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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六 捉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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烟儿再回到屋时,已是拖了一身的沉重,一下子瘫在床上,起不来身子了。
门吱的一声被推开了,烟儿见来人是静梅姑姑,强撑着身子站起来,请了个安。
静梅仍是一副冷面,烟儿知道她定是来教训的,干脆也不说话了。
“打今儿起,每晚我随时来查房。以前见你初来,并没派给你差事,以后你就盯六爷的夜儿吧。”这盯夜是个苦差,平日阿哥夜里念书念得晚,盯夜的就也得点灯熬油的陪着。什么时候主子睡了,自己才能裹个毯子在地上打个铺。
烟儿早料想到了这些,以前在园子里时,早就看出宫中人的势力,见你不济了,再过来踩上两脚也是常事。所以,她也只是默默的应了。
这两日赶巧了阿哥们要交文章,六阿哥每天晚上都抓着头苦熬着,但也没见他写出什么来。这天晚上好容易写了半页的纸,就趴在桌子上打了个盹,再起身时胳膊碰翻了一碗茶,整碗茶水泼到纸上,当时字已阴的瞧不清楚了。
六阿哥见这一晚上心血就这没了,蹭着椅子是哭闹不止,不管奴才们怎么哄都不见好。
烟儿听他闹得厉害,便过来看了看,文章上的字早已辨不清出,她也不问六阿哥,便把那纸一团,随手扔了。
“谁叫你扔了它的!”六阿哥当是带着哭腔,急的跳脚。“你赔我!”说着,一把拽住她。
“我既扔得起,就必定赔的起的。”烟儿朝六阿哥诡笑了一下,道,“你就安心的睡觉,明个醒来,我赔给你整篇文章好不好?”
其实,刚刚六阿哥写的时候烟儿便侧眼瞧着了,他那半页的篇章不一会儿烟儿早已记下了。她知道这个阿哥年少,文章也不会太出彩,便打算再找些故人时常用的典论混在这文章了,起码先能遮掩过去。
她哄得六阿哥睡了,就把刚刚记下的句子和以前额娘常叫她念得那些引文道理糅合一起,也算写的了一篇正经文章。
第二天,六阿哥早早的醒了,一醒过来就吵着要文章。
“好了!你瞧瞧这是什么?”烟儿双手把文章托到六阿哥面前,六阿哥登时喜笑颜开,道:“我昨儿写下的,你竟都记得。烟儿,你真好!”
“你好我们才能好呀!你这一闹,满屋的人都得陪着睡不了觉。”
六阿哥只顾着看文章,并没听得入耳,“可是这句'罪疑惟轻,功疑惟重。与其杀不辜,宁失不经。'不是我写的,烟儿,你哪听来的?”
“这是《尚书》里的句子,我从苏轼的《刑赏忠厚之至论》里头摘来的。”烟儿答得淡然。
“原来你识字,还念过书?哈哈,以后有你在我身边我就安心了。”六阿哥乐得拉着芷烟不肯放手,但烟儿发现屋里头的人神色都有一种说不出的别扭,但也并没放在心上。
“烟儿,以后你就陪我念书吧,余下的事叫他们做就成。”烟儿心里头巴不得这句赦令,这端茶倒水的差事她是真的应付不来。
等六阿哥上书房之后,烟儿便在屋里歇了,折腾了一夜,她觉得筋骨都要散了。正睡得昏沉时候,就听见外面有太监叫门。
“怎么了?”她语气里夹着不耐烦。
“四爷叫!”烟儿顿时一身的冷汗,登时醒了盹。
烟儿出了屋,刚走到回廊,就撞见了四阿哥。“四阿哥好!”烟儿请了个安。
“你的文章写得好啊!”这语气里尽是责备。烟儿一惊,她早该估到这事瞒不了四阿哥。“奴才只是想给六爷分忧!”
“分忧?你分明是给你家主子惹祸。这策论是要递交皇阿玛的,就你仿得那字迹也只是糊弄书房的花眼师傅,又怎骗得过皇阿玛。”四阿哥此时虽有怒气,但并未露怒容,远远看去仍是一脸和气。
烟儿却“啊”的叫出声来,她没想到会惊动皇上,这弄不好就是个欺君之罪。
“明儿皇阿玛过来,你自己机警着点。”而后,四阿哥放柔了语气,“我刚在老六的案子上看见了这个,这可是你的?”说着,举起了一个雕着一株垂丝海棠的象牙臂搁,上面文案凸浮有序,极为精致。
烟儿一眼认出这是自己贴身之物,自己一直带着,料想是昨晚上写完字落的,可又不好伸手去抢,急道:“是奴才昨儿晚上落下的,烦劳四阿哥还了奴才。”
四阿哥却厉声问道,“你这物哪里来的?”
烟儿沉了一会儿,又支吾了半天,才缓缓答道,“是……是个老主子赏的。”
“你见过她没有?在哪见得?”四阿哥记得一把攥住烟儿胳膊,就连他身边的奴才,也从未见他有过这般焦急模样。
“那时奴才尚小,已……已记不得了”烟儿答得却更为吃力了。
四阿哥虽是一脸狐疑,但也放开了手。把那臂搁还了烟儿,喃喃道了一句“这物竟在你那!”转身缓缓地走了,烟儿依稀瞥见他带着一脸愁容。
那愁容叫人看着难免心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