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影]徒然歌》千夜弦华

4、合

　　加拉太书说：“不要自欺，神是轻慢不得的。人种的是什么，收的也是什么。顺着情/欲撒种的，必从情/欲收败坏；顺着圣/灵撒种的，必从圣/灵收永生。”（21）

　　不要自欺。人连第一点都做不到。种的和得到的更永远不会对等。

　　没有人真正见过主的葡萄园。（22）很多时候，言语没有意义，圣灵也没有意义。情/欲是人渴求不朽的唯一本能。牵手不够，眼神不够。只有亲吻拥抱，恶狠狠地将对方搂进自己的怀里。

　　曾经恨不得永远融为一体，将彼此变成自己的血和肉。

　　曾经。

　　在他之前和之后的生命里，他大概也快乐，也幸福。然而都不曾那样天真无知地快乐幸福过。

　　曾经像针尖般细小，卡在喉口，无法取出。

　　曾经像天地般浩大，跃入眼前，不能逃避。

　　***

　　其实他有时候也会冷静地分析，像是在思考别人的故事。为什么会是他，为什么会是她——

　　王室是一滩平静的死水，清澈得可怕，那清澈里没有鱼，没有生命。平静底下不是波涛汹涌，而是腐朽臭败到了极致，已然无人生还。他活在那样无形森冷的压抑里，然后在最懵懂年轻的岁月里，遭遇的正是那样花一般年华的她。

　　花一样年华的少女。一见钟情的愚蠢初恋，似乎谈不上什么“爱”，说到底不过是自我意识的投射，也许她不是爱他，只是爱那段好时光。就像她辛苦织就了一件锦衣华裳，自以为自己爱上穿着那件衣裳的人，其实也不是，她大概只是爱那件衣服下华美的青春，和那段无忧无虑的快乐罢了。所以她才能不恨他，因为她没有真正爱过他。

　　别人看他完美无暇，其实只有他自己才知道，一席华服下是千疮百孔的窟窿，爬满了蠹虫。

　　她看到了他，全心爱恋，肤浅得可笑。

　　他却看到了希望。满目的希望。

　　粉的樱花，绿的田野，他低低地笑：“你的眼里盛了一整个春天。”

　　一个季节在他眼中盛开，灵魂里发出浩大的声响，有一束光照亮了深不见底的黑潭。尽管那时他还并不了解那是什么。

　　是什么，让一只母鸟，衔着碎小的食物——不管找到什么——哺喂待长羽翅的雏小，而自己却总是含辛茹苦？

　　《伊利昂纪》给出了答案。（23）

　　爱啊，不过是爱。

　　爱情的发生有如小小的死亡。（24）

　　死亡之后是什么呢？

　　爱不能定夺一人生死，不能左右颠沛命运，不能掌控天下局势。

　　爱不能救赎罪孽，不能支撑起腐朽的王朝，不能拯救堕入污泥的信仰，不能阻挡暴民将无辜的性命送上断头台。爱甚至比不上一张白纸、一颗子弹、一个棺材。

　　他嗤之以鼻，爱什么力量都没有。

　　什么都不算。

　　.

　　他又一次想起她最后凝睇的那一眼。

　　她看着他，曾经如樱花般甜美的唇干枯了，没有一丝血色。

　　他曾经反复亲吻过的唇，她曾经在他耳旁低低呻/吟过的唇，一开一合，说出无言的祝福和诅咒。

　　她说——

　　祝你生日快乐，佐助。

　　她脸颊上723的刺青像是烙铁般映入他的眼睛。

　　她的编号。

　　也是他的生日。

　　他这辈子收到的最好和最可怕的生日礼物，她的死亡。

　　他明白，没有她之后的生活——从今到死之前的生活，与现在不会有什么差别。但是有什么失去了，永远地，无可挽回地。

　　那照耀灵魂的光没有了。

　　.

　　是他亲手签的处决令。

　　握笔的时候很稳。毫无凝滞，如行云流水般签下自己的名字。那时候他想，这世上已经没有他做不到的事了。

　　***

　　尾声

　　日向宁次惊骇地听到了御座上传来的笑声，那个声音越笑越大，笑得凄厉而荒唐，竟然在一瞬间令他想起春野樱被处刑时所唱的歌。大声的，混乱的，好像一直要唱到死的歌。

　　良久，笑声才停止下来。

　　宇智波佐助扶住自己的额头，眼底里是一潭透明的血。

　　“祝我生日快乐。”

　　.

　　情到深处，不过徒然。

　　.

　　.

