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归鞍庭深》繁碧笙

12、第 12 章

　　等了约有一刻钟的时间，还未见百合出场。白佑坤有点兴致缺缺，应道林凑过来，“二少，再等等，马上就出来了。”
　　这一帮子青年军官此次出来都未着军装，为了不引起不必要的麻烦，连对白佑坤的称呼都改了去。白佑坤坐在长条沙发的最中央，手中举着酒杯却不喝酒，见应道林这么说，就微微颔了颔首。
　　白佑坤似是想起了什么，侧头笑骂道，“好你个应道林，原来给你发了点军饷你都给丽花皇宫做了贡献。”
　　声音不大，除了应道林没有旁人听到，但是应道林只觉得背上冷汗涔涔，虽然自己与白佑坤一向交好，但是毕竟上下有别，让上司知道自己总在夜总会流连，到底不是什么好事。应道林忙辩解道，“少帅，属下知错。”
　　白佑坤微微一皱眉，应道林只觉得想挖个地缝钻进去，低了头连声认错，“二少，是我出言不慎。”
　　“算了算了，我也没说你不能逛丽花皇宫。只是你得给我记好了，第一，不能在这儿丢了我们廷军的面子，第二，不该说的，不要乱说。”白佑坤摆摆手，不欲与他计较。
　　应道林诺诺应声，白佑坤见他模样，哈哈一笑，重重的拍了他的肩，大声笑道，“一会儿可要罚酒，罚酒！”
　　同来的军官纷纷侧目，不知道刚才发生了什么，有的好事儿的凑上来问，“老应，你又出什么笑话了？”
　　应道林有点窘迫，求救似的看向白佑坤，白佑坤笑着说，“我刚才跟他打赌，赌那个女侍应今年多大，他竟然多猜了人家五岁，把那姑娘气走了。”
　　其中一个军官与应道林向来关系不错，打趣道，“真是枉费你来了这么次丽花皇宫，这下必须要罚酒。”
　　应道林脸都涨红了，众人又笑成一团。一众人等，皆是青年才俊，又与一般的世家公子不同，皆是行伍出身，虽然未着戎装，仍是高大挺拔，笑声引来了不少周围女子的注目。
　　台上的灯光慢慢阴暗下来，众人知道是演出要开始了，忙住了闲话。灯光打在大幕左侧，殷明珠站在帷幕后面，不经意的往台下一瞄，却看到身着灰色斜纹法兰绒西服的白佑坤正坐在舞台下的正下方。
　　万姨在一边嘱咐道，今天来了许多军官，万万不可出错。殷明珠心中一突，忙又退了回来，微微皱了眉，每次来都是这么的让人厌恶。他们看不见民生疾苦，他们看不见世间万象。他们眼中只有舞台上供人赏玩的歌舞伎，他们都是有背景，有来头的福客。可是这次不一样，她想知道，眼前的这个男人是不是也为此沉沦。心思流转，示意站在她旁边的经理自己要换曲子。经理微微皱眉，还未开口殷明珠就笑道，“您不是说今日有贵客来吗？既是来了贵客，又怎能唱些平素的流行曲子？”
　　经理会意，深深地看了殷明珠一眼，殷明珠欠了欠身，回后台换了身衣服。经理用麦克解释，“今日百合小姐将为大家演出新排练的节目，请大家稍安勿躁。”台下观众纷纷议论，忙嚷着百合的名字。
　　殷明珠换了一身纯白色的天鹅绒抹胸长裙，带着长长的半臂手套，将长发全都绾了上去，露出她小巧而精致的脸。发上斜斜嵌了几颗珍珠和一朵茶花，在暗色的灯光下闪着幽光。她牵着裙角，优雅的行至舞台中央，另一只手举着一只高脚杯。甫一出场，场内便安静了下来。她向台下微微鞠了一躬，又朝乐队做了个手势，嘴角带笑，轻慢开口。
　　音乐响起，白佑坤愣了一下，未想到她唱了《茶花女》里的《饮酒歌》。本应由男女对唱的片段，她竟然能一个人完成。
　　殷明珠站在台上，神采飞扬的唱着《饮酒歌》，唱到高潮，侧台旋转出一对对男女，相拥而舞，裙裾飞扬。台下之人虽然听不明白她唱了什么，但却被殷明珠的声音所感染，一时皆陶醉其中。
　　应道林坐在白佑坤旁边，小声问，“二少，她唱的是什么？”
　　白佑坤坐在台下，也被她的音色所震，一时竟收不回心神，直到应道林问，他才回过神来，偏头对他说，“《饮酒歌》。”
　　“哦……”应道林还是有些摸不着头脑，坐正身子。
　　白佑坤注视着舞台上那个白色的身影，聚光灯打在她身上，旁边的烟雾机放出冷烟，将她衬得犹如踩在云端的仙女。白佑坤又想起了那日见到的殷明珠，竟觉得二人有些相像。但又细细看来，那日的殷明珠远远不及今日的百合冷艳，身形虽然相似，但是气质却大相庭径，他微微哂笑，在心中否定了他的想法。
　　她唱完了意大利语，又用中文唱了一遍，唱到最后，她举起酒杯向台下观众示意，竟也有许多人高举酒杯遥举祝酒，气氛在她的带动下已经相当热烈，殷明珠娇媚一笑，顾盼神飞，这又让白佑坤觉得很像那天与他笑吟吟聊天的殷明珠。
　　一曲唱毕，殷明珠向后退了一步，微微欠身示意，往侧台走去。台下观众纷纷高喊安可，她也不回头，直径自往侧台走去。
　　白佑坤微勾唇角，端了手臂，倒觉得这百合小姐是个有意思的人。少顷，殷明珠又在侧台露了一截裙角，有了眼尖的人瞧见，忙高呼百合的名字。殷明珠从帷幕后面走出，面带浅笑，眼角眉梢都带着风情万种。
　　她又站在了麦克风前，轻启檀口，声音轻缓，乐队的伴奏随后跟进，白佑坤细细听来，竟是《茶花女》的最后一幕。白佑坤端详她脸上的神色，全然不似刚才的神采飞扬，倒是带着些淡淡的哀愁。白色的光笼罩着她，仿若一尊女神，她哀怨的唱腔让白佑坤的心不自觉的揪成一团。
　　丽花皇宫随着她的歌声，竟然慢慢安静下来，有些人刚才还在兴致勃勃的劝酒，殷明珠歌声一出，如怨如诉，竟惹得所有人都开始心伤。
　　殷明珠站在台上，看着台下观众的表情，知道自己又赢得了满堂彩，微微分神，唱错了一个调子。白佑坤眉毛一挑，显然听出了瑕疵，殷明珠眼风扫过，白佑坤的表情被她捕捉到，忙正正心神。
　　整首曲子在大提琴深沉浑厚的音色中结束，殷明珠仍盈盈立在台上，直到大提琴手最后一运弓，殷明珠张开双臂，鞠躬向台下致敬，又摘下发间茶花，不偏不倚，正好丢到了白佑坤怀里。过了许久，白佑坤鼓起了掌，众人这才返了神，喝彩声一浪高过一浪，殷明珠置若罔闻，兀自谢了幕。

