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柜以后》柚子沁甜

5、第五章：“情敌”的交谈

　　从病房出来，裴玖郁把后面几个病人交给了他的学生，便一路当先的领着俞皓去了医院外的一间叫“续春阁”的茶楼。

　　要说起来，茶楼在春节还开门纳客不稀罕，开在医院的旁边所以有医生客人也不稀罕，客人们穿着白大褂就晃进来喝个小茶请个小客也不稀罕——可要是在正月初一的大清早，就有一位长相漂亮的大夫穿着白大褂，领着个身穿警用大衣的小青年进来，你说会不会太过醒目？茶楼老板又会不会意外呢？

　　醒目是肯定醒目了，不过在俞皓看到茶楼老板的时候，他就明白裴玖郁为什么会把他往这儿带了。

　　那个站在收银台后面的男人，是辜有伦。

　　辜有伦看到裴玖郁领着俞皓进来，直接就把他俩领进了走廊尽头的单间，叫服务生送了几样精致点心和一壶铁观音过来，又笑着跟俞皓说了几句过年的吉祥话，转身就出去了。

　　俞皓隔着茶几形的小桌与裴玖郁对坐，攥着用银绿两色丝线绣着草体“续春阁”的雪青餐巾帕擦了擦湿冷的手心，盯着裴玖郁的脸看了许久，才低声道：“裴医生，你跟东哥……很多年了吧。”

　　田向东很少对俞皓提及与裴玖郁的往事，只在两人决定交往的最初，他对俞皓说过跟裴玖郁分手的原因跟某些相处的细节，也从没说裴玖郁半个“不”字，所以在俞皓这里其实心里一直都是底气不足的，他不太明白田向东为什么会舍裴玖郁而就他，尤其上次他们在市郊的温泉不期而遇的时候。

　　那天是秋末冬初的傍晚，俞皓下午才跟着田向东驱车两个半小时来到山庄，领了钥匙去找房间的路上，他俩看见了裴玖郁和辜有伦。

　　裴玖郁裹着白色的浴袍斜靠在长廊下的红木方柱上，身前是与他深吻纠缠的辜有伦，身后的背景是蓝的令人心里发慌的天空和红枫，以及斜刺里一刻笔直生长的、金灿灿的银杏树。

　　辜有伦察觉有视线投注而起身的瞬间，田向东在俞皓耳边说了句，“他就是裴玖郁，另外那个，是他现在的爱人。”

　　俞皓惊得差点倒跌进田向东的怀里，他是猜想过田向东前任的模样应该“不差”，但也没想到是“不差”到这个程度。

　　裴玖郁的气质跟容貌真是让俞皓印象无比深刻，即使后来他连一句“你好”都没来得及说，就被田向东带回了他们的房间。

　　俞皓对此耿耿于怀，年轻的他忍耐不住想要了解田向东跟裴玖郁往事的冲动，在见过裴玖郁之后，每次被田向东拥抱，他都会自虐似的从田向东的角度来分析比较自己跟裴玖郁的优劣，结果越比较心里越空落落的不着调。

　　“我初中就跟他认识了，”裴玖郁往嘴里塞了块点心，又喝了口茶，唔噜唔噜的回答俞皓，“在一起有十五年多一点吧。不过俞……小俞，相信我，你比我更适合向东，你们俩在一起才是正确的。”

　　俞皓看着对面的男人毫无形象的吃喝，“为什么？”

　　“我这里……，”裴玖郁眯着眼满足的把东西咽下去，竖起大拇指反方向戳戳自己的胸口，又竖起食指比了比俞皓的，“跟你的这里，不一样。我的心脏是个黑洞，只会吸收、榨取旁人的温度，而你的心温暖、年轻，最重要的是干净，所以你配得起向东，我不行。”

　　俞皓听的有点晕乎，但思考了一会儿后，他还是明白了裴玖郁的意思，“你是说你们的世界观跟某些事情的处理方式没法协调？”

