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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第 5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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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罪走了很久以后,沈文依旧丝毫没有起身的意向。他做着和自己外表完全不相符的事情,像是一个在任何养老院都可以找到的老人一样,微眯着眼睛,有一下没一下向湖中投着鱼食儿。
沈季载保持着沈罪走之前的姿势,借着大树的庇护,细细打量着不远处的男人。
这便是沈罪的父亲么?那个在沈家不可提的禁忌?
“出来吧。你还要在那里呆多久?”
在对方威压的语气下,沈季载不由自主地从树后走出。无意识地走了好几步,沈季载才恍惚回过神来。而对方甚至连姿势都没有一丁点儿的改变。
果然不简单。
在强大的跟自己完全不是一个级别的对手面前,沈季载反而轻松了许多。他缓缓地走到沈文身侧,和沈文一起望着远方泛着粼光的湖面。
到这时,沈文才懒懒地斜睨了沈季载一下,不经意间露出一丝欣赏。
这个年轻人站在后自己一小步的地方——应有的尊敬却没有讨好之意。目光平视远方,淡定而不窘迫,笔直的身板儿更显得不卑不亢。
沈家人那。
沈文收起自己充满兴味儿的眼神,又看向那群争夺鱼食儿的鱼儿们。
“我想,你到这里来不只是为了陪我这个老头子的吧。”
“您自谦了。我只是来为爷爷传话的,并无冒犯之意。”沈季载转过身直视着沈文,带了几分处世固有的圆滑。
“传话?什么话?”
“下个月就请您离开安城。这也是为您的女儿着想。”
“离开?呵。我倒不知道什么时候沈家一个小小的养子都可以决定我沈文的去留了!”沈文声音沉了沉,漫不经心地向沈季载投去一瞥。
沈季载心下大骇。自己是养子这件事按理说只有爷爷一个人知道,这个应该早已与世隔绝的人怎么会知道?!沈季载越深想心越乱,但还是努力地维持着表面的平静。
“下月初八,爷爷会派人送您走以保障安全。”
“没用的。”没有任何怒意和不忿。沈文语气平平。
“沈罪是我的女儿。她一定会亲近我,这份联系是你们割不断的。我要亲眼看着她长大成人,看着她结婚生子,看完她的一生。”
“但爷爷的向来说一不二的……”
沈文没有理会沈季载的坚持,继续说:“况且,我也不是你们说动就能动的。”
沈季载顶不住沈文深沉的目光,微低下头,心里明白,眼前这个男人完全有能力说到做到。只好告辞。
剩下沈文一人怅怅然不知在想些什么。
沈罪并不知道沈季载和自己的爸爸在自己走后有一场短暂的对峙。出了叶园,她心情愉悦地直冲回了学校。
站在校门口,沈罪算了算时间,还剩下最后一节课。于是干脆利落地绕到学校另一边的围墙,熟练地攀上墙头,整个人轻巧地落在教学楼后面的空地上。呼出一口气,站起身来就看见唐泽一脸呆样地看着自己。
“好巧啊。又遇见你了。”沈罪笑了笑大方地摆了摆手。
唐泽哭笑不得。真的一点儿也不巧啊。自己可是打听了好久听说有人见过沈罪从学校这面的围墙翻进来过,才打算过来碰碰运气的。结果一过来就看见这位现场表演飞人特技。
沈罪看唐泽一脸欲言又止,好像很不好意思的样子。恍然大悟地点了点头,“原来你也想从这里翻啊。第一次?没关系,这里是我所有翻过的最低的,我帮你。”
唐泽看着自以为是的沈罪,嘴角忍不住抽了又抽。
“啊?你不敢啊……那……”
“我才没有……”唐泽刚出口辩驳,后半句话就整个噎在了胸口。他惊愕地看着被对方主动握住的右手,耳边是越来越响亮的心跳声。
“我们去看你上次说的小楼吧。”
唐泽下意识地点了点头。
怦怦。怦怦。
仿佛有万马奔腾而过,连大地都为之颤动。唐泽站在这几近倾斜的地面上,耳边只剩下那剧烈的颤动声。
什么也听不见了。
什么也听不见了。
等唐泽终于恢复意识以后,自己已经站在了那栋荒废已久的小楼。手是早已松开了。唐泽看着走在外旋梯半中央四处张望的沈罪,右手紧了又紧。
“小心一点。那个楼梯很久没修了。”唐泽担心的嘱咐着。话音刚落就看见沈罪在那阶木梯上晃了晃,木板发出咯吱刺耳的断裂声。
“小心!”唐泽一个箭步冲了过去。
“轰!”
厚厚的灰在空气中弥散开来。待它慢慢散去,两人异口同声地对对方说:“你没事吧?”就都看见对方脸上一块深一块浅活像挖煤工的窘样。
静了两秒。相视而笑。
看着太阳周围的云彩一点一点地被涂抹上奢华的金粉再渐渐变得瑰红、厚重,最后恢复了原 本烟灰色的色彩目送夕阳西下是一件很闲适的事情。特别是当唐泽和沈罪两人历尽千辛万苦把小楼脏兮兮的旧貌焕然一新以后。
两个人都枕着手躺在屋顶上怔怔地看着大自然从未吝啬而自己也从未注目的赠予。
“哎。唐泽,你再我讲讲你妈妈的事吧。”沈罪转头看向离自己一臂远的唐泽。
唐泽不解地问:“为什么你对这些事这么感兴趣呢?总是听也听不够。”
“……”
“也许是因为没有过母亲陪着自己的经历,所以好奇吧。”
尴尬的沉默。唐泽忽然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没关系。你不用可怜我。我还有爸爸。我过得很好。”沈罪凝视着唐泽的双眼。
“是啊。”唐泽也释然一笑。“传说中沈家人都很温和有礼。大概在那样的家族里长大也不赖。”
“不赖么?”沈罪低着头想了想。
“我不知道,也许吧。”
“不赖么?”沈罪低着头想了想。
“啊?什么又来了?”
“这幅少年老成的样子啊。好像经历了多少沧桑一样。不要装了呀。你知道你说这话的样子让我想起了谁么?”
“谁?”
“玛戈皇后。伊莎贝尔•阿佳妮扮演的玛戈皇后在婚礼上对她的丈夫,也就是后来的亨利四世说:‘ Welcome to the family Henri; it's a bit peculiar but not that bad.’(欢迎来到我们家 Henri,虽然这儿有点奇怪但并不是那么糟糕。)
沈罪被唐泽惟妙惟肖的模仿逗得笑了起来。
唐泽满意地戳了戳沈罪的小酒窝说,“这才对么。小女孩就应该多笑才好看。你知不知道你们班的同学都怎么说你?”
“不知道。”沈罪一脸迷茫地看着唐泽。
“他们都说,沈罪是座大冰山,谁想跟她做朋友绝对会出师未捷身先死。傻丫头。”
“呃……有么?我觉得我很平和很亲近啊……”
唐泽挑了挑眉,“平和亲近?如果你管你平时那副面瘫相叫平和亲近那你就真没救了。”
沈罪还想辩解什么,却被楼下一个人影吸去了目光。
她用下巴点了点向唐泽示意:“喏。艾忆。你跟她很熟吧。我还是因为她才知道你的。她是第一个要和我做朋友的。你看,现在也不好好的没冻死么?输了吧。”
唐泽用奇怪的眼神看了眼沈罪,本想辩驳自己跟艾忆一点儿也不熟,但看见沈罪那副自得的样子就没再开口。
可是,自己真的跟艾忆一点儿也不熟。
奇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