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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保护着你们的幸福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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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说今天还有什么事能让我的心情稍微好一些的话就是JUSCO吉之岛超市里的空调让我感到的温暖了。化雪的时候是最冷的,而南方人又普遍怕冷,那寒冷就像十月里呼啸而来的潮水,冰彻手骨。现在已经将近中午,三十分钟前我给爱美言打电话让她半小时内来“JUSCO吉之岛”和我碰头,如果她没有来,或者迟到了,我不介意一直在超市里享受温暖也不去见母亲给我安排的相亲对象。
今天早上在我被母亲从被窝里拉出来时我想起了文姬,如果是文姬在早上睡觉时被人用一个“可笑”的理由从被子里粗暴的叫醒,文姬会把叫醒她的人关在卫生间里一整天——她是一个拜金的富家女,每天的美容觉都是必不可少的,不管她对工作的态度有多么强烈都不可能超越她对于美的追求,那是压倒性的。
对于我这种普通家庭的孩子来说,永远都无法了解文姬对于美的追求,这种追求放在我们身上就是毒药。她喜欢一切有助于美的事物,瑜伽、香奈儿面膜、瘦身体操、减肥咖啡,不光这些正常的,甚至一些根本没有听说过的偏方她也勇于尝试。爱美之心谁都有,这我承认,但追求的太过量就是自虐。曾经有一次她也不知道从哪里看到一个减肥的偏方,非要让我们把她背着手吊起来,说是每天这样吊三个小时可以快速减肥,结果只吊了四十分钟她就说腰痛、全身脱力,我和爱美言着急的把她送去医院,爱美言差点哭死。后来医生说幸好送得及时,人如果那样倒吊着超过半个小时就会肾出水,差点出了人命。文姬应该感谢我们,真的。
对于普遍怕冷的南方人来说,让我在化雪的寒冷空气里穿着冬衣去参加可笑的相亲,我宁可喝下浸泡着文姬使用过的海底泥的污水——我们曾经讨论过“贝佳斯海底泥面膜”到底是化学物品还是深海泥的提纯物。
文姬曾经总是说我有一点儿男孩气,但是哪一点都不真实,说实话我除了抠门之外还很胆小,我不想去见那个人,虽然已经和爱美言商量过了,可来自内心的怕让我想一直躲在被窝里。
本来我在看过墨韶华发来的邮件后就更加让我确定不论手术成功与否都不会听母亲的话去相亲的,但当我冲完凉、穿戴好后从浴室出来时,我第二次觉得文科毕业的我在四年大学里教我的教授都是文盲。
我娘从沙发上站起来走到我身边坐下,对我说:“宝贝儿,听阿妈的话,去吧”。广东人都习惯叫自己的女儿“宝贝儿”,就好比北京人都叫自己的女儿“妞妞”或者“妞子”一样,听起来好像是在叫一个宠物的昵称。
“阿妈,现在墨韶华很需要我,我怎么可能在这个时候去做这么离奇的事”
“那你告诉我,如果他的眼睛治不好呢”。
“我请您不要再这么说好吗,不然我会看不起您的。况且他有很大的机会可以痊愈,这需要我给他信心,不是因为同情”。
“别这么酸文假醋的,我知道你的意思,可是你知道吗,女人要给自己留一个选择,特别是你。你知道吗,我不盼望你能给我留下什么,对你有帮助的事情我会帮你争取,但是你不这么做会给你自己留下痛苦,而且男方没准也和你一个情况呢。况且,我费了这么大的气力给你搞了的相亲,你怎么连去看看的勇气都没有?”。
“我就是为了以后不会痛苦,我不想等到年老之后才发现自己做错了什么,才发现我曾经有多爱他”。我无力在反驳什么,最后只是淡淡的像是叙述一样说出了这句话给争执打了结尾。心情已经极度自卑的我忽悠忽悠间来到了JUSCO吉之岛超市,在我享受超市里的温暖空气时爱美言穿着白色的绒毛大衣来到了我跟前,乳白色带点旧黄的大衣穿在她身上就像天然合成的,纤细的锁骨,黑曼巴一样的细腰,草莓布丁一样柔软的嘴唇和弯弯细细的眉毛,不愧是大学时代公认的美人,但是她以前的男朋友却不是什么深沉绅士,他是我和文姬公认的人渣、无赖。
记得曾经他(她)们分手的时候是因为爱美言把课外兼职的钱全部给了铭乾,那些钱足够铭乾给她买一个不错的戒指,但戒指是买来了,只是上面刻了一个大三学姐的名字。就为了那么一个稍有成色的戒指,爱美言就抛弃了所有的幻想与幼稚。在爱美言和他分手的时候铭乾赏给了她两个嘶哑的耳光,这也造成了她伪装的外表和不会愈合的伤口,轻轻一碰就会流血。
看到她这么漂亮朴实的模样我的嫉妒由心而发,我不满的对她说:“小美啊,我说限你半个小时到你就真的用了半个小时啊”?
