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年浮华梦》云染冰痕

2、贰·慕雪

　　少女坐在窗边，单手支着下巴，看着窗外的景色发呆。
　　水清街上的行人换了一批又一批，不知不觉，已经呆坐了一天。偶尔也会有人向那个坐在窗边的少女投去好奇的目光，她偏着头，看不见脸上的表情，支着脑袋的那只胳膊上绣着花的袖口可以看出布料质地上乘，是上好的绸缎。

　　“来来。”大掌柜朝着附近的某位自家伙计招招手，看着跑过来的伙计，他指着窗户的一边，饶有兴趣的问，“那个一早就坐在窗边的姑娘，是谁哦？”点了一桌子的菜，却没有动过，只是呆呆的望着窗外的少女引起了他的好奇。
　　“回掌柜的，小的不知道。”伙计老实的回答。他家掌柜的有言，不要企图去打听顾客的身份，江湖上的人说不准，惹恼了来头不小的会有你好看。
　　“去把刚刚做好的如雪给靠窗的姑娘送去。”掌柜的再次打量了一番那个粉衣少女，好看的眼睛里有着探究的，最后叹气，“算了，还是你去端来，人家要亲自给送过去嗯。”
　　“啊……？”伙计呆呆的看着自家掌柜的，不明白他为什么会想要亲自给窗边那个少女送千金难求的如雪。纵然作为江湖客栈的伙计，他明白不要去过问掌柜的的想法，但这次，他还是忍不住惊讶的问出声来。“掌柜的为什么……”
　　“那是贵客哟。”大掌柜笑眯眯的为自家伙计解疑。
　　伙计愣住了，谁来告诉他……为什么那个化妆会把自己化成鬼，能在千里马脖子上拴上一圈粗俗的铃铛，被人拿“江湖”二字随便忽悠一下就会双眼闪闪发亮的小丫头……会是贵客？那里贵了啊？！
　　但是掌柜的已经为他解疑，再多问就不好了。伙计乖乖的从厨房里拿了如雪给掌柜的。

　　少女正在发着呆，突然听见呯的一声，下了一跳，瞬间从座位上跳起来。这一跳不要紧，让在坐的各位看见了她那张只能用“精彩”二字形容的脸，刚刚还好奇的想要目睹她容彩的人们顷刻间笑翻了一地。
　　声源发出的罪魁祸首站在她面前，祸水般的脸上全是狐狸一般的笑容，唔……美人？接着她微微往下瞟去，只见一支剔透的碗里，竟然装着这炎热的七月如何也不可能在此处见到的东西——雪。
　　“我没有点这个的呀。”少女疑惑的问道，但是看见碗里的东西后晶晶亮的眼睛和快要滴进碗中的口水无一不泄露了她的想法。
　　“这个是送与姑娘你的哦。”
　　“送我？”嗲嗲的、娇滴滴的声音，少女警惕的看着眼前的人，他笑的很漂亮，隐隐透露出一种奸诈如某种动物一般的感觉。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鉴定完毕。
　　他不会是打着送吃的的名号，把自己药晕了，然后卖了吧？贩卖人口可是犯法的啊！
　　“嗯嗯，姑娘不必太多介意哦，人家可是是这家客栈的掌柜滴~俗话说跑的了和尚跑不了庙嘛，堂堂掌柜怎么可能做出败坏客栈名声的事情哦？”仿佛看出来少女在介意什么，掌柜的立刻表明自己的立场。
　　看着满脸都拼命写着“我是好人”的掌柜的，只是那认真的表情……当真不适合他的脸，看上去只会让人更加不信而已。不过，直觉他不是什么坏人。至少，对自己是并无恶意的。她安下心来，浅浅的挖了一勺碗里的东西，放入嘴中，不由得“啊”的惊诧出声。
　　看上去像雪，可实际上入口即化，带着果香的甜味，冰冰凉凉的感觉，正是消暑的好东西。“这个是什么？从来没吃过。”她一向以为自己已经吃遍这天下所有的山珍海味，品遍世间全部的茗茶小吃了。没想到，还有这么好吃的东西。果然啊，江湖真是个奇妙的地方呢。
　　“如雪。”给她一个识货的眼神，掌柜的尽职尽责的解惑，“因为似雪却又非雪，故名如雪。如雪可是我们江湖客栈历代掌柜的才会知道制作方法的秘传哟，怎么可能是人都吃过呢~这夏天，如雪可是千金难求的哦。”
　　“真的？你真是好人。不知道掌柜兄台怎么称呼？”
　　“姑娘叫人家小紫好了~”大掌柜兄台小紫掩袖而笑，说他是好人？夸奖一类的话他可是照单全收的。
　　“小紫？兄台好名字。”尤其是配上这张脸啊，正所谓名如其人。遇上的第一个人就这么有趣，这趟江湖之行，看起来她还真是没有白来啊。“小紫也可以叫我慕雪哦。”
　　看着她吃着如雪，嘴边上也都是的样子，小紫一直眯着的桃花眼里也染上了一丝笑意。

