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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0、第六十九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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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个人再次沉默了下来。
彼此都知道对方并不诚实。
姜阿牛也好,铳花也好,连取个假名字都懒得多敷衍的两个人,从一开始就已摆明了各自的阵脚——你不真实,无所谓,反正我也不真实。
但慢慢的相处下来,因为知道彼此各有隐瞒,所以才会开始慢慢在意。
这种感觉,就像是找到了良木的白蚁。
因为慢慢滋生出的占有欲望,所以会一点一点的开始对目标进行蚁食,直到把彻底的把良木内在的部份完全吞食掉,把自己整个儿的埋进去做窝以示占领,否则,绝对不会甘心。
对龙天赐来说,这并不是一个好的念头。
他来到东辽,除了把那个女人送来,并且在暗中制造机会让她能够接近东辽新帝,在确保两国不起锋争的前题之下,能够安全妥当地从东辽新帝的手中取得无双城的地图与钥匙之外,他不能够暴露自己的身份。
他暗自嘲笑自己,他又不是打算微服私访的皇帝,若是在异国他乡搞出红粉绯绯的桃色情事,回到了盛元铁定会被邙无涯两巴掌拍死。
他的确很喜欢铳花,从一开始的在意到后来的心许,甚至只花了短短的几天时间。
他以前没喜欢过女人,所以不知道喜欢上一个人应该花多少时间才正常,也不知道这份感觉是不是一时的迷惑,因为在此之前,他也并没有机会和别的异性姑娘接触过,他常听夏云深那娘娘腔说,女人不过是衣服,男人身上的附属装饰品罢了,她们不需要头脑,只需要装点好自己,照顾好男人和家庭就是了。
他对这种说法嗤之以鼻,可到底哪里不对,他却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他要的女人,到底是什么样的,他并不清楚。
可是他要的女人,只能有一个。
一旦他认定了的,就只有那一个,与他并肩而立,共度人生。
他绝不会像他爹一样,自认为情义两全,可实际上却负了她娘一生,什么太子太傅,上梁不正下梁歪,他从不认为他这样的爹能够教得出怎样的国之栋梁来,更何况是未来的天子。
他十岁那年偷跑出来,私自跑到了无尘山庄拜下了邙无涯为师,后来又得了一个夏云深这么一个师弟。
他不记得从什么时候起,他有了想要和他爹做对的念头,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师兄弟的情义作祟,但比起那个只知附庸风雅吟诗作赋,却根本不知百姓之意人世之义的太子来说,如果有一天盛元皇朝要换人当家作主,他希望那个人是夏云深。
城府深,为人也够狠。
韬光养晦有时候不止是一种美德,更是一种生存策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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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得不夸赞龙天赐天生极佳的方向感与出色的直觉,因为他居然仅凭着那本旅游指南,竟然真的将她带到了燕荡山脚下。
艳无双撩开车厢与车驾处的隔帘,慢吞吞地从车厢里走下来,拍了拍坐出了皱摺的裙角,仔细地捋顺了之后,这才抬头望向夜色中的燕荡山。
山崖高立。
他们到达之时正是夜半,漫山的夜雾凝成浓重的黑气,绕着山腰向上延伸,单凭人的双眼,只能够看到山脚向下不到半里之处的景,再远,便又是一片浓重的黑色,渐渐与夜空连成一体,区分不出哪里是山,哪里是天。
她抵制不住心中的激动,眸瞳在夜色中闪闪发亮,燕荡山,她终于到了。
伸手拉紧了胸前的衣襟,她转头望向龙天赐,“接下来的路,我一个人就可以完成了,辛苦阿牛哥在这山脚处等上几天,最多三天,若是三天后,还没有见到我的话,那……。”
