晌，终是迅速地转身，循着来时的路向回赶去。
　　果然还是想跟夏目好好地道别，就算只是四叶苹，也想要跟他道别，想要知道他是不是幸福。

　　夏目……
　　我在心里呼唤，急切地希望他立刻出现在眼前。
　　然，我却迷了路，找不到堤坝，找不到河岸，找到的只是一些房子。

　　我愣住，喘着气打量这个陌生的地方，心里沮丧得不行。
　　利落地转身，本不想在这里浪费时间，却又突然转回身，循着一个方向寻去。
　　我庆幸自己的鼻子还有点灵，不然就要与夏目就此错过。
　　越往前走，夏目的气息越重，我惊喜地又加快了脚步，直直奔向前方的屋子。

　　“不用担心，夏目又不是小孩子……”男人的声音越过开着的门传出来，慈祥且让人安心。
　　“但是，出去这么半天，他又那么急……”站在门口的女人有些焦虑地望着门外，声音里是满满的关怀。

　　我停住脚，只看了这人一眼，便知她肯定是塔子阿姨。
　　果然是个很温柔的人。
　　我这样想着，恭恭敬敬对她鞠了一躬，随后转身离开了这个满是温暖气息的家。

　　这一刻，我才切切实实地感受到夏目想要保护的是什么，他又为何总是流露出忧伤。
　　不是因为不幸福，而是正因为幸福，才会忧伤。
　　就像他对我的隐瞒，我对他的隐瞒。

　　我开始奔跑，但还是担心时间会来不及。
　　如果不是内心的坚持，我早已不想迈一步。
　　夏目肯定去找了我，我不能就这样不告而别。

　　拜托了，衰亡的速度，请你慢一点。

　　阳光下，发根处最后一点儿深绿也即将消失。
　　视野里，依然没有夏目的身影，有的只是他淡淡的气息。
　　时间，好像真的来不及了。
　　夏目，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