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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阴差阳错 ...

  •   一切都得从她十三岁那年说起。

      母亲去世之后,宛如随父亲鄂硕由杭州调职京师。鄂硕其时只是一个普通的满洲军官,既不结交权贵,也无过人业绩,平日里除了养花养鱼,就是调/教他最钟爱的这个女儿成为人见人爱的大家闺秀。受妻子影响,他对汉学十分向往,聘请了京城一位颇有学问的老名士吕之悦到府中教女儿读书习字。

      吕之悦是个屡试不第的前明遗老,虽满腹经纶,却无处施展,只得教几个学生书画聊以度日。宛如天分甚高,吕之悦特别欣赏她身上那种水一样的清灵和气韵,因此对她报以很高的期望、督导甚严。

      刚从江南到京城不久,宛如对京城的一切都是陌生而新鲜的,经常和堂姐思雅一起坐着马车在城里四处逛逛。思雅生性活泼,不像宛如那般文静,她更喜欢舞刀弄剑,像她们家族里的哥哥们那样。

      每当棋盘街的小贩们听到这对小姐妹用软软的语音来问价钱,都不忍心多要她们的钱,并在心里慨叹着这两朵美丽的小花将来不知要飘落到哪个有福气的人家,被哪一家的王孙公子娶回去做尊贵的福晋。

      这一天,她们回到府里时,看到吕之悦的马车停在府门外。宛如向思雅吐吐舌头:“吕师父来了,我得去拜见他。”“我跟你一起去。”思雅牵着妹妹的小手。

      姐妹俩轻手轻脚的走到书房门外,听到鄂硕和吕之悦对话。听那话里的意思,吕之悦正极力劝说鄂硕送女儿去参加秀女大挑。

      按照当时的制度规定,在旗人家的女孩儿不能轻易婚配,必须等到皇帝选秀之后,落选的才能谈婚论嫁,否则就是欺君。

      鄂硕爱女心切,并不愿把女儿送进深宫大院,然而皇榜已出,待嫁的旗人少女都必须将名册呈交内务府,以待筛选。想到女儿未知的命运,多日来鄂硕心上焦虑不已,竟是寝不安枕、食不下咽。

      “宛如只是个普通女孩子,我和她去世的额娘都希望她过得舒心一点,不曾想过要攀龙附凤。”鄂硕背着手来回踱步,叹息一声。

      吕之悦对他相知甚深,知道他的顾虑,索性把话挑明了:“鄂大人此话差已,谁说女子就不能光耀门楣,有才有德的女子胜过碌碌男子百倍。令千金这等品貌,若是配了个庸人,岂不是可惜了她。”

      女儿聪明伶俐,或许就是董鄂氏一族的希望。鄂硕并不是没有想过这一点,只是这个夙愿他只敢埋在心底,并不敢与人言说。再加上亡妻临终前殷殷托付,更让他下不了狠心。

      宛如听了几句,心里有些不是滋味。思雅见她眉宇间有点愁烦之色,压低声音问:“妹妹,你怎么了?”宛如摇了摇头,不做声,继续听她阿玛和吕师父对话。

      “你想进宫吗?”思雅见宛如一副关切的神情,悄悄问她。宛如微微一笑,轻声道:“我们走吧。”她知道,在吕师父的一番劝解之下,阿玛已经动摇了。这让她很是欣慰。

      自从听到家里人议论三年一次的秀女大挑,她就常常在心中幻想,在那个金碧辉煌的皇城里生活的究竟是个怎样的人。那个神秘的、年轻有为的少年皇帝,是满洲少女们玫瑰梦中的人物,没出嫁的格格们或多或少都在心目中憧憬着他,宛如也不例外。

      断断续续的,从姐姐们婶婶们那里得知,皇帝已经大婚了,娶的是他的表妹、高贵的圣母皇太后的亲侄女、科尔沁的荣惠郡主。

      这位科尔沁来的皇后,据说脾气大得很,不时的和皇帝闹别扭。亲贵女眷们私下里都说,皇帝这次开选秀女就是因为帝后不睦,要在满洲贵胄之家选几位德才兼备的女子为妃,以免皇后一人独霸后宫。

