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0、第50章 退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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溶月趿着淋湿的浅粉绣鞋，急步走进桢佑寝室；也顾不上一路拜倒行礼的宫侍，撩开宝蓝绡帐，几步奔到床边；就见银红滑丝锦被里一张通红小脸。
她不由一惊，这是发烧了！
“皇后娘娘！”
跪在床踏上的桂嬷嬷蓬着头发，满脸忧急，全没了平日的稳重洁爽；想来是准备睡时才察觉大皇子有恙。
溶月坐到床边，拿手探小家伙额头，手下一顿，竟是烫的吓人。
她强压窜起的不安，看了眼桂嬷嬷凌乱的衣衫；蹙眉道：“万春去请别院御医了，嬷嬷去迎迎。”
桂嬷嬷没听出其意，想岔了心思；一时心情复杂、欲言又止，双手只紧紧攥着桢佑小手不放。
“嬷嬷快去吧，太医快来了！”
溶月的催促刚落，就听桂嬷嬷扬声顶了一句：“皇上吩咐过，要老奴好好守着大殿下！”
声音不仅僵硬……还隐有不满。
溶月立眉，一时心头翻转，桂嬷嬷这是怨她没照顾好大皇子还是认为大皇子生病是她所为？
想到这里，溶月苦笑；这就是皇帝的套吗？
她顿觉无力又憋屈。心里急急地冲出个置气的声音，离开离开！快离开快离开！
房里突然安静，小家伙起伏的呼吸声凸显异常，溶月的身体有些不由自主要站起来；她忽听一个嘶哑糯泣的声音落在幽静里，冲出一条条细长而痛苦的呢喃：
“不要！不要！”
溶月被那声破碎紧密的低吟绕窒，心口闷闷有些钝痛；说不清深浅和多少，只觉绵密的怜惜像潮水般从心底涌出，既要席卷眼前这个小人，更要吞没她自己。
神思恍惚间，溶月耳边听到桂嬷嬷惊慌、打颤的呼唤：
“殿下！大殿下！醒醒，快醒醒！”
溶月收回放空的眼神，聚精一看，；只见被桂嬷嬷摇晃着的桢佑，波光推送的光景，像叶迷途小舟般起伏漂荡。
“放开他！”
桂嬷嬷被一道冷冽的沉声喝醒，呆怔住手。她目露惊讶、慌措地望着皇后。
溶月自己也被尖利的声音震到，干咳一声，望着眼神越渐复杂起来的桂嬷嬷平静吩咐：“太医快来了，嬷嬷先去梳理一下头发。”
说完她也不再管她，凑近小家伙，探他额头，还是一样的滚烫；又伸手到锦被里摸摸，发现寝衣已被热汗浸潮。
溶月正要喊人来换衣，万春却急急走了进来，近前低声禀报，别院的御医来了。
她点头，起身避到屏风后面，听着窸窣而来的御医给桢佑号脉开方。外面的惊雷还是时而响起，可是这一刻，它却再没了那惊恐慑人的高涨气焰。溶月频频的望着屏风后的那点点银红色，心里的不安铺天盖地，紧抓她的神经。
如果里面的小家伙有个好歹，她就是那个“罪魁祸首”。
这是天灾还是人祸？人祸吗？那是谁所为？皇帝难道连儿子都舍得冒险？窗边的炸雷又一个爆响，这回却像是更近一步、近在咫尺的震耳欲聋，令她不厌其烦。
溶月下意识握紧拳头，那些略长的指甲，像刺猬一样竖起来。她激灵一下、摊开手掌，似是而非的幽幽低叹：
“真是多余！”
近前请她折回的半春刚好听到那莫名其妙的四字，心里微有狐疑的别扭。但也不容她多作他想；她连忙径直迈前，低声禀明御医诊脉结果，大殿下是受了风寒和惊吓。御医已开好方子，去备药了。
溶月接过半春递上的药方子，她能辨知的药草，只有知母、青蒿和鳖血柴胡；这些药材全有退热之用。溶月稍稍放心，递回药方给半春去命御医速速煎药。
