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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情有独钟 ...

  •   三月里的一天,董鄂妃正在承乾宫书房里写字,耷拉吴进来回报,说是顺治请她去养心殿。董鄂妃换了身衣服就去了,心里有些纳闷,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养心殿暖阁里早已摆好一桌酒席,顺治正颇有兴致的和董鄂妃之父鄂硕聊天。

      鄂硕恭谨的坐在那里,见董鄂妃进来忙下拜道:“臣鄂硕参见皇贵妃。”“阿玛,您这么多礼干什么。”董鄂妃扶她父亲起来。顺治道:“你不必拘礼,今天是家宴,只有我们三人。因今日恰是宛如生辰,所以朕请你进宫来和宛如叙叙父女之情。”

      董鄂妃没想到顺治还记得她的生辰,心存感激,刚要谢恩,顺治向她微微一笑,道:“不用谢恩啦,今天没有君臣之礼,只有翁婿、父女、夫妻,咱们闲话家常就好。”董鄂妃欣然一笑,替他二人倒酒。鄂硕向来谦让温和,皇帝虽然这么说,他心里总是悬着的,席过一半,才渐渐放松了一点。

      席散后,顺治道:“朕要去乾清宫见一班朝臣,你们父女难得相见,就在这里多谈一会儿。朕吩咐奴才们不让外人进来。”

      顺治走后,鄂硕道:“宛如,今天我方才信了外界传言,皇上对你果然是皇恩浩荡,这我也就放心了。”董鄂妃道:“阿玛没事多到宫里走动,我一个人在宫里,有时候也怪冷清的。”鄂硕道:“宫里的人对你都好吗?皇太后对你怎样?”董鄂妃道:“都很好,女儿知道分寸进退,从不敢有半点差池。人人都对我很好,阿玛不用替我担心。倒是您自个儿得保重身子,我瞧您气色可不大好。”

      鄂硕叹了口气,道:“你哥哥在外征战,女儿们也都不在身边,为父日夜悬心。”董鄂妃想起远嫁的姐姐思雅,便问:“思雅姐姐可有家信送来?”鄂硕道:“有啊。你堂姐常托人带信回来,说她在察哈尔生活的很好。反倒是你,在这宫里无依无靠的,有个什么委屈好歹,我也没法子。”董鄂妃宽慰他,“您不用担心,凡事有皇上呢,他处处照顾我。”

      鄂硕叹道:“皇上独宠你一个妃子,朝臣们议论纷纷不说,其他后妃的家眷们没一个不骂你的。我那一日下朝时遇见太妃,她也没给我好脸色看。你在宫里,只怕也受了不少苦楚。”董鄂妃黯然道:“再过几天便是清明,皇上准我去太妃府上探望,到时候我去看看她。总之……这事……”她说不下去,鄂硕心里有数,也就不提。

      送走鄂硕,董鄂妃独自回到承乾宫。案上的墨已经干了,她倒了水上去磨墨,边磨边愣神,提起笔写了首苏轼的《定风波》。

      “回首向来萧瑟处,也无风雨也无晴。”她默念着,心神有些不宁。“写什么?”顺治的身影一闪,已走进门来。他看了看董鄂妃的字,道:“噢,是东坡先生的《定风波》。一蓑烟雨任平生,好词,境界也好,东坡先生的词里朕最偏爱这一句。”“我也是。”董鄂妃放下毛笔。

      “宛如,你的字比我好,画也画的传神,不愧是名师高徒。有空我倒想见见那个吕之悦。”顺治赞道。董鄂妃拿起案上的玉狮子镇纸压住纸页,道:“您也写几个字,我很少有机会看到您的字。”顺治提起笔,想了想,边写边道:“我也写首苏词。”他写的是苏轼悼念亡妻的《江城子》。

      董鄂妃感怀道:“这首词最是哀伤,我第一次听到这首词是听我阿玛念的。阿玛念一次哭一次。他说这首词最能表达他对我额娘的思念之情。”她幽幽叹了口气。顺治怕她忧心,只得岔开话题:“朕走之后,你和你阿玛又说了些什么?”董鄂妃忍住伤感,告诉他:“阿玛说思雅姐姐生了对双生儿子。”顺治一喜,道:“这倒是件喜事。”他知道宛如和思雅虽是堂姐妹,感情却比亲姐妹还亲。