      听到这些,宛如不由得感到一丝丝寒意。复杂的后宫之争,历朝历代的宫闱惨剧,她从史书上看到过不少,心里一直有阴影。然而,她还是无法不满怀希望的想象着皇帝的相貌和性情,是不是像她心里希望的那样,还是如坊间传言,他们的皇帝是个性情急躁、喜怒无常的人。

      安郡王岳乐是她认识的人里,和皇帝接触最多的。他和宛如一样,拜在吕师父门下研习书画。因此宛如偶尔也会克服少女的羞怯,向安郡王打听有关皇帝的事。

      “师兄,皇上……长什么样?”宛如一边研磨,一边腼腆的问。安郡王见她面色微红,实足的少女情态,心里很是好笑,便告诉他最欣赏的这个师妹:“皇上比你大一岁,器宇轩昂、仪表不凡。”宛如微微一笑,有些神思不属。

      昨天,她父亲已经把她的名册交至内务府,她已经成了备选的秀女中的一个。“他……有多高?会不会说汉话?”宛如仰着脸天真的问。

      安郡王写字的手顿了顿,微微笑着:“他和我差不多高了,汉话当然会说,否则怎么当汉人的皇帝,治理这么大的国家。他和你一样,也十分喜欢汉学,读了许多书。”

      安郡王常年在外征战,书法不及宛如,但宛如还是耐心的在一旁为他研磨看他写字,希望听到更多关于皇帝的事。安郡王像是知道她心思,主动告诉她:“皇上的字写的比我好得多,改天我带一幅来给你看。”宛如应了一声,心里说不出的欢喜。

      思雅姐姐已经许了人家,姐妹俩经常睡在同一张床上,亲亲热热的说着悄悄话。“姐姐,你非得嫁的那么远吗?”宛如问了无数次这个问题。

      思雅一遍又一遍的告诉妹妹:“是啊,姐姐也不愿意的,可这是我阿玛的意思。再说,女儿家大了总要嫁人的。宛如妹妹将来不嫁给皇帝,也得嫁个亲王贝勒。”思雅有时和宛如开玩笑,宛如总是拿丝帕遮住羞红的脸。不要嫁,不要嫁,谁也不嫁,就在家里陪着阿玛。姐妹俩常常说着说着就说了一夜。

      在思雅嫁去察哈尔的前一天,宛如哭了一夜,第二天早上起来去送亲,眼睛也是红肿的。姐姐夫家的人送来成箱成箱的聘礼,一顶八抬大轿就带走了朝夕相伴的姐姐。宛如和哥哥们送亲到城外,在漫天黄沙中,眼望着送亲的队伍远去,逐渐不见,从此天涯相别。

      这一别,竟是一生那么漫长,两人再也没有见过面。很多年后,已为人/妻的思雅远在塞外,回想起这个红颜薄命的小妹妹,常常是清泪满腮。

      这一年的冬天很快到来了,宛如在吕之悦家听安郡王说,皇帝和皇太后要带着皇后和一干宗亲在冬至那天去天坛祭天,祈求来年风调雨顺。这是个多么难得的机会,也许她在人群中偶尔能见到皇帝一面,那个她想了一百遍一千遍也想象不出的人究竟是个什么样子。

      皇帝和皇太后出宫的那一天,街上派了很多御林军把守街道两旁,闲杂人等一律不许靠近。宛如和那时许多大户人家的深闺少女一样,不能随随便便外出,尤其是人多的时候,除非有年长的女眷陪伴。

      丫鬟香雪陪伴着她站在吕师父家二楼窗口,悄悄的往外看,路两旁有树丛遮挡,没有人注意到这个美丽的少女。

      浩浩荡荡的皇家马队由远及近,为首的是一对对銮仪兵,接着是庞大的乐队和卤簿,快到最后才是龙辇凤舆,气魄非凡。可始终见不到皇帝,原来他一直坐在马车里,并不轻易让老百姓见到他。能见到这皇家的气派也好啊,那么多的亲贵子弟骑着骏马跟在御舆之后,其中便有安郡王。王孙公子们穿着华贵的服饰,个个年轻俊朗、相貌堂堂,看的人眼花缭乱。

