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说许错？》神不说

1、第一章

　　坐在临窗的角落里，耳边萦绕着温柔的乡村小调，温热的咖啡升腾起的袅袅雾气氤氲了眼前，我吸了吸鼻子，却闻不到半点咖啡香，倒是另一种清新的水果香气充斥着鼻腔。

　　我抬头，对面的女子眼神温柔，正冲着我包容地微笑。

　　“许错，或许这次我真的错了。”她说，声音同她的眼神一般温柔。

　　我忍不住笑了起来，“你又在乱想什么？”

　　她突然正色，变脸之快让我一下子难以反应，“许错，我没有乱想，我是说真的。”

　　我心里一揪，脸上更是无所谓，“我也是说真的。”

　　她沉默地望着我，眼神里有着我看不懂的复杂，良久，她开口，“许错，是我错了，我不应该选择和你在一起……”

　　胸口深处隐隐作痛，我却克制不住冷笑的冲动，语气讽刺，“哪有这回事，我叫许错，当然什么都得是我的错，但是你要和我分手也要有个理由，五年了，是我对不起你了还是你对不起我了？还是你想着别许错了人所以不打算跟一个叫许错的继续处下去了？”

　　她脸色苍白，身体晃动了几下，我冷眼瞧着，心里有另外个声音庆幸着还好找了个咖啡厅，不然她现在应该已经站不住了。

　　又是一阵沉默，她静静地望着我，神情越发坚定，“许错，再这样下去，你会后悔的。”

　　说着，她作势要离开。

　　我冷笑几声，坐直了身体，力图展现自己的强硬，证明她的错误，“别说我后悔，我还怕有人说一套做一套，最后自己后悔得不得了，五年感情你不珍惜，我又干嘛当宝？后悔？你……”

　　话还没说完，还冒着热气的咖啡兜头浇了我一身。

　　她站在我面前，抓着杯子的手还微微发颤，“许错！别再说了！我不想把分手也闹僵！我告诉你，我提的分手，我不会后悔，这五年我们生气吵架，你总是这样，话往难听里说，态度往高里摆，我呢？我什么事都放任你，但是你有考虑过我吗？行，你发脾气我忍，你说话带刺我忍，你多疑我也忍了，那么长时间我什么都忍了，我累的时候就想着就这样吧，遇到许错是你的命，但是现在……许错，我告诉你，我不会再忍你了，你也没必要再为我心烦了。”

　　她抓起包，扬起下巴，居高临下地睥睨着我，“许错，我们完了，我祝你幸福，拜托你也行行好，放我生路。”

　　我听见自己冷冰冰的声音说道：“这可不是我要求你的，是你自己要做的，现在后悔了想走了就自己走呗，还得膈应了人再走，我拜托你也行行好，给我条活路。”

　　这声音像是把磨钝了的锯子，来来回回地在心口上一下接一下地划着，蹭破了皮，磨裂了肉，撕开一道血淋淋的口子。

　　眼前的画面还在播送，她退后，转身，远去，毫不留恋的背影逐渐消失在街道的尽头。

　　“秦淑！”我猛然坐起，额角淌下的冷汗顺着鼻梁滑进眼角，模糊了视野。

　　我揉了揉眼睛，等看清了黑暗中熟悉的摆设后才恍然意识到自己还睡在卧室里，刚才的那一切只不过是重复着过去的一场梦。

　　我全然没了睡意，坐在床上呆了半晌，竟然一点也回忆不起睡前的景象，觉得身上黏糊糊的有些难受，只好按亮了台灯，拿了套干净的睡衣去浴室冲澡。

　　擦着头发坐进沙发里的时候，我瞥见床角堆着的白色，这一晚的回忆竟然如开闸的潮水般瞬间填满了大脑，几乎满溢，涨得后脑仿佛要炸开似的疼痛，眼前的画面转得我几乎晕眩，酒醉的后遗症很不适时地一并发作。

　　纯白的长裙落在鲜红的长毯上，飘落的纯白花瓣，头顶砰砰砰的礼炮声，此起彼伏的祝福……最后定格在青年男女坚定的“我愿意”上。

　　我努力地蜷缩身体，收起腿抱着双膝，坚硬的膝盖顶着胸口，用力之极，却感受不到半点痛。

　　“许错，你的心大概是钢筋水泥的吧？怎么就硬成这样呢。”

　　恍惚中我记起她的娇嗔责怪，第一次想要认同，是啊，大概是钢筋水泥的心，所以怎么用力都不痛。

　　我狠狠地捶了捶胸口，印证了她的话。

　　床头的合照，撕了；手机上的壁纸，删了；桌子上摆着的纪念品，扔了；衣橱里她送的衣服，收拾收拾捐了；钱包夹层里藏着的她的小照，扔了……还有这个，我走向床角，拎起那套白色的西装打算一并塞进垃圾袋时，却被突然滚落在地的一团白色吓了一跳。

　　那团东西顺势在毛茸茸的地毯上滚了几圈，最后倚着床角站直了冲我龇牙咧嘴地吱吱乱叫。

　　我这才发现这团白色竟然是指老鼠，我还记起这只老鼠是回来路上顺手买的。

　　小东西显然被我吓了一跳，在地上吱吱叫了一会儿就迫不及待地缩进阴影里，黑不溜秋的眼睛在暗处像是珍珠似的泛着光。

　　我想要把它拎起来，却差点被它咬了手指，纠缠好一会儿，我总算找到了要领，把它从地上转移到了沙发上，它还是小小的一团，站不稳，几乎要滚进沙发的缝隙里。

　　“老鼠，我差点就把你一起扔了啊。”我拨弄它脑后的绒毛，它自顾自地啃着沙发皮，熟稔得仿佛这是它家的沙发。

　　我倒是觉得有趣，反复揉着它的脑袋，那雪白的颜色和晚上看见的新娘交叠着在眼前出现，看得我有些恍神。

　　它突然抬头，吱吱地叫了几声后飞速地窜到角落里，我一愣，这才意识到它身上竟然有些湿。

　　它尿了？我看向沙发上，没有大滩的水渍，倒是有斑驳的点点痕迹，而且这痕迹还有不断增多的情形。

　　我抹了把脸，后知后觉地意识到不是这小家伙胆大妄为地尿了，而是自己哭了。

　　老鼠在沙发角里磨牙，不大的卧室因为过分的安静显得空旷，连眼泪落在沙发上的啪啪声都变得无比清晰。

　　“……许错，再这样下去，你会后悔的。”

　　她的声音又一次在耳边响起。

　　我猛地捉住角落里的老鼠，抱在怀里，那一瞬间的感觉竟然像是在抱着她。

　　“秦淑……别走，我后悔了，我真的后悔了……别走啊秦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