      董鄂妃道:“我想给姐姐送份贺礼,劳烦陛下派人送到察哈尔去。”顺治道:“这事没问题,明天就可以叫内务府差人去办。”董鄂妃郑重的下拜行礼:“今天您召臣妾父亲进宫来见,了却我父女多日心愿,臣妾叩谢皇恩!”顺治道:“朕说过不必谢恩,你我之间不必拘泥于这些礼节。你猜,朕给你带什么来了?”“陛下总有新奇事物,臣妾猜不出。”董鄂妃摇摇头笑道。

      顺治叫小太监把鸟拿进来,道:“安亲王福晋派人送了只鹦鹉给你,说是给你解解闷。你看好不好?”顺治命人把鸟挂在廊下,那鹦鹉忽然说了一句,“皇贵妃吉祥!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惟妙惟肖的声音让众人忍俊不禁。

      数日之后,顺治下朝回承乾宫,见正殿只有几个太监宫女打扫,惟独不见董鄂妃和香雪。他有些诧异,问玉穗儿:“你主子呢?”玉穗儿道:“主子去了懿靖太妃府上,已去了一个多时辰。”顺治这才想起这一日是清明。

      离开承乾宫去慈宁宫,皇太后正亲自修剪她种的那些花草,见顺治进来,问:“宛如还没有回来吗?”顺治道:“您知道她出宫的事?”皇太后道:“我当然知道,她出宫前来慈宁宫请安,说要去拜祭先夫。”顺治道:“是我准她去的。”皇太后修剪着花枝花叶,道:“今儿是清明,她当然得去。即便是改了嫁,也始终当过太妃的儿媳,博果尔毕竟是她的前夫。”顺治默然不语。

      皇太后睨了他一眼,道:“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你无非是怕她去太妃府上吃亏。我早想到这一点,所以派了苏嬷嬷和吴良辅跟着她去。有他们两人在,太妃也不能把她怎么样。”顺治这才眉头稍展,“还是皇额娘想的周到。”

      皇太后坐到软榻上,倚着五色湘绣枕头,道:“难为这孩子重轻重义,博果尔原是配不上她的,所以先自折了寿。太妃老来丧子,景况可怜。我已经派人去接她进宫来再住些日子。”顺治点点头,“您说的是。”

      回宫后,仍不见董鄂妃回来,顺治这才有些着急。他坐立不安的在承乾宫前厅踱着步,既担心又焦急,终于他再也忍不住下去,叫耷拉吴备便服和马车出宫。耷拉吴道:“已经上灯了,您还要出宫啊?”顺治道:“朕要去太妃府上看看。”

      耷拉吴面有难色,吞吞吐吐道:“您这时候去……恐怕不太好……贵主子很快就会回来,您去了反而……这样吧,奴才替您去跑一趟,接贵主子回来。”顺治沉吟片刻,也就打消了亲自去襄王府的念头。

      董鄂妃回来时,眼睛又红又肿,下拜道:“臣妾回来晚了,让皇上担心,请皇上恕罪。”顺治忙道:“太妃府上出了什么事吗?”董鄂妃道:“太妃忆子心切,卧病在床。臣妾在床前服侍了她一会儿。”顺治看着她,道:“你哭过了吗,怎么眼睛又红又肿的。”董鄂妃摇摇头,没言语,就换衣服去了。

      香雪在一旁似乎有些忿忿的想说话,又没敢说出口。顺治注意到这一点,向其余人道:“你们都先退下去吧。香雪,你来,朕有话问你。”香雪顺从的跟着进了承乾宫暖阁。

      顺治坐在炕边上,问香雪道:“你和皇贵妃去拜祭襄亲王,太妃对你们说了什么没有?”香雪道:“太妃躺在床上,一个劲儿的叫格格走,说不用假惺惺的。还说格格克死了襄亲王又来克她,将来还得……”她不敢说下去。顺治知道太妃会说出怎样刻薄的话,接话道:“将来还会克死朕是不是,朕就知道她没好话。”

      董鄂妃换了衣服从里屋出来,听到他们的对话,忙道:“您别怪罪太妃,她也怪可怜的。”顺治道:“太妃的性子朕了解,她必是用种种恶毒言语来骂你、羞辱你、诅咒朕,她巴不得我们都死了替她儿子偿命。可咱们偏要好好活着,给她看看。”董鄂妃道:“太妃只是伤心过度才说了过分的话,您千万别和她计较。”