她走出屏风，绕回床边；小家伙像是热急了，蹬着被子的脚几次被跪在床踏上的桂嬷嬷压下。精疲力竭又急切难奈的折腾宛如热火，催得他脸色更加赤红起来。
溶月敛息定神，不能坐以待毙，怎么都得做些什么。注意拿定，心里骤然清明，她当即叫过万春吩咐：“去拿些温水来喂大皇子喝，再给他换身干爽的衣服。”
说完，溶月转头望着满脸焦灼惶恐的桂嬷嬷，沉声道：
“桂嬷嬷！”
桂嬷嬷被这不怒而威的喊声一楞，下意识就轻哆一下。她徐徐偏头，只见皇后脸上是她从未见过的严肃，人不由又是一个怔仲。
“嬷嬷，本宫知道你担心大皇子。也许你不信，但是本宫对大皇子的担心，比你只多不会少。从现在开始，本宫亲自照顾他。你要么去休息；要么就到外厅去守着。”
溶月不等她做出反应，立即命门侧两个静立的宫女：
“你们两个过来，请嬷嬷下去！”
两个被点到的宫女面面相觑，立刻急步上前应诺；不由分说就各搀了还在瞠目结舌的桂嬷嬷一条臂膀出了房门。
急急而来的万春和半春等宫女正好与之打个照面。两人面面相看，迅速交换一个复杂莫辨的眼神。
此时才如梦初醒的桂嬷嬷却突然在外厅扯闹起来；万春听得皱眉、给半春使个眼色，见半春点头，快步引着端水捧衣的几个宫女鱼贯进了内室。
万春自己则折身去了外厅。她一进门里，就见两宫女拉扯着欲要闯进寝室的桂嬷嬷。万春目光暗了暗，急步上前，挥手就朝一个较近的宫女脑袋上虚打一下，低声喝斥：“怎么这么没规矩，皇后娘娘就在里面，还这么拉扯嬷嬷；你们到底有没有规矩？”
她说着话，目光却觑瞄着涨红着脸粗喘气的桂嬷嬷。
万春陪着笑近前两步，挥开那两宫女，亲自扶了桂嬷嬷的手臂，放缓声音对她道：“嬷嬷先坐下歇歇，您这半晚上又惊又累，先坐下歇歇腿脚。”
说着就硬拖了桂嬷嬷坐到红绫锦杌，指着两个宫女吩咐：“你快去打盆热水来给嬷嬷净手洗脸；你去给嬷嬷端碗热姜丝鱼汤来。”
两个宫女忙唯唯应是。
万春看她们退下，这才也半坐到桂嬷嬷身旁，压低声音细说起来：“嬷嬷这是怎么了？皇后娘娘是大殿下的母后，皇上不在，大殿下的事自然就得听皇后娘娘的才是。”
她说完就目光深深盯着她看，桂嬷嬷看着那幽深别样的目光，像是有什么在晃动，转眼就又沉寂一片。
桂嬷嬷心里不由突突直跳，这会子坐下来，气顺了；她立即就明白过来，自己不止失态，更是犯了僭越的规矩。想到此，眼睛错开万春深邃的视线。
她虽面显微讪，但桂嬷嬷想到皇后也未必安了好心；不禁又撇撇嘴角，心里暗道，就是你万春，不也有见不得人的小心思……人心不古啊！
一直看着她的万春自然捕捉到嘴角的讥讽之色，微微皱眉；但还是装作不见的赔笑相劝：
“嬷嬷也累了，就先在外厅的榻上躺着歇歇。今儿夜里，就让我们几个陪着皇后娘娘守着大殿下。有任何消息，我第一个就跑过来告诉嬷嬷。嬷嬷就放宽心，莫辜负了皇后娘娘一片体恤之心！＂
那有奴才不听主子的道理！
桂嬷嬷想清楚了，自然也就顺着万春的话点了头；却又拉着万春叮嘱啰嗦几句，才放开她的手。
万春这才别她去了寝室。她绕过花鸟象牙屏风，走近床榻；看到只穿着杏黄中衣的大殿下被皇后抱在怀里，正喂着药。她轻步走到半春身旁，对着半春询问的表情，给了她一个‘放心‘的眼色。
虽然药里太医已多放了甘草，但苦味还是让发烧迷糊的桢佑皱眉抗拒。结果是喂半吐半。两人见状立忙上前，帮着皇后给大殿下又换了件月白鳞纹纱衫。
三人忙完，溶月刚哄小家伙睡下；一声惊雷又在窗外响起，寒风从门缝卷渗进来，几人不约而同，都被激灵打颤。