　　清闲的时光总是过得很快的。慕雪整日坐在客栈靠窗的位置，似是发呆，又似是再等待些什么。几日下来，倒也和江湖客栈的伙计混了个熟透，她这才知道，人家叫小银，才不叫什么小淫。
　　江湖客栈一共有四名伙计，小金小银小珠小宝。倒也好记，金银珠宝算是齐了。慕雪一直在想，如果江湖客栈有连锁店的话，是不是再来四个伙计叫“山珍海味”？又或者“福禄寿喜”？
　　“雪儿在想什么哦？”一个黑影在慕雪面前坐下，她也没看那个人，会叫她雪儿的人，在这里只有这么一位。小紫手执盏茶，碧绿的玉，衬托着他的手更加修长与白皙。
　　“我在想。”看见他好奇的眼神，慕雪笑眯眯的一副乖巧的样子，“小紫你真的不是女人吗？”她看着他，眨眨眼睛。这么美的人，如果投胎做个女人，一定是个祸水的料。
　　“雪儿要亲自验证一下吗？”小紫扁扁嘴，一副委屈的样子，“人家长的漂亮有什么办法啦，这是天命啊天命，天意难为哦~”笑话，他小紫可是纯纯的男人啊男人，又不是他想要生的这么漂亮的，连上个街都会有百分之百的回头率，她怎么可能会明白他这种名人的烦恼呢。
　　只是，小紫同学很明显忽略了一点。那就是——我们慕雪纸妹也会有百分百的回头率哦，凭借着她那张“一鸣惊人”的脸。
　　“嘁，是男人还长那么好看。”慕雪狠狠地瞪他，这个家伙，叫她们这些女人怎么活啊！男人不应该是英俊潇洒，风流倜傥的么？小紫怎么就和她想象之中的雄性生物相差出那么多啊！
　　“雪儿过讲了。”不是听不出她话里的意思，但他更愿意把那当成对他绝世容颜的肯定。
　　一个纠结的十字爬上慕雪的头顶，这个家伙，还真是有够乐观的。“对了对了，阿紫啊……”慕雪最终选择无视某掌柜的自恋，转而想到了那个让她困惑已久的问题，“江湖客栈的招牌，是黄金做的？”
　　“正是正是，雪儿真是好眼力~”小紫毫不吝啬的给她夸奖。人嘛，就是互相夸来夸去的人生才有意义啊~他这叫对人生的积极态度。
　　……那么夸张的一块扁，鬼都能看的出来是黄金做的吧。“那么张扬的挂在外面，你也不怕被人偷了？”黄金啊黄金，这东西据说老值钱了呢，更何况，那么大一块金子，不知道会有几两呢。难道他就不怕吗？
　　果然，闻言小紫的脸立刻垮了下来，“雪儿别咒人家啊，那块扁是祖传的啊祖传的，丢了的话人家就不要活了啦！”可惜这样小生怕怕的感觉，在他那张狐狸脸上真实感顿时呈直线下降。
　　“噗，别闹了。”慕雪伸出右手轻轻的锤了他一拳，据说江湖里的兄弟都是这么问好的？“再装下去就不像了哦。”
　　果然，小紫立刻正色。慕雪无语的看着他，最终忍住想要吐槽他的冲动。

　　天色一点点的黯淡下去，水清街上却依然灯火通明，无数盏火红色的灯笼在街上宛若一条游龙。当真是数一数二的名街，就算是到了夜晚，也有热闹的夜市，仿佛永远不会停息这片繁花一般。
　　一匹马车悄无声息的从街上掠过，在车水马龙的街道上几次险险避开行人，车速却丝毫未见慢。最终，那匹马车停在了江湖客栈的门口。
　　大堂里的慕雪正在和小紫有一搭无一搭的聊着天，无非是关于他为什么不是女人这一类的话题。看着窗外的夜色，慕雪算着时间，怕是快要到了吧。
　　正想着，客栈门口突然传来一阵阵的骚动，夹杂着“落公子您等一下的”声音。
　　慕雪侧起耳朵认真的听了半晌，“落公子”三个字清晰的传进了耳中。人，怕是已经来了。她起身，视线正好撞进一双清冷的眼眸中。微微的一怔，就看见了那人别在腰间的牌子上那个清晰的“堕落”二字。
　　那人显然也看见了她，清冷的目光中一闪而过微微的诧异，最后向她走了过来，抱拳略带试探的问：“请问姑娘可是澹台家的二小姐慕雪？”
　　果然。慕雪笑眯眯的点了一下头，落公子就客气的做了一个“请”的手势，“在下是来接姑娘去府上的，马车就停在外面，请姑娘随我来。”
　　一直抱着账本看的小紫听到喧哗声，抬起头，正好看到慕雪随那人离开。那位落公子的话音犹在他耳边，澹台家的二小姐？
　　果然啊，似乎，越来越有趣了呢。看着已经消失在客栈门口的慕雪，小紫眯着眼睛，笑的越发的像只狐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