　　后记：

　　写这种东西作为生贺，其实我是和佐助有仇（大雾），但真正动笔的缘由是在大约好几个月前，看到了这么一句话：

　　“如果付出如此惨重的代价，最终一无所获，如果你亲手毁弃的，正是唯一能带给你幸福之物，那多么可怕啊！”

　　引用者的初衷似乎是讲述卡卡西和带土和琳。我执拗地认为，没什么比这句话更能描述佐助和第七班了。我喜欢写悲剧，但很少写爱情的悲剧，这次是个例外。p个s，我本来觉得德莫克鸣人和想着drink with me的格朗樱一定会很雷，不过雷着雷着竟然有种“一旦接受了这个设定也挺带感”的赶脚……

　　“爱情的发生有如小小的死亡。”这是我特别喜欢的一句。爱得深时似乎所向无敌，可爱其实只是爱，还要让路给尊严理想责任信仰，最后是死亡。希望寄寓在死亡里，像是小小的种子，可能从石头上挣扎着生根发芽，也可能就永远困死在黑暗里。

　　所以情到深处，不过徒然一歌。

　　备注：
（1）【那是谁的箴言：一切皆流，无物常住。人不能两次踏入同一条河流。】
“No man ever steps in the same river twice.”
赫拉克利特（Heraclitus，约BC530-BC470），哲学家，朴素辩证法代表人物。他的理论以毕达哥拉斯的学说为基础，他主张万物的本原是火，宇宙是永恒的活火，又主张主张“万物皆动”，“万物皆流”， 认为万物是永远变动的，而这种变动是按照一定的尺度和规律进行的。这就是他的逻各斯学说，后来人称他的哲学为变的哲学。例如“太阳每天都是新的。”