      无意中,宛如看到一个骑在马上的锦衣少年目不转睛的盯着她看,年轻英俊的脸上泛着微微的笑颜。宛如玉颊绯红,赶忙退到窗户后面,命香雪关上窗户。

      京城的春天不像杭州那样湿润,天干物燥多风沙。这样的季节是特别不适宜出行的。有秀女的人家都开始四处活动。鄂硕是个拘谨的老实人,也没有为女儿四处游走的资本,只得在礼仪、谈吐、气韵方面督促女儿多加练习。

      府里的嬷嬷奉主人之命请来京城最出名的裁缝为宛如定制衣衫,以便选秀的时候能给宫里的人留下好印象。

      宛如向来不喜欢艳色,平日里穿的素净,因此挑选布料时也偏好淡雅的绸缎。裁缝铺的女店主打量着宛如,赞道:“小姐好俊的面相。”宛如淡淡一笑,没有言语。

      陪在一旁的李嬷嬷不无得意道:“这位是我们府里最小的格格呢,我们老爷的掌上明珠。”女店主点头道:“也难怪鄂硕大人疼爱这位小姐。我见过多少家的姑娘们,没有一个有小姐这样白净的肤色,水灵灵的葱儿似的,倒像是南边来的人。”李嬷嬷道:“可不,我们姑娘就是从南边来的。”

      宛如比量着一块藕荷色暗花绸缎在身上,女店主细细打量:“不是我夸口,小姐穿上我店里衣服保管锦上添花,将来必是一宫主位,到时候也是我们小店的荣耀。”

      “李嬷嬷,您看这块布料好不好?”宛如转过身问李嬷嬷。李嬷嬷说太素了,帮着选了一块大红色绣金线梅花的,又选了一块孔雀蓝缕金绣蝴蝶的,搭在宛如身上看了半天,很是满意。

      “这么艳怎么穿!”宛如看着那红彤彤的绸缎料子,秀眉微皱。嬷嬷道:“姑娘,您穿的鲜亮点儿才能引人注目呀。”宛如笑着摇摇头,留下了这两块料子。

      裁缝走后,府里丫鬟海棠抱了个梳妆匣进宛如的闺房,说是姨太太吩咐,给格格改梳满人的发式,宛如忙叫香雪接了匣子。她随父母久居江南,平日所梳的发式和汉人少女无异,也不用钗环之类的饰物,若要进宫,这种发式就不合时宜了。

      海棠走后,香雪细心的梳理着宛如的秀发,道:“格格,您将来进宫去,也带奴婢一起去吧。奴婢天天给您梳头。”宛如笑道:“谁说我要进宫,还不一定呢。”香雪道:“太太们都说格格一定能选上的。”宛如抿嘴不语,端详着菱花镜中自己模糊的影子,宛然是旗人少女的装束。

      香雪插了个镂空金线镶珠蝴蝶在宛如发间,又在另一边插了支八宝翡翠簪子,道:“格格平常不喜欢带这些,如今情况不同,别家的小姐们恨不能把金啊玉啊的戴满头,才显出尊贵,您也带一两件吧。”

      宛如玩弄着手里的湘妃竹骨扇子,笑道:“清水出芙蓉,天然去雕饰。和你说也不明白,且戴着吧,别难为了姨娘的一片好心。”她知道这一切一定都是她父亲继配夫人的主意,也不违背她的意思。

      香雪细细梳着,道:“格格,您猜皇上长什么样?”宛如听她问的有趣,便道:“这我哪里猜得出啊,眼见才能为实。”香雪故意缓了缓语气,像是要诉说天大的秘密,悄悄在宛如耳边道:“奴婢见过皇上。”宛如惊讶不已,半信半疑:“你什么时候见过,又没进过宫去。”

      香雪见她好奇心起,不再卖关子,颇为自豪的告诉她:“前几天奴婢回家看爹娘,在钦天监洋和尚的教堂门外见过皇上一次,侍卫们不让靠近瞧,奴婢费了好大劲儿才挤到前头。皇上出了教堂就上轿子里去了。”

