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代架空][策逊]遗策》菊花三弄

18、第十七章 云山雾绕

　　孙策书房内，弥漫着一股淡淡的墨汁味。
　　陆逊叫了他一声“王爷”，就在一边垂眼静静站立。
　　孙策不禁觉得好笑。这个人，有时候让人觉得是路边卖白菜的，偏偏又要装出一副一本正经的样子来，真是有趣得紧。
　　要是周瑜，肯定老远就叫他孙伯符开门，然后直接挤占他的椅子。
　　孙策勾起嘴角，要的就是这份不同。
　　“过来，坐。”
　　陆逊偷眼瞄瞄，默默到旁边拖来一把椅子在他身边坐下。
　　孙策不动声色掩去嘴角的抽搐，拢拢衣袖作促膝谈心状：“门外打过你的那个韩当，看见了没？”
　　“看见了。”陆逊下意识朝门边望了一眼。
　　“要不要我帮你出气？”孙策笑眯眯问道。
　　“王爷！”陆逊从椅子上弹跳站起，面色惊恐地躬身，“不管王爷怎么做，下官是万万不敢过问！”
　　“哎，别激动。我知道鲁肃一事你的清誉已经受损，韩当这个事要是再算到你头上，你可不就成了吴国的第一佞臣。”
　　“多谢王爷体谅……”陆逊咬牙，脸上一个微笑保持得很勉强。
　　“而且你的背后可是我，这个韩当我要是下狠手办了，岂不是显得我太不能容人？”
　　“王爷可是要我去做些什么？”陆逊听出孙策话中意图，试探性问道。
　　“陪我演一出戏，可好？”孙策细长眼眸好看地眯起，一把将他拉过，牢牢抱了个满怀。
　　紧贴的胸膛，隔着薄薄的春衫，传递着彼此有力的心跳。
　　过于密合的姿势让陆逊被迫仰起头，正好看到孙策唇角落着一滴墨汁。
　　“怎么了，我脸上有东西？”
　　陆逊点头，伸出手指准备帮他抹去。
　　手指却突然被捉住，拉近嘴边，湿漉漉一个吞吐。
　　陆逊只觉得指尖微微的痒，以极快的速度一路急蹿，“咚”地一下撞上了他心。
　　“这只手，还是不能写字？”孙策捏着他右手骨骼，咯吧作响。
　　“只是长时间写字会抖……”陆逊垂头，努力压制脸上泛起的热度。
　　“唉……”
　　陆逊似乎听到孙策叹息了一声，似是在为他惋惜，下一刻这个怀抱又紧了紧，简直要把人肺里空气都挤了个干净。
　　“谢谢……”

　　日头很毒，韩当汗如雨下，头脑就有些昏昏沉沉。
　　如果自己就在这桓王府里中暑昏倒，也算是成就了他的一身铮铮硬骨头。
　　正在酝酿晕倒时的豪迈姿势，就听得孙策书房里一阵拍桌子砸椅子的巨响。孙策书房门“嘭”地一声被踢开，里面飞出陆逊，重重落在他身边，当胸一个清晰的脚印。
　　孙策在门边抄手，冷冷掀起嘴角：“本王面前，什么时候轮到你多嘴，别太高看自己。”
　　说完，看了韩当一眼：“韩将军，本王今天身体不适，你要是有话，改日再来吧。”
　　言毕，复又甩上房门。
　　陆逊这会儿缓过气来，撕心裂肺咳了两声，颤抖着从地上爬起，跪在那里喘气。
　　韩当见他嘴角渗出血迹，身子摇摇欲坠，半晌还是极其厌恶地伸出手去扶了他一把。
　　“你什么事惹到桓王了啊？”
　　“呵呵呵……”陆逊苦笑，肩膀一抽一抽，“谁知道呢，桓王心情不好，我做什么不都是个错字。”
　　饶是韩当如此，也不由得恻隐，重重叹了一口气。
　　“看你一个文弱书生，真是不耐打。你家住哪，我送你回去。”
　　陆逊朝他笑笑：“多谢韩将军。其实就是因为陆逊是个书生，才被桓王轻视。要知道桓王一向尚武，这个天下就是将军们在马背上打下来的，我们这些文官……也罢、也罢……”
　　韩当被他说得面色稍缓，就见陆逊摇摇晃晃站起，硬撑着走了两步，最终还是一头栽倒。
　　“哎，你！”韩当匆忙爬起，顾不得膝盖的刺麻感，三步并作两步将他扶起，“上次打你那么狠都没晕，这次难道哀莫大于心死了？先别晕，告诉我你家住哪儿。”
　　陆逊咬牙抬手，艰难指了个方向，人接着软倒，没了声息。

　　七拐八拐，一个戎装的将军背着个穿官服的尚书大人，穿过一片满是鸡屎味烂白菜叶的菜场，才在一个偏巷里找到了一户破败的院落。门上面应朝廷的要求，挂了块摇摇欲坠的“陆府”匾额。
　　陆逊这会儿已经缓过劲来，拍拍韩当示意放他下来。
　　韩当唏嘘，看向陆逊的眼神也多了些敬意。
　　“咳咳……多谢韩将军相救，请进屋坐坐，喝杯茶吧。”陆逊拱手一礼，做了个请的手势。
　　“不了不了，陆大人你好生休息，我就不坐了。”韩当心里还是有梁子，连忙推辞。
　　“那也好，还等陆某改日拜谢。”陆逊又是一礼，转身进门，很不小心从身上掉了样东西，晃悠悠飘到一边。
　　韩当定睛一看，是张长条黄纸，上面用墨写了几个字，神叨叨的样子。
　　陆逊没发觉，人已经进了门去。
　　韩当于是将纸拾起，似乎是写符用的黄纸，上面写着“癸未丙申辛丑壬申”八个黑字。
　　韩当觉得这八字眼熟，又倒过去读了一遍。
　　这他母亲的不是自己的八字么！
　　细细一看，好像还是桓王的笔迹。
　　桓王写自己的八字做什么？还交给陆逊？
　　莫非是桓王要施邪术加害自己，被陆逊阻止，才遭到毒打？
　　韩当越想越不对劲，把黄纸揉成一坨丢出去，又急急拾回。
　　还是去庙里问问吧。

　　甘露寺，坐落在京郊芒砀山半腰，清晨云雾缭绕，很有些遗世独立的味道。
　　韩当一宿没睡好，三更天就起身沐浴更衣，踏着露珠上了山。
　　方丈正在喝粥，摆了张桌子横在寺院门口：“可有自带香火？”
　　“没有。”韩当看了看自己空空的两手。
　　“那就到那边去买，到坛子里点了香，才能进寺诵经礼佛。”
　　“多少钱？”
　　“不多，五十钱一套。”打着哈欠的小沙弥揉揉眼睛，伸出五个指头。
　　“单卖么？”
　　小沙弥打量下他，似乎在掂量这是不是个有钱的主儿：“单卖也可以……”
　　“我出十钱，给我拿上……两根。”
　　方丈这会儿终于吸溜完稀饭，扭头看他，表情藏在皱纹里看不出来。
　　韩当讪笑，挺直了腰杆，这两柱香上得恭敬。
　　“这位施主可是遇到了麻烦？”
　　方丈不知道什么时候到了他身后，双手合十，一把声音透着高人特有的沉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