（2）【“……我的良人白而且红，超乎万人之上。他的头像至精的金子，他的头发厚密累垂，黑如乌鸦。他的眼如溪水旁的鸽子眼，用奶洗净，安得合式。他的两腮如香花畦，如香草台。他的嘴唇像百合花，且滴下没药汁。 他的两手好像金管，镶嵌水苍玉。他的身体如同雕刻的象牙，周围镶嵌蓝宝石。他的腿好像白玉石柱，安在精金座上。他的形状如黎/巴/嫩，且佳美如香柏树。 他的口极其甘甜，他全然可爱……”】
出自《雅歌》 5:10—15
《雅歌》，旧约圣经诗歌智慧书的第五卷，声称爱情的绝妙之美。雅歌名取自书中的首句：“所罗门的歌，是歌中的雅歌。”被称为“歌中之歌”，意即卓越絶伦的歌。（《申命记》第10章第14节参）克拉克圣经评论说：它不是一辑歌集，而是一首歌，“一首举世无双，絶妙非凡的歌”。犹太“师尊”阿吉巴(Akiba)评价其为：“这首美妙絶伦的诗歌在以色列国中写成时，它的确堪称是旷世的伟大作品。”
所罗门王的爱人书拉密女，暗示爱情乃是神赐给人类的礼物。
（3）【赫希俄德所言，有些东西，就是鹞子与夜莺的差别。】
BC800-BC700，诗人赫希俄德在《工作与时日》中引用“鹞子和夜莺”，被认为是据记载现存古希腊最早的寓言。收录于《伊索寓言》。
（4）【那位造物主，亚伯拉罕的上帝，以撒的上帝，雅各的上帝。】
《马可福音》12:26：“论到死人复活，你们没有念过摩西的书荆棘篇上所载的吗？神对摩西说：‘我是亚伯拉罕的神，以撒的神，雅各的神。’”
《马太福音》22:32：“他说：‘我是亚伯拉罕的神，以撒的神，雅各的神。’神不是死人的神，乃是活人的神。”
《路加福音》20:37：“至于死人复活，摩西在荆棘篇上，称主是亚伯拉罕的神，以撒的神，雅各的神，就指示明白了。”
《出埃/及记》3:6：“‘我是你父亲的神，是亚伯拉罕的神，以撒的神，雅各的神。’摩西蒙上脸，因为怕看神。 ”
亚伯拉罕：意为父亲。“那以信为本的人，就是亚伯拉罕的子孙。”（《加拉太书》3：7）“你们既属乎基督，就是亚伯拉罕的后裔，是照父应许承受产业的了。”（《加拉太书》3：29）上帝曾以献以撒为燔祭来试验亚伯拉罕：“你带著你的儿子，就是你独生的儿子，你所爱的以撒，往摩利亚地去，在我所要指示你的山上，把他献为燔祭。”（《创世记》22：2）亚伯拉罕献上了自己的独生子，通过了上帝的考验。
以撒为顺命之子。“他们到了上帝所指示的地方，亚伯拉罕在那里筑坛，把柴摆好，捆绑他的儿子以撒，放在坛的柴上。”（《创世记》22：9）以撒对自己被献为燔祭毫无反抗，凡事信托上帝，不与人作对，不以恶报恶。后来效法他父亲亚伯拉罕敬虔事奉主。“当夜耶和华向他显现说：‘我是你父亲亚伯拉罕的上帝，不要惧怕！因为我与你同在，要赐福给你，并要为我仆人亚伯拉罕的缘故，使你的后裔繁多。’以撒就在那里筑了一座坛，求告耶和华的名，并且支搭帐棚。”（《创世记》26：24-25）
雅各遵从神的威能而被改造，从狡猾诡诈的雅各成为了以色列。“只剩下雅各一人。有一个人来和他摔跤，直到黎明。那人见自己胜不过他，就将他的大腿窝摸了一把，雅各的大腿窝，正在摔跤的时候就扭了。那人说：‘天黎明了，容我去吧！’雅各说：‘你不给我祝福，我就不容你去。’那人说：‘你名叫什麽？’他说：‘我名叫雅各。’那人说：‘你的名不要再叫雅各，要叫以色列。’（《创世记》32：22-32）
（5）【他创造了这样奇妙而壮大的世界，可当约伯问他的时候，他却回答不了。】
《约伯记》是旧约圣经诗歌智慧书的第一卷，《希伯来圣经》的第十八本书，也是《圣经》全书中最古老的书籍之一。约伯这个名字的含义是“仇视的对象”，被视为真实存在的、具有忍耐美德的榜样人物。
约伯曾经是“完全正直，敬畏神，远离恶事”的义人，“他生了七个儿子，三个女儿。他的家产有七千羊，三千骆驼，五百对牛，五百母驴，并有许多仆婢，这人在东方人中就为至大。”（《约伯记》1:1-3）。然而有一天他忽然家破人亡，产业破败，身染恶疾。他心灰意冷，开始怀疑神。他曾向耶和华发问，不解为什么像他这样的好人会受苦，虔信的会受难，这一切苦难到底有什么意义。上帝则向约伯反问：“我立大地根基的时候，你在哪里呢？……地的角石是谁安放的？那时，晨星一同歌唱；上帝的衆子也都欢呼。”（《约伯记》38:4-7）借由自己在自然界表现的力量显示自己的威能。约伯谦卑地认同了自己的渺小和错误，说：“我是卑贱的！我用什么回答你呢？只好用手捂口。”（《约伯记》40:4）最后耶和华使约伯从苦境转回，并加倍祝福他。最后他“年纪老迈，日子满足而死”。（《约伯记》42:17）
（6）【“……卑劣地 、愚蠢地 、放纵地 、邪恶地活着，与其说是活得不好，不如说是慢性自杀！”】
德莫克利特（Democritus，约BC440-BC370），古希腊的属地阿布德拉人，古希腊伟大的唯物主义哲学家，原子唯物论学说的创始人之一，生活于伯利克里时代。他宣扬贫穷的自由也比奴役更好，民/主制度下的穷困也比帝王治下的幸福强。
（7）【“我要把我的教会建造在这磐石上。”】
《马太福音》16:18
（8）【“你要尽心、尽性、尽意，爱主你的上帝。这是诫命中的第一。”】
《马太福音》22：37-38
（9）【“要作完全人，要受安慰，要同心合意，要彼此和睦。如此仁爱和平的神，必常与你们同在。”】