她笑弯了细细的眉毛,用手缅着嘴角对我说:“啊,打扮的时候稍微多花了点时间,别生气了啊”。
我奇怪的问她:“你不是从来不打扮的吗”?
“我不打扮一下,等会能勾引到正在等你的那个帅哥吗”?
“Oh my god!你上辈子一定叫‘白心媚’”我抓狂的道破内心的真实想法。
“但愿如此吧”。
“···”
小息了一会儿,我们走出了JUSCO吉之岛超市,坐上了一辆出租车直奔季华路处的“名典咖啡屋”,留下了空气里飘零的冰晶和飞溅的污雪。染色的污雪早已在钢铁铸造的柏油马路上被压成了湿滑的薄冰,等待着成为雨水的后备品。我不禁叹然,这是一个会哭的城市。
来到名典咖啡屋时已经是将近中午了,热辣的太阳穿过行人直刺在结冰的地面上,加快了薄冰的融化。
我回过身,经过内心里撕心裂肺的挣扎,我恋恋不舍的从手提包里拿出一张带着血泪的钞票递给吃钱不吐骨头的的士司机,随后我便肉痛的转过身,拉着爱美言踏上咖啡屋前结满薄冰的台阶。我们远远地看到预订的位子已经坐了一个男人,隔着玻璃看不清样貌,只能透过被阳光折射成琉璃色的玻璃看到一个身形修长、穿着西装的男人在用糖匙旋转杯子里的咖啡,看来似乎为约客迟到而有一点儿烦躁。
我握住了小爱纤细的手指,我感觉到她的手和我一样在微微颤抖,犹豫了一下,拉着她走了进去,到切近时那个男人抬起头来看向了我们,他微微皱了一下帅气的眉毛:“苏迁”!
没想到我娘的那句“男方没准也和你一个情况”是真的,但是我理解错了,她指的不是墨韶华而是我的上司——策划部总监——公冶桢。
公冶桢看了看我们,好像讽刺的咧了一下嘴角。
“想不到我第一次的相亲对象居然是自己的秘书”
我也愣愣的说:“对,我也很惊讶,没想到居然是你”。
如果今天和我一起来的是文姬而不是小爱就好了,那样至少我不会这么尴尬,此刻我觉得文姬变成了什么事都能完美解决的大姐。
他说:“惊讶到不至于,就是反应有点跟不上,太戏剧性了。不要站着了,这里不是办公室,不用这么拘束”。
反观我的失态,爱美言倒是清醒很多,她急忙碰了一下我的手,示意我坐下介绍,显然她对公冶的第一印象很满意。我抬手按了按太阳穴,拉着她坐在公冶桢对面。我头很痛...
我如梦惊醒,很随意拉着她坐下,把她夹在了公冶旁边,我说:“这是我的好朋友爱美言。这是公冶桢,公司的策划部总监——我的上司”
“你的上司,这太巧了吧,怪不得他说你是他的文秘”小爱看了看我。
我说:“这世界上就是有那么多不可能,不过我是他的秘书,不是文秘”。
发生这种情况有点超出我的承受,我根本不会去想。十分钟之前我还觉得,像他这种人不可能会接受这种小市民身上才会发生的戏码,他应该找一个门当户对的人做老婆。
“你们喝什么”?他问。
爱美言抢着回答说:“我要一杯爱尔兰咖啡,谢谢”。
公冶冲她笑了笑,然后问我说:“你要点什么”?