      顺治叫香雪下去,握着董鄂妃的手:“宛如,你答应我,以后再也不要去太妃府上。她的府里阴气太重了,怨气也太重了。要祭奠博果尔,你就去碧云寺为他立个牌位。太妃那里,还是不去的好。”

      董鄂妃点点头,道:“我知道了,太后也正是这个意思。我如今已是皇上的妃嫔,以后那府里我不会再去,先夫祭日我便到佛前为他上一炷香。”顺治叹了口气,两人相拥久久无言。

      这一日,顺治和几位朝廷重臣在乾清宫议事。索尼道:“这次三位汉王进京面圣,是我朝入关以来头一次召见汉王,造次不得。三位汉王此番都是携带家眷入京接受诰封,皇上决定了让哪宫主位参加御宴了吗?”顺治心里早有盘算,但没有立刻表态。苏克萨哈进言道:“照规矩,理应是中宫皇后出席。”顺治哼了一声,道:“这回见的是汉臣,又不是蒙古人。”

      螯拜最善察言观色,他一看顺治脸色,便已揣度出圣意,于是道:“皇上认为由哪宫娘娘去合适?”顺治沉吟片刻,道:“依朕之见,该是皇贵妃和佟妃。”他有意看了简亲王济度一眼,见他诧异的神色,知道他是为佟妃受宠若惊。大学士王熙道:“皇贵妃和佟妃的家里都和汉人沾亲带故,如由她们二位出席,的确可以笼络三位汉王。”

      巽亲王却专门和顺治唱反调,他阴阳怪气道:“人家吴三桂和尚可喜带的可都是正牌的嫡妃,咱这边怎么着也得是皇后才压得住阵啊!”顺治瞥了他一眼。简亲王一反常态的站在顺治一边,道:“巽亲王此话差矣,皇贵妃和佟妃都是半个汉人,汉人见了她们,只会觉得亲切。”众臣见他也这么说,便不再提出异议,顺治于是下了道旨。

      皇后知道这件事之后,跑到皇太后面前哭闹,说皇帝存心让它下不了台。太后道:“你该争的争,不该争的也争。难怪皇帝不喜欢你。董鄂妃和佟妃的娘家和汉人有渊源,安排她们接见三位汉王是有道理的。你怎么这么不识大体。”皇后泣道:“您没看出来吗,皇上就是存心让那个狐媚子出风头。凭她再大,也大不过我这个皇后去,凭什么舍中宫而重侧妃。”

      太后听到这里,气不打一处来:“中宫不会做人,有什么资格处处托大。中宫的位子不是为你一个人设的,不要以为别人就坐不得。”皇后闻言大惊,以为太后在暗示她什么,哭道:“姑姑,你这话什么意思?难道皇上要废我不成。”太后冷笑道:“你做的那些事情废你十次也够了。皇帝给你留了面子了,是你自己不知天高地厚。”皇后委屈道:“我是您的亲侄女,难道您眼睁睁的看那个狐媚子骑到我头上。姑姑。”

      “没有人要骑到你头上,只要你恪守本分,谁也不会动你。”太后不耐烦的打断她的话,顿了顿又道:“你以后不要开口闭口的狐媚子。都是皇帝的女人,她是狐媚子,那皇帝是什么。你这性情,和人家比差远了。记住,宫里的女人要知道本分,你要是自己找茬生事,任谁也救不了你。”皇后红着眼睛,极不服气的默然听着。

      三位汉王进宫当日,顺治在太和殿接见了他们,并正式给三位汉王嫡妃诰封。朝仪结束后,三位汉王和王妃到乾清宫西暖阁拜见皇帝。

      暖阁里,董鄂妃和佟妃一身朝服缓步而出,分坐顺治左右两侧。董鄂妃笑容温和,女眷们莫不折服于她的非凡气度。

      顺治坐了一会儿边带着随从离开。董鄂妃和佟妃陪着几位王妃说话。佟妃道:“几位王妃还住的惯吗?”靖南王妃道:“住的惯。京城繁华,应有尽有,比地处偏僻的云贵强多了。”董鄂妃道:“你们要是喜欢,不妨多住些日子。三位汉王是大清朝的功臣,此次进京谒见,更是万民表率。”平南王妃道:“皇贵妃娘娘亲切和蔼,佟妃娘娘平易近人,皇上身边能有两位相伴,是大清之福。”佟妃道:“这也是沐主隆恩。”