　　裴玖郁握着烫热的青瓷茶杯贴在脸侧磨蹭着，“可以这么说。虽然十五年的时间很久，我跟向东彼此间也确实是有感情的，但是我们俩不合适，即使勉强在一起再过十五年，还是不合适。所以小俞，你放心大胆的跟向东过下去吧，没有人能分开你们的。”

　　田向东那个人，一旦认准了谁，除非他自己想通了不要，否则谁都无法阻止。

　　听到这里，俞皓忽然对田向东跟裴玖郁以前的事完全不好奇了，如果作为“情敌”裴玖郁都能这么大方诚恳的对待他，他也必须回应同等的尊重跟信任。

　　俞皓转而提起他此行的另一个目的，“裴医生，你是我父亲的主治医生吧？请问，我爸他……”真的不要紧吗……

　　“啊，说起这个，”裴玖郁放下了手里已经微温的瓷杯，神色严肃的说道：“小俞，你还是劝你父亲做个详细检查吧，我觉得他的心脏可能有点问题。”

　　“很严重吗？会不会是因为昨晚被我气的……”

　　“生气应该是诱因，”裴玖郁之前听田向东说了昨晚的事，所以忍不住伸手拍了拍俞皓放在桌上的左手，示意他冷静，“但绝不会是主因，人的心脏还没脆弱到那个地步。”

　　俞皓的脸有点白，嘴唇轻颤着不知道该说什么，想起昨晚出柜时的义无反顾跟没心没肺，此刻却觉得都是自私跟混账，父母的心情他根本半点都没考虑……或者该说，他没敢去考虑。

　　裴玖郁望着失神的俞皓，中肯的给与专业意见，“昨晚你父亲从门诊转过来，检查的很简单，所以我现在还不好判断，你尽快让你父亲做一个详细检查确定一下，没事当然最好，有事……早发现早治疗，也很容易解决。”

　　他这是一语双关的说话，可惜心慌意乱的俞皓没能意会。

　　约莫一小时后，俞皓才单独从续春阁出来，回到了病房。

　　俞大乾又睡着了，即使在睡梦中粗重的花白眉毛也是紧紧地揪着，眉间一个不怒而威的“川”字深刻难解。

　　冯慧萍靠坐在床头，伸手轻缓的抚摸着丈夫伸在被窝外打点滴的手背，神态安详。

　　俞皓悄悄的开了门走进来，看到眼前的这一幕，鼻酸的掉下了泪，“妈……”

　　呼唤母亲的声音轻轻的，怕惊扰了昏睡的父亲，也怕惊扰了他们之间静谧的温情。

　　冯慧萍回过头，平静的笑了笑，“回来了？都说完了？”

　　“嗯。”俞皓擦干眼角，凑到母亲身前蹲下，一边关注着父亲的动静，一边对冯慧萍小声说道：“妈，你劝劝爸，让他趁这个机会做个详细的全身检查吧。”

　　冯慧萍垂眸看着儿子，“裴大夫跟你说什么了？”

　　“他怀疑爸的心脏‘可能’有点问题，建议爸做个检查确认一下，”俞皓不想在还没确诊前让母亲多担心，只避重就轻的说道：“检查明白了，咱们也好放心不是。”

　　俞大乾当了一辈子警察，体格一直都很好，这次突然住院无论如何都有点蹊跷，别说裴玖郁从医生角度提出了建议，就是冯慧萍和俞皓心里也明白，检查是绝不能省的。不过……

　　“你爸最讨厌的三件事——”

　　“抽烟、赌博、进医院，”俞皓接上母亲的话，感叹的微勾起嘴角，“我爸都跟咱俩念叨多少年了。妈，这次你不能再纵容他了，一定得好好做个检查才行。”

　　“让我做检查？可以。”不知何时醒来的俞大乾看着俞皓，目光清醒声音低沉地说道：“你马上跟那个姓裴的分手，找个姑娘结了婚，我就做检查！”

　　否则，一切免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