“先别说那么多了,好不容易赶到了这里,咱们先弄点吃的,吃饱了肚子才有力气爬山啊。”
龙天赐笑眯眯地朝她摆了摆手,将她想先行一步的念头与她的话头一起打断,牵起从李家村买来的马车,走了几步,系在了离山脚不远处的大树下,转身又从车里抱出一大堆早就备好的木柴,算了算距离,离了马车大概十步左右挖了个地坑,把木柴统统丢进去,燃点起了一个不大的火堆。
他笑眯眯地递了个小木桶给她,毫不客气地吩咐道:“往东边……呃,往你的左手边走大概不到一百米,你能够看到一个小溪沟,来的时候我就注意到了,那水在月色下看着透亮,估计也是干净的山泉,你去弄一桶来。”
“还愣着干什么?赶紧的……”看着艳无双捧着木桶好似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模样,他笑着把她往外推了推,带着些笑意继续说道:“放心吧,就这么一点路,你总不会再走迷了吧,左右不过一百米,你一转头就能够看到我的,等你打了水回来,我们晚上咱们将就着从李家村带来的米和腊肉,凑合着弄些热肉粥吃。”
艳无双抬头看了看他的笑脸,再低头看了眼手中的空木桶,略一思索,转身朝不远处在夜色下还闪着粼粼波光的小溪沟走去。
罢了,上山之后,她不一定能够回得来,索性就再陪他一会儿吧。
今晚的月色其实很好,璀璨的夜星围绕着妩媚的明月。
她打水归来,正看到龙天赐一身简陋的血红色薄衫,坐在火堆边上,手里握着一把小刀,将一块半黑半白的陈年腊肉切成片,让它们就这么落在他脚边处的一口铁锅里。
铁锅破了个口,是临走的时候李老头友情赞助的,刀也是钝的,走的时候她看到他特意借了块磨刀石磨了半天,可也没磨出什么亮色来,估计是钝得不能再钝了,倒也能够凑合着切切腊肉,砍砍小柴火。
月华之下,火熖旁边,龙天赐就这么简单地几个动作,却透着一种霸气外露的男子气概,她忍不住有些好笑,笑自己这莫名其妙的联想,居然能从这闭上嘴,认真做事时候的话痨狂身上看出别样的风采。
她大概是中邪了。
看到她回来了,龙天赐笑着接过她手中的木桶,将里面的水全倒进了锅里,然后将锅架在了火堆上刚搭起的铁架子上,顺手将木桶又递到她的手上,不客气地吩咐道:“去,再走一趟。”
等她再回来的时候,看到他正拿着打理好了的野菜叶子往锅里投,瞧见她了,也只是朝她笑着招了招手,示意她坐到他的旁边来。
“刚摘的鲜野菜,没毒的。”见到她一副戒备的模样,似乎极为小心翼翼的坐到他的身边,龙天赐忍不住叹了口气,指了指不远处地上明显空了一小片的土地,脸上挂着浅浅的笑意,温言细语的对她说道:“以前我也上过战场打过仗,吃惯了硬干粮和野菜汤,分得清什么是有毒的,什么是没毒的。”
“我不是这个意思。”她瞧了眼他放进去的野菜叶子,偏着头看向他,“燕荡山上的雾是有毒的,这山脚边的野菜什么的,最好还是不要吃的好。”
“不会有事的。”龙天赐不甚在意地朝她笑了笑,安抚道:“我摘的时候就注意过了,菜叶上有菜虫啃过的痕迹,再说了,你听,这山虽静,夜虽宁,要是还是能够听到夜鸟啼叫的声,所以这菜叶十有八九是没毒的。”
她不太认同的看着他,“但,还是小心为妙吧?”
他一脸无所谓的笑着,“如果凡事都这么认真谨慎,小心翼翼的过日子的话,那该活得多累呀,阿花妹子要是真不放心,又不怕吃我的剩饭的话,那不妨一会儿你阿牛哥我先吃给你看,要是我吃完了半个时辰后还生猛地活着,那你再放心的吃剩下的,如何?”
“算了,少吃一顿没什么关系。”她好不容易才到了这山脚下,怎么能够忍受着光看着它,而不进山的冲动?
艳无双站起身,仰头打量着身后不远处巍峨耸立在夜色中的燕荡山,一撮秀发在山风的吹拂下,淘皮地滑到胸前。
“唉唉?”龙天赐慌张地站起来,开始叙说在早在路上就编好了的借口,“这大晚上,咱们吃过了饭,先就在这山脚下歇上一晚,等明天一早,太阳出来了,咱们再上山也不迟啊。”
到时候他们还可以趁着山野无人打扰,一起赏个日出什么的,甭提有多浪漫了。
“没有咱们,只有我。”艳无双摇摇头,长发飘逸飞扬,发尾在夜色中勾勒出美丽的弧度,“山中浓雾有毒,山上也是毒物横行,你如果进山,只有死路一条。”
“阿花妹子怕我拖累你?”龙天赐瞪着她,“这山中有毒,我进去只有死路一条,你就会没事么?”