      这时,吴良辅进来请她们去花厅出席御宴。吴三桂等人见顺治赐宴,两位最得宠的娘娘陪宴,足见对他们的重视,心里均十分高兴。吴三桂举杯道:“臣等不才,蒙皇上不弃封为异姓王,臣等心里不胜感激。今日,臣代表万千汉人敬皇贵妃和佟妃两位娘娘。”董鄂妃和佟妃回敬了一杯。一时间,暖阁里热闹非凡。

      席散后,董鄂妃和佟妃各自回宫换下朝服,换上了簇新的旗装,去慈宁宫拜见太后。三位汉王妃都在,众人热热闹闹的去往御花园赏花。

      晚上,慈宁宫里也赐了宴接待三位汉王和王妃,董鄂妃和佟妃仍在旁作陪。吴三桂等人出宫后,董鄂妃先自回了承乾宫,劳累了一天,她早就想休息了。顺治和佟妃却在慈宁宫里陪太后说话。苏嬷嬷进殿说太妃来了,太后便跟着去看看。慈宁宫里只剩下顺治和佟妃。

      顺治惦念董鄂妃,刚想起身离开,见佟妃满怀期望之色,便道:“玄烨最近听话吗?”“听话。”佟妃回道。顺治踱了几步,找不出什么话题,只好又道:“你父亲身体可有好转?”佟妃道:“托您的福,已经大安了。”顺治再没什么可说,一只脚已经跨出了慈宁宫大门。

      佟妃上前哀道:“您心里当真一点也没有妾妃了吗?”顺治愣了一下,道:“你不会明白的。”佟妃眼圈一红,泫然有泪:“妾妃知道以往说了许多不该说的话,惹您生气。求您看在玄烨份上,既往不咎。”

      顺治叹了口气,道:“以往的事多说无益。你是玄烨的额娘,一言一行他都看在眼里。要好好的教导这孩子。”佟妃道:“妾妃刚怀这孩子的时候,您也这么说来着。您还说要亲自教他读书写字。”

      顺治心里一痛,叹道:“佟妃啊,这些日子委屈了你,可朕身不由己,你明白吗?”佟妃垂泪道:“您对我一点情意也不留了吗?”顺治侧着脸叹息一声:“朕对你,对谨贵人、对淑妃,亲情是有的,愧意也是有的。惟独这情意二字,已经全给了宛如。诗人说人生自是有情痴,此事不关风与月,就是朕对宛如的心意。这是不足为外人道的,你明白也好不明白也罢,朕言尽于此。宛如和朕历尽磨难,朕不想有负于她。”他转身离开慈宁宫,佟妃追至门外,抚窗垂泪。

      董鄂妃没想到顺治会来,已经睡下了。听到耷拉吴传话,才急忙披了件衣服下地。她叫来宫女侍侯顺治漱洗,自己则亲自服侍他更衣。“我以为您今晚不会来呢。”董鄂妃铺被褥时说。顺治道:“今天朕有点倦了,不想再看奏折。你们今天和三位王妃说了些什么?”董鄂妃道:“无非是些客套话。可我看平西王妃总有些神思不属的样子。”

      顺治笑了笑,道:“朕听洪承畴提过,吴三桂封王之后,虽然有正妃,可陈圆圆一直住在王府里。这次北上,原想带她同来,是平西王妃从中阻拦,才没有成行。”董鄂妃道:“汉人最重礼数,妻妾长幼之分是很严明的。”顺治道:“我们满人不重长幼,立嗣求贤而不求长。否则的话,论长论贵也轮不到朕当皇帝。”

      董鄂妃道:“先帝十一子,没有一个及得上您的才智。”顺治道:“朕的两个儿子年纪尚幼,尚不可辨贤愚。不知将来哪一个能成器。”董鄂妃道:“来日方长,阿哥们都要受督导磨练才行。”

      顺治倚着绣缎软枕沉思半晌,道:“有件事朕和安亲王、龚鼎孳等人商议了好些天,总没能下决心去办。你帮朕想想,可行不可行。”董鄂妃淡然一笑,道:“陛下放着现成的军师不去问,怎么反而来问我。我于朝政一窍不通。”顺治道:“这事说是国事其实也是家事,朕想的周全了才好去问皇额娘。”

