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蝶恋.清嫣》鹿*蕾

23、第 23 章

　　时间匆匆，如驷之过隙，转眼间便到了六月初八，整个紫禁城洋溢着喜庆，马尔汉府上亦是忙碌着，因是皇十三子胤祥的纳采礼，一大早内务府大臣率领执事拿着仪币与赐币赐马，一行人浩浩荡荡的朝着马尔汉府上行去。

　　马尔汉几人身着朝服恭候在门口。
　　须臾后众人来到马尔汉府前，内务府大臣命人将仪币陈于正堂，赐币陈于阶上，赐马陈于阶前中道，马尔汉几人在中阶下以东望宫阙行三跪九叩礼，而其夫人马佳氏则是率女眷在中阶下行六肃三跪三拜礼。

　　待礼成后，内务府的众人开始在马尔汉府内依序的忙碌着，内务府依照大清的规矩分别在外堂和内堂共备酒五十桌，羊三十六只，饽饽桌五十桌，黄酒五十瓶。一切准备妥当后，所有这日不当班的公侯世爵，内大臣，侍卫和二品以上的官员及其命妇，已陆续抵达。

　　鸿胪寺的官员有序的引礼来宾落座。
　　众人皆落座后，马尔汉这才在外堂就坐，马佳氏在内堂就坐，钦天监官员报时后，宴会这才开始，吃到一半，伶工奏乐，在悦耳的声乐中，内堂一命妇碰了碰身旁的命妇，轻声道“这十三福晋的仪币可不少”

　　“确是，按照大清的规矩，这十三福晋仪币中有镶嵌东珠珊瑚金项圈一个，衔珍珠的大小金簪各三支，嵌东珠二颗的金耳坠三对，金镯二对，金银纽扣各百颗，衔东珠的金领约和做各式袄褂被褥的貂皮，獭皮，狐皮数十张，绸缎一百匹，棉花三百斤，饭房茶房，清茶房所用银盘银碗银壶银碟等若干”

　　另一侧的夫人侧耳倾听，低声问道“那福晋的阿玛的呢”
　　“皇上赐福晋阿玛的有黄金十两，白银七百两，狐皮朝服一件，薰貂帽一顶，金带环，手巾，荷包耳挖筒等配饰一份，备鞍马一匹”

　　另一夫人忍不住接着道“这福晋的额涅则是有衔珍珠的金耳饰三对，狐皮袍一件，獭皮六张，雕玲珑鞍马一匹”

　　“这马尔汉虽没有佟佳氏这样的皇亲之福，如今深受皇上器重，这七格格才能嫁给天皇贵胄，七格格真有福气”
　　“福气这谁都无法预料的”
　　“话不能说的太早，有没有福气还要看后面”
　　“十三阿哥深得----”

　　话未说完，伶工乐声已停，众人便停止了窃窃私语，皆抚掌喝彩。外堂内堂皆是阵阵笑语声，席间觥筹交错，众人其乐融融，宴会终是到了尾声，外堂官员皆起身在阶下望着紫禁城方向行三跪九叩礼，内堂马佳氏与命妇们皆行六肃三跪三拜礼

　　礼成后众人散去，这马尔汉府上终是恢复了清静。
　　外堂只剩下马尔汉一人慵懒的坐在那里，言溪陪着马佳氏行至外堂，言溪扶着马佳氏落座，道“今日宾客众多，阿玛额涅辛苦了”

　　马尔汉闻言坐直了身体，眼睛略微一抬，疲惫道“这算什么辛苦，阿玛为你做任何事都愿意”言溪默默的望着马尔汉，轻移脚步，站在马尔汉身后，轻轻的替他锤着肩膀。

　　马尔汉叹息一声，徐徐道“日后你与十三阿哥成婚，阿玛再也不能时刻保护你了，若是日后有了委屈，只要阿玛这棵大树不倒，阿玛永远都会护佑我的溪儿”

　　马佳氏笑道“你若是想溪儿去看她便是”
　　“你以为皇宫是你想进就能进的地方”
　　“以后十三阿哥能开府了，不就能多看几眼了”
　　“这些都是后话了”

　　马佳氏望着言溪，轻声叮嘱道“溪儿，额涅相信以你的聪慧日后定能化解危机，但你毕竟处在宫中，那里的人，那里的事不是你能应付的，凡事都留个心眼，做事亦要留个后路，荣华富贵皆是过眼云烟，你平安便是对我们敬孝”

　　言溪静静听完马佳氏的嘱托，正捶肩的手停了下来，笑道“额涅且宽心，我定是那宫中最安静的人”话音刚落，马佳氏忍不住笑出了声，无奈的摇摇头，马尔汉缓缓道“溪儿，日后你就是皇家人，任何事情都要平衡皇室的利害，你的一言一行都要以天家颜面为先，你身为十三阿哥的福晋，事事要体恤他的不易，别看他身为皇子，也有我们所不知的苦楚，你们既为夫妻，理应患难与共”