      顺治和传教士汤若望的交往天下共知,香雪的话倒也不象假话。宛如思忖着,细道:“你看清楚了吗?”“差不多吧。皇上可年轻了,个儿高高的,不胖也不瘦,和我想的一点也不一样。”香雪笑嘻嘻的说,似在回忆。

      宛如笑笑,饶有兴趣:“怎么不一样了?”香雪笑道:“皇上比我想象的要好看得多,比咱们府里的少爷们威风。远远的看,他绷着脸,但一点也不可怕。”宛如道:“皇太后当年号称满蒙第一美人,皇上当然长得像她。不过一个人的好坏,外表是看不出来的。”

      香雪想了想,神秘兮兮的说:“可是奴婢见到皇上时,就能感觉出来,他一定会喜欢您。”“瞎说!”宛如含羞嗔了一句。香雪见她不信,忙辩白:“奴婢没瞎说,您和皇上都长的那样好看,他当然会喜欢您。安郡王的福晋说您比皇后漂亮。”

      宛如转过脸,在香雪脸上轻轻点了一下,笑嗔道:“你这丫头,别没事的乱嚼舌头,这种话是能传着说的吗。一个不留神招致大祸也说不定,多少祸皆从口。”香雪笑着吐了吐舌头。

      选秀的日子越来越近,吕之悦对宛如的督教也越发严厉。每日里督促宛如刻苦学画,因顺治喜欢画牛,他便也命宛如画牛,以投其所好。然而宛如并不知情,对日复一日的画牛已感到困惑不解,吕之悦也不点明。

      宛如自幼得母亲熏陶,颇通音律,弹奏古琴更是技艺超群。吕之悦亦是此中高人,因此在琴艺方面要求精益求精,他要把他的女弟子培养成一个旷代的才女,以实现他心中埋藏多年的宏图大志。

      宛如一遍一遍不厌其烦的练习,吕之悦皆不甚满意,苦口婆心的劝说她。“操琴除了琴艺本身,更重要的是气势。为什么嵇康的一曲《广陵散》能成为刑场上的绝唱而令风云变色、草木含悲,关键就在于视死如归的大气。备选的秀女成百上千,想要脱颖而出就不能没有过人之处。你不该胜在容貌而应该长于气韵。古琴是历代士大夫最钟爱的乐器,意在陶冶性情。宛如,你明白为师的苦心么?”

      宛如点点头:“师父说的甚是,弟子定当恪守师训,勤加练习。”从清晨到日暮,她始终没有休息,最后府里派了家人抬轿子来接她回府,才得以休息。

      吕府对面茶楼的二楼雅间坐着一男一女两位衣饰十分华贵的茶客,女客穿着团花锦绣披风和金丝线斗篷,少年身着满式无领蓝衫,外罩一件貂皮镶边暗蝙蝠花纹的雨过天青色马褂。

      那少年指着楼下经过的轿子,道:“就是那一位小姐,您帮我去打听一下是哪一家的小姐。”女客瞄了一眼,奇道:“怎么要额娘去?”少年淡淡一笑:“您去准能打听出来,我去人家会起戒心。”女客又道:“打听出来又怎样,看那姑娘的长相到像是南边来的汉人。你可是血统高贵的皇子,你的婚事是要宫里指婚的,汉人恐怕不行。”

      那少年见女客犹豫,忙道:“也不一定就是汉人,您先打听着再说。”女客听出他话里的焦急之意,故意打趣:“瞧你急成这样,额娘又没说不去打听。要是打听到了,你预备怎么办?”

      少年又是腼腆的一笑:“那还用说,当然是托人去人家府上求亲啊。”女客也笑:“我的博果尔终于懂事啦,不枉额娘疼你一场。说实话,旗人汉人到无妨,就怕她是备选的秀女。凭她的长相是很容易中选的。”少年闻言一愣,叹气:“我也担心这一点,万一她被皇帝哥哥选了去,我是没有办法的。”

      女客见他一副甚为失落的神情,心中不忍,忙安慰道:“博果尔,只要是你喜欢的,额娘就帮你去争。额娘有办法让你的皇帝哥哥连她的面也见不到。这些年来,他们母子欠咱们太多,咱们只向他们要这么一个女子,他们没有理由不给。你的皇帝哥哥已经有了那么多妃嫔相伴,你好不容易才看上这一个,说什么也得给你争来。你先告诉额娘,你喜不喜欢刚才那位小姐?”