      董鄂妃奇道:“何事令您这等为难?”顺治道:“你还记得建宁公主吧。她是先帝幼女,自幼便跟着皇额娘,今年已经十五岁了。”董鄂妃当然明白他的意思,道:“您想把公主许配给谁家的公子?”顺治道:“把她许给平西王世子吴应熊,你觉得可好?”董鄂妃吃了一惊,道:“您的用意自然是深远,前朝也有成功的典范,可是本朝尚无公主下嫁外族的先例。先祖早有遗训,满汉不通婚。”

      顺治道:“是啊,这件事不比朕当初立石申的女儿为恪妃。所以朕才举棋不定。按说联姻历来是皇家通行的做法,只是宗室里那些人未必能理解。”董鄂妃道:“建宁公主和您虽不是一母同胞,却是嫡亲的皇妹,太后必要替她找个好人家。如今平西王世子质居京中,公主不必远嫁,也是好事。”顺治道:“你也觉得这桩婚事可行吗?”

      董鄂妃沉吟道:“与皇族联姻是对臣下莫大的荣宠。如今天下初定,西南多有盗匪出没,吴三桂镇守云贵,握有重兵,是汉王之首。您将公主下嫁到吴家,一来可以昭显您的皇恩,二来……”她说到这里便停下来,顺治笑笑,道:“你啊,真是女中诸葛,假以时日便是皇额娘第二。”董鄂妃忙道:“陛下言重了,臣妾不敢当。”

      顺治背着手踱步,道:“你猜的没错,朕的用意当然不止是笼络吴三桂,还是想安排可靠的人在吴家,和宫里互通音讯。吴三桂他们虽然已经归附大清,却始终是汉人,难保他日不起二心,总是要提防才是。”

      董鄂妃点头附和,道:“您的顾虑不无道理。趁着吴三桂在京里,不如您明日就去和太后说说这门亲事。她老人家远见卓识,非寻常人可比,必会理解您的苦心。”顺治道:“只不知建宁公主是否愿意。”董鄂妃笑道:“这就要看您和太后怎么说了。”两人又商议了一会,便吹熄了灯睡下。

      佟妃回到景仁宫,回味着顺治的话,又是伤心又是懊恼又是绝望,断断续续的哭了一夜,直到天色发白才渐渐睡着。皇后在坤宁宫指天怨地的骂了半宿,越想越恨,越想越妒。

      夏天过去了,秋意包围了整个皇城。承乾宫中桂花开的正好,香飘云外。玉穗儿和香雪拿着剪刀剪了几枝插瓶,董鄂妃道:“这花开的真好,我给皇上的养心殿送几枝去。”玉穗儿道:“主子,您歇着,让奴婢去吧!”董鄂妃轻摇下头,淡笑道:“没事儿,我还想出去走走呢。”

      顺治不在养心殿,只有几个太监在打扫,见董鄂妃进来忙下跪。“平身吧!”董鄂妃走进殿内,四处望了望,找到一个五色彩绘瓷瓶把花插好。转身望去,见御案侧面墙上挂着张仕女图。画中人是身着素净旗装的满族女子,簪花绣袍,清秀端庄,正是董鄂妃自己的全身画像。那大概是他初进宫顺治亲手所绘,一直挂在养心殿内。董鄂妃抿嘴微笑,就离开了。

      顺治从乾清宫回来后,闻到殿内阵阵桂花香气,随口道:“这花儿真香,是谁送来的?”小太监忙道:“是皇贵妃主子,主子见您不在,来过又走了。”顺治看了看花,又看了看墙上仕女图,忽然生出了一股兴致。他来到承乾宫,对董鄂妃道:“宛如,咱们出宫去香山走走吧。王熙说现在到香山赏红叶正是时候。”董鄂妃拍手道:“好啊,我进宫这么久,也早想出宫走走啦!”