《哥林多后书 13:11》
（10）【“我是葡萄树，你们是枝子。”】
《约翰福音》15：45
“你们要常在我里面，我也常在你们里面。枝子若不常在葡萄树上，自己就不能结果子；你们若不常在我里面，也是这样。我是葡萄树，你们是枝子；常在我里面的，我也常在他里面，这人就多结果子；因为离了我，你们就不能作什么。”
（11）【也许没有混乱，葡萄就不能收获。】
保尔·克洛岱尔《缎子鞋》
“也许没有混乱,葡萄就不能收获, 但是,些许动荡过后,万物又重归于永恒的安宁。”
（12）【死亡令人害怕吗？ 世界是否会铭记殉难的强者和屈服的弱者？牺牲有意义吗？ 生命是真实，抑或是另一个谎言？】
这个可能有些雷吧，化用自LM格朗泰尔最后的呼声《drink with me》，实在是很喜欢>0<
Drink with me to days gone by
Can it be you fear to die?
Will the world remember you when you fall?
Could it be your death means nothing at all?
Is your life just one more lie?
（13）【我是沙仑的玫瑰花，是谷中的百合花。】
《雅歌》2:1
（14）【我的佳偶在女子中，好像百合花在荆棘内。】
《雅歌》2:2
（15）【我的良人在男子中，如同苹果树在树林中。我欢欢喜喜坐在他的荫下，尝他果子的滋味，觉得甘甜。他带我入筵宴所，以爱为旗在我以上。求你们给我葡萄干增补我力，给我苹果畅快我心，因我思爱成病……他的左手在我头下，他的右手将我抱住。】
《雅歌》2:3-6
（16）【人的性格就是他的命运。】
赫拉克利特的箴言。
（17）【狮子与人之间没有信得过的盟约，狼和羊也没有共同的愿望。】
引自《伊利昂记》（ΙΛΙΑΣ，Ilias,Iliad，今译《伊利亚特》），荷马史诗的一部分。相传是古希腊盲诗人荷马(Homer, 800BC-600BC)所作。此处是阿喀琉斯用此句形容其和赫克托耳的关系。
（18）【“惟愿我的烦恼称一称，我一切的灾害放在天平里，现今都比海沙更重。”】
《约伯记》6:2-3
（19）【神说世间长存的，最大的就是爱。】
《哥林多前书》13：13
“如今长存的有信、有望、有爱。这三样,其中最大的是爱。”
（20）【“务要谨守，儆醒；因为你们的仇敌魔鬼，如同吼叫的狮子，遍地游行，寻找可吞吃的人。”】
《彼得前书》5∶8
（21）【加拉太书告诉我们：“不要自欺，神是轻慢不得的。人种的是什么，收的也是什么。顺着情/欲撒种的，必从情/欲收败坏；顺着圣/灵撒种的，必从圣/灵收永/生。”】
《加拉太书》6:7
加拉太书（希腊语：ΠΡΟΣ ΓΑΛΑΤΑΣ）是圣经全书第四十八本书。是使徒保罗写给加拉太基督徒的一封信。值得一提，保罗提出，“人称义不是因行律法，乃是因信耶稣基督。”（《加拉太书》2:16）如今他活在与基督的合一之中，并且因信而活，为要遵行上帝的旨意。“义若是借着律法得的，基督就是徒然死了。”（《加拉太书》2：21）这一点其实很有趣，把基督教因/信/称/义的霸道展现得淋漓尽致XD
（22）【没有人真正见过主的葡萄园。】
主的葡萄园，《路加福音》20:1-19里耶稣的隐喻。
（23）【是什么，让一只母鸟，衔着碎小的食物——不管找到什么——哺喂待长羽翅的雏小，而自己却总是含辛茹苦？《伊利昂纪》给出了答案。】
荷马《伊利昂纪》第九卷。卓越的俄底修斯劝诫捷足的阿喀琉斯平息自己的愤怒，宽恕阿伽门农从他手中夺走他的女俘布鲁塞伊丝。阿喀琉斯如此回答：“……像一只母鸟，衔着碎小的食物——不管找到什么——哺喂待长羽翅的雏小，而自己却总是含辛茹苦……让他去和布里塞伊丝睡觉，享受同床的欢乐！然而，阿耳吉维人为何对特洛伊人开战？ 阿特柔斯之子又为何把兵募马，把我们带到这里？还不是为了夺回长发秀美的海伦？ 凡人中，难道只有阿特柔斯的两个儿子才知道钟爱自己的妻房？不！任何体面、懂事的男子都喜欢和钟爱自己的女人……”
顺带备份，在阿喀琉斯的友人死去之前，他未曾想过复仇的念头，他是如此思考的，可以算是某种投降主义吧，笑。
“我以为，
　　我的生命比财富更为可贵——即便是，按人们所说的，
　　在过去的日子里，阿开亚人的儿子们尚未到来的和平时期，
　　伊利昂，这座坚固的城堡，曾经拥有的全部金银；
　　即便是神射手用硬石封挡起来的珍宝，
　　福伊波斯·阿波罗的库藏，在石岩嶙峋的普索。
　　牛和肥羊可以通过劫掠获取，
　　三脚铜鼎和头面栗黄的战马可以通过交易获得，
　　但人的魂息，一旦滑出齿隙，便
　　无法再用暴劫追回，也不能通过易贾复归。
　　我的母亲、银脚塞提丝对我说过，
　　我带着两种命运，走向死的末日：
　　如果呆在这里，战斗在特洛伊人的城边，
　　我就返家无望，但却可赢得永久的光荣；
　　如果返回家园，回到我所热爱的故乡，
　　我的光荣和荣誉将不复存在，但却可以
　　信享天年，死的终期将不会匆匆临头。”
看完这一节，再联想之后发生的一切，确实很令人唏嘘。
（24）【爱情的发生有如小小的死亡。】
引自格雷厄姆·格林《恋情的终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