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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滑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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滑梯
文/薛舞
小区里面有一个疯女人。
失去了自己的孩子的疯女人。
出于礼貌没人问她怎么失去了那个孩子,可是失去就是失去,问过了以后难道那孩子能回来么?
很多次我看到她在儿童乐园那边看着所有的孩子滑滑梯,孩子们开心的笑,她脸上也有莫名的兴奋,而且每次她都守在一个地方,就是那个不透明的,一个桶状的滑梯出口那边,看着孩子们一个一个饺子一样的出来,数着他们的个数。
一个溜下来,一个从出口出来。
第二个溜下来,第二个从出口出来。
后来我发现她每次看到有小朋友从那桶状滑梯进去的时候十分兴奋,而他们出来的时候,她的脸就一下子灰败了,那么明显,以至于,很多妈妈一看到她就准备走人,而那些不懂世事的小朋友自然是哭闹着不肯走。
于是妈妈们带着防备的心,一边紧张的盯着这个疯女人,一边看着自己的孩子。久而久之,这件事情便被吵闹到了社区。
作为一个为了这疯女人存在而增加了工作量的社工,我十分的苦恼。原本就已经很繁忙了,因为社区的投诉,我要在这里盯着这个可怜的女人。
可是几个星期的观察之后,她那奇怪的表情变化让我越来越好奇。那个桶状滑梯,一定和她发病有关系吧?
她慢慢习惯了我的存在之后,有一天午后,在没有小朋友的时候,很自然地坐到我的身边,似乎再正常不过,客气而拘谨的笑笑,近乎卑微。
“你好。”
“你好。”我尴尬的打个招呼,希望她不知道我是来盯她梢的。
“你有孩子么?”她看看青涩的我,问道。
我一个刚毕业的学生,女朋友都八字没一撇,哪里来的孩子,我抿了抿嘴唇,没有回答。
“我有过。”她舔舔干涩的唇。在这里丢的。
和我猜的一样。
“是不是——被拍花子的带走的?”我悄声问。
她惨然一笑,没回答。
又被我猜对了。
后面她突然沉默了。
“不对。”又过了三十秒,她才开口。“她,小小一个,可爱的,我舍不得离开一秒,眼见眼的盯着,怎么可能被拍花子的带走?”
我没有继续,眼睛也看向别的地方,再下去,她会发病么?
“她,就一个小小的人儿,从那个桶子里面钻进去,还喝我挥挥手,说妈妈,宇宙飞船,你在出口等我!”她沉浸在回忆里,不能自已,五指收紧抓着裤子,“我就在出口等着她,她咕隆隆笑着滑了下来,可是出口——”
她突然转身过来揪住我的领子,揪得我气都喘不上来!
“出口没有她!没有她没有她!她倒哪里去了?”
她狂乱的大声地嘶叫,我听到气流进出她喉管的嘶嘶声,她的手收紧,我怎么都掰不开她手指,因为缺氧和害怕太阳穴别别的跳,在学校也打架闹事过的地我,竟然没有办法推开她。
后来一片混乱中,似乎她家人来带了她回去,一边还骂骂咧咧埋怨我,说她一直都很好的,今天受了什么刺激之类的。
后来我没有再做社工了。
后来我有了女儿。
因为她,我买房子的那个小区的儿童乐园,没有带桶子的滑滑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