　　“溪儿定当谨记阿玛之言”
　　马尔汉眉头皱了皱，沉寂片刻，语重心长的道“你不是稚子了，要知道人心的复杂，这后宫犹如那朝堂一般，绝不能因一时之义而让自己陷入囫囵中”

　　言溪闻言，点了点头，淡淡道“溪儿只要照顾好十三阿哥，其他的纷争又与我何干呢”

　　马尔汉紧皱的眉头听了言溪的话语后，终是松开，便换了一话题，将兆佳氏一脉从头讲到了尾，言溪与马佳氏亦是听的格外的认真。

　　在蝉鸣声声中，八月来了。
　　西五所的二所内，胤祹正倚在榻上翻着书籍，一阵脚步声响，门吱呀一声打开，富察.明若走了进来，胤祹坐直了身体，询问道“五所准备妥当了”

　　明若轻轻“嗯”了一声，道“在德妃的安排下，婚房布置妥当，床也安好了，喜果都铺在床上了，就等着明日成婚了”

　　“那言----”话一出口胤祹迟疑了一下，继而改口道“十三福晋府上的妆奁可送进宫了”
　　胤祹此言一出，明若眸中闪过一丝忧郁，继而看了一眼胤祹，淡淡道“送了，内务府已设宴款待了七格格府上送妆奁的族人，我看德妃也添置了一些妆奁给七格格”

　　胤祹点了头，起身来到桌旁落座，倒了一杯茶水，道“阿扎姑可还在那里”
　　明若余光瞥了一眼，轻移脚步在他对面落座，淡淡道“苏姑姑给七格格亦是添了不少妆奁，苏姑姑自小疼爱七格格，自是不放心那些婢子的手脚，现在还在那里盯着呢，等准备妥当了，任何人不能那婚房”

　　胤祹抿了一口茶，明若喃喃自语道“今日看到苏姑姑忙前忙后的身影，我甚是羡慕七格格”胤祹闻言，慢慢抬起头，快速的扫了一眼明若，道“你我成婚时，阿扎姑亦是忙前忙后，给你置办的都是最好的”

　　富察.明若端起茶盏抿了一口，徐徐道“爷，我这儿苏姑姑那是爱屋及乌，七格格那苏姑姑确是发自内心的疼爱，这份情感是我无法匹及的”

　　胤祹凝视着明若，正色道“福晋，这些话出了这门可不要说了，免得阿扎姑听了伤心”明若放下杯盏，抬眼望着胤祹，道“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我自有分寸，苏姑姑待爷甚好，我自是感恩戴德，定会好好服侍苏姑姑”明若言语至此，幽幽叹息一声，低沉道“爷，你我二人是夫妻自是荣辱与共，这些体己话我只会对爷说，终究你还是不信任我”

　　胤祹眼神一闪，避开了明若的视线，端起茶盏继续抿茶。
　　看着胤祹躲避的神色，明若的心顿时一凉，低头叹息一声，沉寂片刻后询问道“爷要不要看看我给七格格准备的贺礼”胤祹摇摇头，道“不用了，福晋办事向来周全，你选的我自是放心”两人对视一眼，房内复又陷入沉静。

　　晚膳后马佳氏一直留在言溪房中闲聊，直至戌时言溪这才送走了马佳氏，言溪闷闷不乐的坐在那里，疏桐见她半天不做声，倒了一杯热茶放在言溪面前，轻声道“明日是大喜之日，格格为何在此闷闷不乐”

　　话音刚落，一旁的初瑶出声道“格格自是舍不得爷跟夫人了”
　　言溪沉默片刻，这才缓缓的说道“明日踏出这府门，就是咱们三人相依为伴了”言溪抬头看着初瑶，沉声道“疏桐向来伶俐，我自是不用担心，倒是你初瑶，明日进了宫，你要改改这毛躁的性子，万事都要留个心眼，莫要与他人发生争执，遇到事情多与疏桐商量商量”

　　初瑶敛住笑容，垂下眼睛，恭敬的回着“是，奴婢记住了”
　　王疏桐打量一番后，开口道“格格且宽心，初瑶宅心仁厚，我会在她身旁提点她的，格格如此严肃，这初瑶吓得不轻”

　　言溪端起杯子抿了一口，头未抬语气却加重道“皇宫不是府里”说到这儿，言溪搁下杯盏，视线直盯着初瑶，声色俱厉道“你们所言所做，在他人眼中，皆是我所言所做，若是出了差池，十三阿哥，阿玛都要受连累，今日我如此语重心长，为了是让你们在宫中谨言慎行”

　　“是”
　　“是”初瑶疏桐二人连忙应声。
　　言溪挥挥手，二人便退了出去，言溪静静的坐在那里，须臾后缓慢起身踱至铜镜前，眼睛望着两个手镯，低垂的眸中掩住了酸楚，沉思许久终是拿起胤祥送的手镯戴在了手上，另一个手镯轻轻的包好，放在了一侧木箱里。