      用过午膳之后,两人换上便服,太监们早已备好马车,两人悄悄乘车出了城。在香山上,顺治望着漫山的红叶,赞道:“果然是霜叶红于二月花。”董鄂妃和他相视而笑,感怀道:“我想起西厢的几句唱词,‘碧云天,黄花地,西风紧,北雁南飞。晓来谁染霜林醉,总是离人泪。’您看,那群大雁。”顺治闻言望去,果真天空中有一行大雁飞过。

      他若有所思,问:“宛如,你想回南方吗?回你额娘的家乡江南。”董鄂妃淡淡一笑,道:“您放我回去我就回去。”顺治道:“明年吧,明年朕和你一同去江南巡游。”董鄂妃听闻此言,不由得充满了憧憬。

      从香山下来,两人游兴未尽,顺治索性没有乘马车,骑马陪伴在董鄂妃车驾旁,在城中闲逛。路人瞧来,只以为是富贵人家的少年夫妇出游。

      董鄂妃掀开马车帘子,问顺治道:“您吃过六必居的酱菜吗?”顺治摇摇头,董鄂妃笑道:“百姓家吃的东西,也难怪您不知道。我也只吃过一次,咱们去尝尝如何?”顺治一时来了兴致,在她的提议下,两人去了好几家京城有名的老字号。

      顺治道:“宫外的东西,比宫里的好吃多了。”董鄂妃道:“吃惯了山珍海味,偶尔换点新鲜的,您自然觉得好。”顺治笑道:“我是觉得和你同席而坐,吃什么倒是其次了。”董鄂妃道:“我常伴您左右,这些不在话下。您何不让大臣们也有和您同席进食的机会呢。一来让他们常得您的笑颜感念恩惠,二来可以于席间亲密君臣关系。”

      顺治推行汉化政策,与保守的满大臣之间关系常常很紧张,董鄂妃有所耳闻,不失时机向其进言,以缓解双方关系。顺治道:“你的话不无道理,我和汉臣关系越近就越来越远离满臣。”董鄂妃温婉劝道:“满臣汉臣好比人的双腿,只有双腿齐用力才可健步如飞。您英明睿智,道理自是明白不过。”顺治点点头。

      两人在一家清净的茶楼听戏,恰好遇见了便服打扮的大学士傅以渐和王熙等人。傅以渐等人没想到会在此处遇见皇帝,一惊之下,便要下拜。董鄂妃暗中向傅以渐等人摆摆手,他们便只向两人恭谨的作了个揖。

      董鄂妃向顺治道:“公子,这出戏好生无趣,咱们走吧。”顺治向傅以渐笑道:“傅先生,我们先走一步。你们安心看戏便是。”直到他们离开,傅以渐等人才敢抬头,松了口气。

      在棋盘街的一家古玩店,董鄂妃看中了一把折扇。店主不失时机道:“您瞧见了没,这可是唐寅的真迹。这上面还有他的印呢。”董鄂妃观扇不语,顺治道:“你开个价吧!”店主讪笑道:“一看您就是个贵人,必是世家子弟。我也不敢乱出价,一百两怎么样?”

      顺治刚要答话,董鄂妃笑道:“一百两?十两也不值呢,分明是假的。”店主不认账,道:“怎么会是假的呢。实话说吧,这是我从扬州买回来的,八十两呢,再加上车马费,才赚您不到二十两。”

      董鄂妃胸有成竹的摇摇头道:“这题字可不是唐伯虎的字。但这画倒好的很,清雅的竹石,很有风味。”顺治从衣襟上解下块玉佩,给店主道:“这个够了吧?宛如,咱们走。”董鄂妃见顺治居然用玉佩换一把扇子,吃了一惊,顺治向她笑笑,她便跟着出了古玩店。那店主识货,喜滋滋的把玉佩收了起来,知道捡了个大便宜。

      董鄂妃向顺治道:“这扇子分明不是唐寅的真迹,您不会看不出来呀!”顺治道:“虽不是唐寅亲笔,但画画之人却也画出了竹石的风骨。也许是没有名气才假托唐寅之名,既然你喜欢,买下也无妨。那玉佩宫里到处都是,反倒不如这扇子别致。”董鄂妃点了点头。

      两人回到宫中,已是上灯时分。顺治刚换好衣服,吴良辅道:“皇上,索尼大人在南书房候了两个时辰。”“他有什么事吗?”顺治边整理衣领边问。吴良辅道:“是关于皇太后寿辰的事儿,索大人想和您商榷。”顺治道:“这是他们内务府的事,依例而行就是了。这个索尼就是嫌朕的事不多。”

      吴良辅退下后,董鄂妃道:“两个月之后,就是皇太后的寿辰。听说娘娘们都要献上寿礼。臣妾还没有准备,也不知该送什么好。”顺治道:“宫里的宝贝堆积如山,皇额娘在乎的是孝心,你有那份孝心就成了。”董鄂妃凝眸不语,似在思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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