我缅了一下嘴角,说:“我要拿铁吧”。
公冶桢点头笑着说:“真是小女生啊”。然后唤来了服务员,“一杯爱尔兰咖啡,一杯奶特,再要一些适合女生的小甜点,谢谢”。看到服务员转身离去,他又回过身来,微笑着,目光看向我和爱美言。外面的阳光透过钢化玻璃倒映在他的脸上,让这个微笑变得有一些玩味。
我无意的随口说道:“无所谓,我早已经习惯吃大款了。”
“吃大款?”他疑惑的看看我,而我则毫无表示,他又把头转向旁边装作拘谨的爱美言。
爱美言无所谓的说:“我们已经吃了四年多了。”
相视一笑,我知道她指的是文姬,仔细想想,我好像说的也是文姬。
公冶除去脸上的疑问,歪着脑袋问我说:“你是被你妈妈逼来的吧。”
“恩,你也和我差不多吧,毕竟你这么优秀。”说道这时我已经有点不担心了,我真该庆幸还好是他。
“可差远了”公冶顿了顿又接着说“我是真的来相亲的。”
“why”我感觉我手心的汗渐渐冷了,所以我又把爱美言向他旁边挤了挤,现在我心里就差当着他面说“你看看她,多漂亮,物美价廉。”
“说真的我有点儿喜欢你了,从你进来看到我之后你就一直把你朋友小美。”
“这样叫你可以吧”他看着爱美言问道。
“我不介意”爱美言笑着说。
公冶桢看了看手里的咖啡杯又继续说“从你进来看到我之后你就一直把小美往我这边推,这反而让我对你感兴趣了,真不知道以前怎么没发现。”
“你想说什么?”
“你愿意吗?抱歉可能有点太直接,但是相亲嘛就是这样,我是问你愿意继续下去吗?”
“说实话我还是希望你讨厌我的好,我已经有男朋友了。”我感觉现在就像是他在挑我一样,这让我莫名的很生气。
“他叫墨韶华对吗?”他突然说道。
“你怎么知道的?”我很奇怪。
“我当然知道,虽然你来上班已经两个多月了他只来接过你一次,而且还是你刚刚来上班的时候。我觉得相比他来说我更适合你的。”
我感觉手里的包包快被我撕碎了,但我不敢用热咖啡泼他,我怕被他辞了,也怕他打我,我很胆小。
“我感觉你这样的性格对于我的一个朋友很相符,她叫文姬,我和她的性格正好相反”。
公冶抬手示意我继续说下去,这时服务员端着点心和咖啡走了过来。
“这是您要的咖啡”。说着话她将两杯咖啡和一些精致而又熏香四溢的西饼摆在了桌子上。
“好的,谢谢”随着服务员点头离去,我又接着说:“对不起,对于你的提议,我现在,至少目前为止还是更习惯管这杯咖啡叫‘拿铁’,而不是‘奶特’,我希望你懂我的意思”
文姬和他真是天生一对,物质化的思想是那么相似。对于他(她)们来说,整个世界就是一个天枰,似乎一切都可以换成对应比例的砝码,放到天枰上去衡量,不过文姬比他好一点,至少她不会把爱美言拿去卖钱。
“那好吧,时间会证明一切的”。
听完这句话,我知道他现在的感觉非常糟糕,就好比强大的美国总统布什却要处处受制于堪称渺小的伊拉克。
“好了,我了解了”他悻悻地听我说完,闭上了淡棕色,泛着枯燥的眼睛,声音有些沙哑,让人听不清楚。同样,我也听不清楚,我想我如果能挖开他的心、肝、脾、肺、肾,那样就算找不到我要听的答案,也无所谓了。
“时间会证明一切的”。
“why”我问,他的声音太小,以至于我听不到。
“没什么”。
不是没什么,他是给自己说,不想也不许让我听清楚。
地球每分每秒都在旋转,似乎所有的都清晰可见,正面是太阳,反面是月亮。过多久,会什么也看不见。也许现在你看到的人就在另一个你看不到的地方,正在被渲染的丑恶——那威力就像太阳的黑子核爆那么强烈。