“我不怕毒的。”她简单地解释着,“我从小就开始服用毒物,一点点的慢慢习惯,一般的毒物伤不了我,我不会有事的。”
“你……,一个人,真的不会有事么?”他被拒绝得很干脆,连一点余地都没有给他留下,她说得对,她是有备而来,而他是彻底没辙了,只能够痛恨自己此刻的无能为力,只能够站起身,望着她在夜色下晶亮的眼睛,语带艰涩地嘱咐道:“那你小心,我在山脚下等你,你要是找不到人就迅速下山,实在不行的话,我们可以再找些帮手上去,这世上高人那么多,不一定……”
“我没有时间了。”她这次出来也是偷跑出来的,若是她五哥知道她背着他打算解开身上的蛊毒,后果,她无法想像。
“放心吧,我没事的。”看着龙天赐一副坐立不安,好像热锅上的蚂蚁,只差没绕着她打转的急切模样,她忍不住伸手拉了拉他的衣袖,温柔地安抚他道:“最多三天,我一定会下来的。”
想了想,她又加了句,“若是……”
“我等你!”龙天赐打断了她接下去想要交待的‘遗言’,从怀中掏出一块司南递到她的面前,斩钉截铁地叮嘱道:“燕荡山的另一边是悬崖,上山下山只能从这边走,也只有这一条路,这司南你收着,它的用法我教过你了,但是等你回来的时候,到了山脚下就开始叫我的名字,这样就算你走偏差了,我也能够找到你。”
“你考虑得真周到。”她叹服着从他手里接过司南。
她的身高不高,两个人站在一起的时候,他会比她高出一大头,而且她总爱低着头,所以很多时候,他都得低头才能看清她的脸。
已经很多次了,可是不管看多少次,她还是那么美丽。
她不爱笑,除了那次他晕死过去前,他几乎就再也没有见过她笑起来的样子。
此刻月光之下,她一头如云的长发依旧没有梳理,还是散披在她的肩头,他第一次认真的仔细的打理着她的模样才发现,其实她的脸蛋看久了会觉得带有一点孩子气,肤色健康细嫩又娇滑,脖子修长,曲线很美,一直延伸到她的衣领里。
一股热气忽如其来的直窜他的脸庞,让他难以站稳,心头涌起一股的奇异的灼热感,
“阿牛哥?你没事吧?”
龙天赐迅速回神,瞧见她偏着头好奇地望向自己,称得上风华绝代的美丽容颜略带孩子气的执着。
突然之间,他内心里涌出一股想要抱住她的冲动,而且还在不停地膨胀延续著。
可是,现在不是个好时机。
“我在想……”他喉口努力地动了动,嗓音带着几分压抑:“我从李家村弄来了一把梳子,阿花妹子,你要不要梳梳头再上去?啊……我没有什么别的意思,我也知道你说过你五哥那什么不让别人碰你的头发,我只是觉得这山上树木太多又没人打理,害怕树枝什么的勾到你的头发就不好了,那什么……,嗨,我都不知道我在说什么了……”
他越说越结巴,说到最后,已经是有气无力地垂着头,丧气地咕哝着,“别理我了,阿花你走吧,我等你就是了。”
“你会梳么?”她耐心地等他说完,偏着头想了想,慢慢地倾身上前,面露认真地望着他,又问了一遍:“我不会梳,所以有梳子也没有用,阿牛哥,你会梳么?”
龙天赐像了吓了一跳,看着突然凑到他面前的女子,磕磕巴巴地说:“会,简单的,男人的头式会梳,可是女子的……”
“这样啊……”艳无双皱起眉头,想了想,又问:“那阿牛哥你会编辫子么?”
“会,我会!”
他几乎要跳起来了,但还是极为克制地、慢慢地、充满珍惜地绕到她的身后,掏出怀里还透着他体温的木梳,与她相隔只有两个拳头违的距离,伸手将那一头乌黑柔顺地秀发拢在手中,“我是个粗人,一会儿要是动作大了,拉痛了你的头发,你记得说一声。”
“好。”她温温柔柔地应道,将头微微向后仰起。
龙天赐的心跳得乱无章法。
这是第一次,她们的距离第一次靠得如此之近,近到他可以明显瞧见她唇角向上微微勾起,似乎在……笑。
唾液不停地蔓延在他的喉舌之中,一时之间,让他分不清楚这是因为刚溢出来的肉粥香气,还是因为她身上的香气。
他梳头的动作放得很慢,遇到打结的发丝,就停下梳子,用手轻轻地理散开来,再遇到,就再停再理,直到头发顺滑到再无一丝打结的痕迹,直到披散的发丝在他的手中编成了一条歪歪斜斜的粗麻花辫。
“好了吗?”感觉到头上的动作停了下来,她听到一声撕帛的裂响,好像是他撕了衣裳的一角在她发尾扎成了结。
“有点难看,不过应该不会散开的。”狂乱的心跳慢慢回稳了,他不好意思地笑着向她解释道:“我手粗,以前也没有练习过,娘在的时候看过几回,这还是头一回在大姑娘头上编弄呢。”
她转身站到他的面前,目不转睛地注视着他,嘴角荡起一抹浅浅的笑意,“没有关系,我很喜欢。”
她的眼眸很黑很亮,即使在这夜色里,依然显得亮晶晶水汪汪的。
不能冲动,不能惊了佳人。
龙天赐不停地吞咽口水,不停地在内心里提醒着自己,然后挣扎着将视线从她小巧柔软的唇瓣上移到她漂亮秀气的鼻子。
他沉默了,沉默了很久。
久到艳无双忍不住好奇地伸手在他眼前晃了晃,担心地询问了好几次,他才回来神来。
“阿花妹子啊~”他豪迈地伸手抹掉了鼻端还新鲜热呼地两道血条,义正言辞地说道:“你五哥说得对,其实你不笑的时候更好看!”
天知道,刚才她只不过对他这么稍微地笑了笑,他的血管都要爆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