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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月下行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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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怀阳又一次趴在骆尹贞的背上,有些无奈。他从后面赶上来的时候,就不由分说的把自己背起来。估计,在他看来,自己的身体应该跟个纸灯笼差不多,风吹吹就坏了。他无奈地笑笑,便靠着他的背看着周遭的风景。此刻天正欲明,出云宫坐落在山巅,占地很广,屋殿错落,蔚为壮观。他们穿过一进进门院一座座屋舍,仿佛没有尽头一般。
“骆大哥。”
“嗯?”骆尹贞有点意外,秋怀阳会这么亲切地称呼他,听得出他声音里前所未有的亲昵和轻松。骆尹贞莫名的心中舒畅,有一丝丝的愉悦,轻轻哼了一声应了他。
“你这是第二遭背我了,”秋怀阳的声音里有盈盈笑意,有着孩子一般的愉悦和满足,“又暖又软,比轿子还舒服呢。”
骆尹贞笑出声来,转过头去看,发现他正歪在自己肩侧,清亮的双眸盯着自己。骆尹贞不觉竟有些慌张,顿了顿,说;“这还是我头一次背人,瞧你这么开心,跟孩子似的,以前没人背过你吗?”他看见秋怀阳的眼光散了散,面无表情地呆了几秒,复又笑起来。那笑容隔着薄薄的飘雪,在月光下光华四溢,这么的美,让他有些发呆。
等他回过神来,发现秋怀阳用手指轻轻抚摸着自己脸上的刀疤,看着自己有些惋惜地说:“好好的模样,可惜被这疤割破了。”他怔住了,慢慢地觉得被秋怀阳触摸的地方竟有着灼烧的热量。他直觉地往后缩了缩,然后听到秋怀阳呵呵地笑起来。“骆大哥,你怎么老是发呆,挂念什么呢。”骆尹贞倏地转回头,半晌没说话。秋怀阳看见他发红的耳根,也没再说话,便缩回骆尹贞的背上。
他就这么背着秋怀阳,在月色下稳稳地走着。天将微亮,天地间安静的只剩下他咯吱咯吱的踏雪声回荡在雪地里。就在他以为秋怀阳已经在他背上睡着的时候,听见了秋怀阳极哀伤落寞的声音,几乎让他停下了脚步。
“有的。而且……怎么也忘不了呢。”
两人行至虹影桥前,雪已经在地上堆起了厚厚一层。骆尹贞把秋怀阳放下来,边说:“秋公子,前面就是天心浮岛,你径直往前走,”边把他的风帽拉起来,把斗篷给他披上拉紧,往他手里塞了一块玉制的令牌,通体圆润雪白,上面刻着祥云的图案,右下角有一小小的龙腾图案,“穿过排云门就进入浮光阁院子了,骆某在刚才经过的至爽斋等你。”
“骆大哥不陪我一起去?”
“浮光阁是主人独居的地方,包括主母尹慧在内的任何人都不能踏入。如今若不是你要为主人医治疾病,也是断不可入的,”他看着睁着圆乎乎眼睛呆呆盯着自己的秋怀阳,伸手拍了拍他的头,微微笑着,“你别担心,主人性格随和。途中若有阻碍,你便出示我给你的玉牌,说受青龙使所托为主人治病便可。”秋怀阳看着他,认真的点点头。他的大手掌一下一下地拍着秋怀阳的头,语气中带着宠溺,这让秋怀阳一下子安下心来,轻轻应了他一声,转身走上虹影桥。
天心浮岛漂浮在云雾之中,仅有一架木桥与外界连接,便是虹影桥。秋怀阳移步其上,天风阵阵,桥下是万丈深渊,耳边除了呼啸的风声就是阵阵急促的鸟鸣,他紧了紧斗篷,低下头快速的往前走。待走到桥头的时候,便看到矗立在眼前的排云门,回头云雾缭绕,已不能见来时路。他握了握手心里的玉牌,竟感觉到有一丝丝暖从玉牌中渗出,定了定神,往前方走去。
排云门并不十分高,木作的牌坊,做工精巧,顶漆了朱红色,挂有横匾,写有“排云门”三字草书。在他走到牌坊下时,脚步突然便迈不开去,一股巨大的力量压制着他的全身,使他丝毫不能动弹。他抬起头,看了看四周,路两旁的树林在急急的风里唰唰地摇摆,远处是快速翻滚的巨大云层、像要迎面席卷而来。就在他心底渐渐涌起惊慌的时候,一个低沉的声音传到他耳边,“来者何人?”,这个频率击中了秋怀阳。他瞪大双眼,眼底迅速蒙上雾气,站在原地呆了半晌,说不出一句话来。他好似认得这个声音。它竟直接带着那些已经埋葬的往事一起猛烈地破土而出。太多的回忆一下子在他的脑子里风起云涌,让他呆呆站着,动不了一步,作不了一声。
午后静谧的小院,有和暖的日光。一汪清澈的池塘倒映着微微变化的天光。池塘边上种着两株女儿棠,在徐徐的风里摇曳,点点飞花像没有重量一般飘入池塘,荡漾开细细的水纹。他靠在旁边人的肩侧,听着那人轻声细语地说这些什么。他极妍丽的脸上,面色苍白,偶尔自嘴角浸开一丝浅浅的笑。他偶尔抬起头来看着说话那人,神情静好。那人看不清楚面容,可是声音低沉,那频率越来越鲜活,一次一次回荡在耳畔。
“来者何人?”
那声音又一次传来。他的眼神渐渐聚拢,摊开手掌亮出骆尹贞的玉牌,“在下月华岛秋怀阳,受青龙使之托为贵宫主人看诊。”话刚说话,手中的玉牌凭空飞出去,消失在前方的云雾中。半晌,压制他的力量突然消失,他明显地全身一松。雪花飘落在他长长的睫毛上,他却还是站在原地不动,直到那声音再次传来。
“秋公子请进。”
秋怀阳看着远处云雾缭绕的屋子,在雪中已被覆盖的看不太清楚,仿佛听到了命运召唤一般。他抬起头,阴云密布的天空在东方已经有了几丝破云而出的光线,雪花还在绵绵层层地铺下来。他搓了搓手,这场雪估计是要下些时日了 。寒风夹着雪扫上他的脸,迅速风干了他眼角渗出的水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