桢佑不知是难受还是被惊吓的起了躁意，突然又咕哝着哭闹起来。溶月只得把他抱起，不停拍抚他后背，轻声慢语的安抚。直到他再次渐息安静，溶月才拿帕子抹干他脸上残泪；又让半春绞了凉棉拍子，自己腾出一只手来，不停的拭他颈项、腋窝和后背。
反复擦了半个时辰，小家伙脸上的热红略淡，鼻息也趋于平稳。望着他微微潮红的小脸，溶月这才轻吁口气，小心把他放到床上。
对半春小声吩咐：“绞个冰水帕子！”
很快半春就把冰帕子递过来，溶月拿过，叠成长条放到小家伙的额头。
一直听命跪在床踏边给小殿下擦拭膝盖窝和脚心的万春，见皇后示意让她暂停；便也住了手，把帕子递回半春。
她侧头却见穿着蓝绿红绡对襟衫的皇后额头出了一层薄薄细汗，万春忙抽了条绢丝草色帕子，递了过去。
可能是心有紧张，溶月觉得自己也似发烧一般，热的异常。
她朝万春浅笑，接过帕子擦着额头、吩咐万春：“你去让黄总管找个离春晖堂近些的院子，让御医今晚守在那里；如果大殿下情况反复，也好随时传唤。”
溶月又抹抹脖颈处的汗渍，才停手看看拧着眉头迷睡的小家伙，声音淡沉对万春说：
“今日你累了一天，安排好值夜的人手，就先去休息，明早再过来。”
万春目光闪烁，刚想开口请求留下，就见皇后已摆手止她，意思让她不必多说。万春只好作罢，递了个眼神给身旁的半春，又朝门口方向努了努嘴。半春眼珠微转，随即对她会心一笑着点头。
万春见她明白了自己意思，便退出寝室。绕过屋檐回廊，她远远就见劈哩啪响的雨幕中，穿着蓑衣的黄总管带着两个宫女向这边奔来；待走近了，万春才上前施礼唤了声：
“黄总管！”
黄总管满脸湿渍，不知是跑急的汗水，还是淋到的雨水；白胖的脸上少见多了急色，缺了笑容：“万春姑娘，可是皇后娘娘来催冰了？”
万春目光扫过黄总管身后两个披着蓑衣的宫女，见她们湿着裙摆，样子狼狈；各自手中端着一个盛冰的方型器皿。万春猜测，皇后是要用冰给大皇子退热。
她便忙对黄总管说：“皇后娘娘吩咐奴婢来寻总管，让您找个离南苑近些的院子让御医歇着，也好方便随时给大殿下看诊。”
黄总管目光微紧，挥手催身后两个宫女：“你们两个快去给皇后娘娘送冰。”
两个宫女得令后，急步上了回廊台阶、一路小跑着向寝室而去。南苑门廊灯影下，正有宫女急促的鱼贯进出。
黄总管看的更加不安，顿了片息才收回视线，干笑着问万春：“大殿下可好些了？”
万春勉强笑笑，答道：“这回子吃过药，静了下来，刚睡着。”
声音虽平静如常，但语调里多少有了些犹豫。黄总管不禁低叹一声，目光又望向那回廊处闪烁的灯影和来回穿梭的人影子。
天边的雷电像是也疲累歇了息。
暴雨刷出的溪流在廊檐下急速滚动，屋檐外的雨帘层层密密把夜隔在方丈之外。黑夜像个张着大嘴的猛兽，气势诡异地静等猎物入口。
黄总管听着渐密起的雨声，叫过撑伞小侍，吸口冷气，提着衣摆，义无反顾冲进雨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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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结束】
作者有话说
第50章 第50章 退热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