　　过了片刻，台上有个不知名的歌女唱起夜来香，丽花皇宫又恢复了靡靡的气息。经理凑到白佑坤耳边，轻声道，“二少请稍等，百合小姐这就出来。”
　　白佑坤怔了一下，抚着手中的茶花，微微点头过了片刻，殷明珠举着酒杯自人群中走来。白佑坤看了她手中的红酒，倒是与她的红唇相得益彰。
　　殷明珠心中有些忐忑，走至白佑坤身旁，微微垂了眸，看着他旁边的座位，偏着头道，“我可以坐在这儿么？”
　　白佑坤未说话，只做了个请的手势。殷明珠笑了笑，敛了裙摆坐在白佑坤的身边，不远不近的距离，恰到好处。白佑坤斟了一杯酒，拿在手里，眼神的欣赏毫不掩饰，笑着道，“百合小姐，惊为天人。”
　　“谢谢。”殷明珠含了笑，轻轻道。殷明珠大着胆子看向他的眼睛，他的眼中有赞誉，惊艳，还有……一抹探究。殷明珠抿了抿嘴，杯子轻轻相碰，发出轻越好听的声音，仰首喝尽杯中的酒。
　　白佑坤极不喜欢喝红酒，但还是噙了浅笑，一饮而尽。饮罢，向她亮亮杯底。
　　“百合小姐为什么选了最后一幕来唱？”白佑坤有些好奇，笑着问她。
　　殷明珠见了白佑坤明朗的笑，有些恍神，望着他的眼睛，犹如深色的大海。殷明珠抿了抿嘴，眨眨眼睛，有些俏皮的说，“不为什么，就因为喜欢。”
　　说完这话，便觉得自己的举动有些不妥，于是又补了一句，“白先生不喜欢？”
　　刚才被自己否定的想法，此时又冒了出来，白佑坤声音带了笑意，“喜欢。这一幕的曲子很美。”少顷，白佑坤又补了一句，“不过意头不好。”
　　殷明珠失笑，未几又掩了嘴，道“哪里就讲究那么多意头，只要卖座就好嘛。”
　　白佑坤耸了耸肩，未置可否的笑了笑，换了话题，“茶花女明明应该拥有幸福的。”
　　“哦？”殷明珠觉得眼前的男人越来越有意思了，拉长了声音问道。
　　“如果阿尔芒再坚定一点，薇奥莉塔再自私一点，说不定他们就能双宿双飞了。”白佑坤看着殷明珠的眼睛，发现了她眼中一闪而过的波澜。
　　殷明珠低了头，不知道该怎样回答白佑坤，正巧这时，大厅的灯光暗了，舞会时间到了，殷明珠整了整裙边，抬了眸子，正巧对上他如海一样深邃的眼神，心中一窒，忙掩饰道，“先生不请我跳个舞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