      “喜欢。”博果尔红着脸点点头。女客舒展笑颜:“那好,额娘这回亲自出马。她若是旗人,额娘保管她是你的福晋;若是个汉人,就把她娶进府里做侧福晋。凭咱们这样的门第,怎么着都不是亏待了她。”博果尔心花怒放,往对面的吕府的二楼看去,回想起当日初见宛如的情形,当真是魂牵梦萦、无法忘怀。

      宛如对这对母子私下里的行动一无所知,她一直憧憬着皇城和城中那个至高无上的人。眼看着那个日子一天天近了,她的心情也随之起伏变化。

      接下来的一段日子是紧张而又兴奋的,内务府专门派了嬷嬷教习秀女们宫中的种种规矩,不合格的便要被淘汰。一层一层的筛选之后,皇城离她仅有一步之遥。

      她终于没有辜负众人的希望,在众多秀女中脱颖而出,和其他十一位姑娘一起被选为十二上秀。这些姑娘里,除了宛如外,有一位姓佟佳氏的姑娘也很出众,只是宛如每每主动找她说话,她总是冷冰冰的不爱理人。

      到了最后最关键的时刻,是皇太后和皇后把关。这姑侄俩都是蒙古女人,因为在后宫中掌握实权而至高无上。皇太后四十多岁年纪,年轻时是朝中出了名的美人,至今仍保持着当年的风韵。她很威严,但威严中又透着慈祥,宛如心底里油然而生对她的好感。

      皇后是位秀丽高贵的少妇,凤目不怒而威,倨傲的态度始终给人居高临下的感觉,看面相就是个厉害人儿。宛如偷偷瞧了眼佟佳氏,看的出来她也很紧张。

      皇后端详着眼前这十二位如花似玉的贵族少女,心里又是嫉恨又是烦恼。凛冽的目光在秀女们身上扫了一遍,众人纷纷低下头,没有一个人敢迎着她的目光。左边第三个,据说这姑娘是固山额真佟图赖的女儿佟佳氏,出落的很美,身段曼妙、腰枝如柳,是个美人胎子。

      董鄂氏的那个女孩子果然名不虚传,不媚不俗、清纯飘逸、气度高雅,柔柔弱弱的样子像汉人家的文秀女子,哪里像满洲的格格。这两个人都是眼中钉,不除之迟早出事,皇后的脸上不好看起来。皇太后选了个折衷的法子,两个里只留一个,可留谁好呢?

      寿康宫的懿靖贵太妃看中了董鄂氏,她早就替儿子打听过,儿子念念不忘的从吕府出来的美丽少女,就是董鄂家的这个女孩。博果尔既然看中了她,她这个做额娘的就得替他争取。而懿靖太妃既然开了口,太后焉有不允之理,顺水推舟的答应了这门亲事。

      博果尔怕鄂硕不答应,更是去求郑亲王济尔哈朗出面保媒。就这样,宛如进宫的梦想破灭了。一道圣旨,把她许给了皇帝的亲弟弟,先帝的皇十一子和硕贝勒博穆博果尔。

      宛如是个孝顺孩子,她父亲既已允诺了这门亲事,她也没有理由违背父亲的意思,何况圣命难违。虽然那一天夜里,她对着圣旨偷偷哭了很长时间,第二天还是告诉她父亲她愿意接受这个安排。

      夫家很快下了聘礼来,佟佳氏册封为佟妃的那一天,宛如倚在门边,看到了夫家的人送来一口一口的大箱子。遥想着佟佳氏在宫城中轻移莲步的姿容,宛如为自己的命运慨叹之余也不禁生出淡淡悲哀。

      鄂硕派丫鬟来请宛如去前厅,没有说是为了什么事。也许是思雅姐姐有信来,也许是吕师父又淘到了什么古本,她这么猜测着。直到她走进前厅,看到坐在主位上风韵犹存的太妃和一旁的英俊少年,才意识到是夫家的人要见见她。

      她颇有礼貌的行了个礼,也不抬头,悄立父亲身后不语。那个叫博果尔的少年傻乎乎的盯着他美丽的未婚妻呆看,看的少女脸若桃花,忙匆匆而退几乎是落荒而逃。院子里,博果尔追了出来,气喘吁吁道:“喂……你等一下……你是不是叫宛如?”