　　翌日，宫中马尔汉府上皆是忙的不亦乐乎。
　　今日主事的全福人是内务府大臣夫人富察氏，富察氏一早便带着随侍女官来了马尔汉府上忙着。
　　言溪在内室不停的走着，疏桐忙将手中的鸡蛋递给她，言溪接过鸡蛋便狼吞虎咽吃了起来，一旁的富察氏看到后，急声道“格格，您吃的慢些”

　　言溪边吃边说道“夫人，我从早上起来滴水未进，实在是饿得慌，顾不上仪态了，让夫人见笑了”富察氏笑了笑，将锦帕递给她，笑道“咱旗人重礼，姑娘在上轿前，不吃不喝，格格若是饿了，再拿些鸡蛋充充饥，这离晚上还有一段时辰呢”

　　富察氏环视了一圈，问道“格格，您府上的送亲夫人可到了”一旁的疏桐回道“回夫人，送亲的齐佳夫人早已到府，奴婢这就去找来”

　　正说话间，马佳氏及额云们说笑着鱼贯而入，众人先是与富察氏施了一礼，寒暄了几句后，马佳氏方在言溪身旁坐下，伸手替她整了整衣服，拉着言溪的手，柔柔一笑，道“溪儿，今儿是你大喜之日，额涅虽然舍不得你，终究你是要出阁的，其他的我不说了，以后有了委屈，阿玛额涅替你做主”

　　言溪略一低头，沉默片刻后，缓缓抬头，对着马佳氏莞尔一笑，道“有额涅这话，溪儿不管走到哪儿都不怕了”

　　马佳氏起身，抚了抚言溪的头，宠溺的看了几眼后依依不舍的走到一旁与富察氏闲聊。几位额云亦是拉着言溪的手，热热闹闹的聊了起来，直至府上的送亲夫人齐佳氏来到内室，言溪这才坐在青铜镜前，富察氏和齐佳氏走上前，为她上头。

　　房内顿时安静下来，马佳氏及其众人忙站在一旁。
　　疏桐托着木盘站在一侧，富察氏与齐佳氏先是谦让一番，富察氏这才拿起梳子，一边梳，一边朗声道“一梳梳到尾，二梳梳到白发齐眉”

　　齐佳氏拿起另一梳子，梳了起来，朗声道“三梳梳到儿孙满堂，四梳梳到四条银笋尽标齐”

　　而此时，銮仪卫备红锻围的八抬彩轿，内务府总管率领属官二十人，护军参领率领护军四十人，已侯在东五所外，胤祥神情愉悦，身着蟒袍补服依次到皇太后，皇帝面前行三跪九叩礼，施完礼后，一行人浩浩荡荡的行向马尔汉府上。

　　苏麻喇坐在翻了翻手中的书籍，没翻了几页后，复又阖上书籍，静斓笑着倒了一杯水，笑道“这十三爷刚出发，待新人回来亦是晚上了，姑姑你就安心等着”

　　苏麻喇笑笑起身，来至窗前立着，默了一会方才缓缓道“这人一旦上了年纪，便会想起以前，这几日我时常想起以前，他们几个是我看着长大的，如今言溪也来宫里了，这余下的日子也有了盼头”

　　静斓道“姑姑，既然七格格来了，在十二福晋面前，您可要一碗水端平，莫让十二福晋感到您偏心”苏麻喇回头道“瞧你这话说的，我什么时候偏心了”

　　静斓抿嘴一笑，回着“姑姑，当局者迷，旁观者清，在您心中十二福晋和七格格，孰轻孰重，您自有掂量”静斓走至其身边，降低音量问道“姑姑，奴婢问您个问题，若是十二福晋和七格格同时跌倒，您先关心哪个”

　　苏麻喇侧头想了一会，转头凝视着静斓，轻声问道“我表现的有那么明显吗”静斓笑笑不语，苏麻喇继续问道“真的能看出来？”

　　静斓笑着点点头，道“姑姑这几日您一直在十三爷新房中忙碌着，连被褥上铺的花生，红枣，桂圆，莲子都是您亲手挑的，更何况是其他物件，十二福晋向来心细，奴婢都能看出来，十二福晋能看不出”

　　苏麻喇踱至桌前坐了下来，道“这十指都有长短，更何况人呢” 话完端起桌上杯盏抿了一口水，轻轻道“你倒算是给我提了醒，下次她俩都在的时候，我要一视同仁了”

　　话毕苏麻喇向外看了看，问“这女眷可都到了”
　　静斓回着“这时辰尚早，女眷们恐还在宫外候着，德妃主子派人来说，让您先歇着，时辰到了您在过去”

　　“我得早点过去，今日女眷众多，我自是要给言溪撑撑场子”
　　“是，要不您先休息一个时辰，我们再过去也不迟”
　　“嗯，我先休息一会，晚上才有精神待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