坐了一会,我忽悠间觉得索然无味,便提议回去。而爱美言对于我的提议则显得很不愿意,我知道她的想法,无非是想让自己给公冶留下一个好印象,但我觉得既然已经知道不需要再伪装下去,那就没有必要再让自己过多的陷入危险之中。
这时公冶提议要送我们回去,虽然我心里持的是反对意见,但为了爱美言着想一下我还是同意了。走出隔着一层透明的温暖气氛,忽然间感到彻骨的寒冷,我似乎能感觉到自己的体温正在随着一条丝线飘绕着浸满带着杂质的雪,天已经傍晚,这时的昼夜参半的色彩渲染的一切都是琥珀色,感觉很疲惫。
我和爱美言先后上了公冶的车子,我把副驾驶的位置让给了爱美言,我坐在了后面,这是我对她的补偿,相信她也很愿意,听着前排爱美言对公冶的各种勾引他兴趣的调侃,我感觉很是闷热,所以尽管我知道外面肆意的是刺骨的冷冽,但我还是打开了车窗。犹如刀割鼻息的空气里夹杂着腥咸味道。我知道这是海鲜的味道,这里靠海,随处可以见到贩卖海鲜的摊贩,既然多也就造成了越来越不值钱,就比如你在北京买一盒土鸡蛋的钱就够你在这里吃一碗相对昂贵的海鲜饭。这让我想起了文姬经常问我的一个问题,她总是让我对她的财力羡慕、嫉妒、恨。
“如果你敢吃下一碗西班牙海鲜饭我就买给你一款新款的GUCCI女包帆布包”
“我严重海鲜过敏”
“爱马仕时尚女包”
“小美,记得给我拿药”
车子开得很快,绕过顺德的家具城之后很快就到我家了,在我下车时我看到爱美言小的很甜蜜,这让突然我感觉很糟糕,仿佛她的脑袋又倒退回了我们扎在一起看文艺言情小说的年代,希望她不会变得没有智商,不然她将面对和文姬一样高才又高智商的公冶。告了别后我便踏步走向小区门口,脚下踩着厚实的雪,一步一步的那声音就像造纸厂粉碎的纸屑堆积成山。回想刚刚的情形我响起了铭乾的一句话“不要总是试图用你的□□去碰别人的生殖器,你鎚的过吗”。虽然粗俗,但这真的是至理名言,让我不禁又为她流了冷汗。
回到家后我妈问我结果怎么样,开不开心,我告诉她我很开心。她笃定的看了我一眼后十分肯定的说:“你不开心,一点儿都不。你如果不满意我可以再帮你张罗一个。”
我微笑着告诉她:“怎么会不开心,那个人很帅很有钱,我喜欢的不得了。”
吃过晚饭后我一个人跑进卫生间,将水龙头打开,看着水流仿佛其中透射着我心碎时的一颦一笑。于是我哭了,哭得很伤心,谁说女人的眼泪是为了给男朋友看才掉下的,有时也会在一个角落里因为寂寞和无助的缠绕而流下。开始时我哭的很伤心,真的是痛彻心扉,但当我看到水龙头流出的水越来越多时就变成了为了那点儿水费而伤心落泪。
一月的雪已经全部变成了琉璃色的观赏物,偶有细微的北风夹杂在喧嚣的弥红闹市中洗涤高楼之间的空影。公冶萧瑟的身影站在寒冷呼啸的阳台上就像一尊艺术品,黑暗透亮的皮制风衣穿在他身上就好像刻意为了遮掩他的忧郁,像极了最终幻想里的那个“克劳德”。
站在凛冽的高楼间,他拿出口袋里铃声震荡不止的手机,默然的听着电话里传来的男声。
“我不会瞎掉了,昨天主治医生为我制定了手术计划,医生说成功的几率很大。”
“嗯,真好。”公冶对着电话温和的开口。
“但是...”
“没有但是,你现在就专心接受治疗,不要担心别的,手术费我已经瞒着你家里帮你打过去了。这么多年了,你怎么还不了解,我不能让你以后做一个瞎子,知道吗?”公冶语重心长的一口气说完这些话。
电话那边沉默了好久,之后传来一声短短的感叹“哥,谢谢你。”
“嗯。”
疲惫的人走进钢铁的高楼里,落寞的寒冷继续吹走耳边细声的呢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