      宛如在花下站定,垂首不语,轻轻点点头。博果尔笨拙的把手里镯子递给她,语无伦次道:“这是……我额娘叫给你的。你的名字叫宛如?宛如……”看着她,目不转睛。宛如看到那个玉镯,通体翠绿、晶莹剔透,显是珍品,低声道:“我不要……”

      博果尔急忙道:“宛如,你收下吧。你阿玛同意了的。”宛如见他着急的样子很是有趣,便伸手接了去。博果尔见到她纤细雪白的小手,忍不住想握一下,却吓了她一跳。她跑进花丛深处再也不见,只剩下博果尔呆立如痴。

      博果尔和宛如大婚那天晚上,贝勒府宾客如云。顺治和安郡王在乾清宫暖阁下棋。因为有了佟妃和淑妃相伴,顺治的心情好了许多,和皇后之间的不愉快也稍微缓解。

      他落了一子,问安郡王道:“今天博果尔娶亲是不是?”安郡王点头到道:“是啊,臣刚从贝勒府过来,那府里好不热闹。”“不知是哪一家的女子,别又被他打跑了才是。”顺治笑道。

      安郡王道:“您怎么忘了,是鄂硕的女儿啊,董鄂氏。”顺治摇摇头,道:“没有印象,鄂硕是不是那个闷葫芦?书呆子?”安郡王笑笑,道:“正是他。”“他的女儿,也不会聪明到哪儿去。别像他似的见了人连话也不敢多说话。”顺治观棋半晌,心思全在棋局上。

      安郡王轻叹一声,道:“博果尔可真是个有福之人。”顺治听他说的郑重,抬起头道:“连堂兄也这么说,看来博果尔这回选对了人。”安郡王淡淡笑道:“博果尔人虽不大但眼光不凡。臣很是替皇上可惜,这女孩子可是十二上秀之首,才貌皆非俗流。”顺治深深惊讶,“朕怎么不知道?皇额娘没说有这么个女子,只说佟妃是秀女中的翘楚。”

      安郡王道:“您还记得臣前几日带进宫来的那幅字吗,就是这女孩子所写。”顺治回想起来,也颇为惋惜的叹了口气,但他很快便忘了这件事。只是他没有料到,仅仅在三年之后,他为了这个女子差点闹的天翻地覆,朝野震惊。

      宛如嫁给博果尔已经有些日子,夫妻俩一直相敬如宾,颇为和谐。太妃也很疼爱这个儿媳,把她当成亲生女儿似的关怀。

      宫中传来佟妃有孕的消息,让宛如心里一沉,尤其是当她婆婆满脸关切的问她有没有什么消息时,她羞怯的摇摇头。太妃道:“佟妃真是命好,才进宫半年不到就怀上了龙种。将来生个小阿哥,说不定地位从此改变。你也要加把劲儿啊,替博果尔生个儿子。咱们博果尔什么事都不能输给他哥哥。”宛如没有言语,想起佟妃有喜的事,心里一酸。

      同样的人却有着不同的命运。数月之后,佟妃生下一个男孩,宫中上下无不欢天喜地,顺治给这个孩子起名叫玄烨。这个注定不平凡的孩子的降生,使佟妃在宫中的地位一下子微妙起来,难免侍宠生骄,本性中的另一面凸显出来。顺治渐渐对她疏离。

      太妃早就说要带宛如进宫给皇太后请安,一直没有成行。这次龙子诞生,恰好是个机会。宛如跟随太妃踏进了她向往已久的太和门、乾清门。一步一步,走进了一段旷世的传奇故事……

  • 作者有话要说:  故事的构架懒得动了,只润色一些情节描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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