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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0、第三十九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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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世上,的确有一些人生来就像璀璨的星子,无论在怎样的环境里,就算是蒙上了这俗世间尘灰,也依旧无法掩盖他与生俱来的光彩。
就譬如此刻的上官白,即使一身囚衣,手负刑枷地被锁在兵部大牢里,可那傲然独立的神态,清冷自负的眼神,使他即使此刻略显狼狈的被困于这三尺斗室,但一身威严的显贵之气却无损半分。
甚至于,就连龙天赐这样自恋的人,也不得不承认,同样的动作与神态,如果换成他龙天赐来做的话,恐怕只能够用两个字形容——‘嚣张’,四个字形容——‘此人欠扁’。
他太过热烈的研辩眼神,终于引得上官白不爽的回应,“你来做什么?”
龙天赐悠闲自得的嗅着手中的香茗,懒洋洋的倚坐在上官白的囚室之外,硬是将一张破旧的公堂椅坐出了贵妃榻的效果,“万岁爷下了旨,着令本将军支派几个人手,协同礼部尚书王大人一起,明日一早便护送上官公子您回归东辽。”
“哼。”上官白冷笑一声,转身静静的看着龙天赐,道:“我要见的那个人呢?”
“上官公子啊~”龙天赐抬手饮了口茶水,淡淡道,“虽然不知你东辽国人是否也懂往来礼节,但当着一个男人的面,毫不掩饰自己想要单独约见对方娘子这种事情,你以后还是少干为妙,不是所有人都像本将军这般有教养,只把你的要求当成个屁~”
上官白凤眸半眯,冷冷一笑,道:“盛元皇朝果然太平,区区一个屁而己,也能够值得将军大人亲自来闻。”
“其实我本来也不想来的。”龙天赐漫不经心地把玩着手中的青瓷茶杯,“本将军智勇过人,好不容易先于刑部衙门那些蠢货破获了皇城妇女失踪的案子,不但将幕后的那个心理变态,人格阴暗的犯人……啊,你不用不好意思,那个人犯就是在说上官公子你。”
龙天赐俊眉一挑,挑衅的看了眼上官白,继续说道:“变态的犯人被抓捕归案,困扰皇城内外通行商家的野风寨也被本将军顺便铲平,本是大快人心的时候,可是这变态的犯人不能杀,还得让本将军派人把他安安稳稳的送回东辽,本将军心中有气啊。”
上官白一脸平静的与他对视,“所以你现在来,是为了出掉这口气,在明日与王尚书合会之前,先行一步将本公子杀掉,做成畏罪自杀的假象?”
“咦?在上官公子眼里,本将军像是会做这么阴险变态,而且完全不顾后果的蠢事么?”
龙天赐一脸惊讶的看着他,一副‘你这人怎可如此无耻’的痛心模样,用恨铁不成钢的口吻劝道:“上官公子吖,‘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是很要不得的行为,以后这种行为呢,连同之前你当着本将军的面,居然敢要求私下约见本将军夫人的行为一起改掉吧,不然很容易引起人神共愤,走在路上都会被人追着拿刀砍的……咦,李牢头你现在就把刀举起不太好吧,本将军也只不过是随口那么一说,你不用替本将军气愤成这样,上官公子是本朝贵客,脸上不能有伤的,本将军的意思你懂吧?!”
上官白冷眼看着龙天赐唱作俱佳的表演,像是欣赏一出极为拙劣的戏曲,脸上隐隐露出几分讥讽之色,“将军大人有话就说,何必如此拐弯抹角的演戏于我?”
“恩~?本将军说到哪里了?”龙天赐皱眉做沉思状,半晌后,方才继续说道,“哦,对了,说到本将军心中有气了是吧?!”
上官白无声的看他忽然一脸愤怒的站起身来,朝他走近了几步,挑眉静待他的发难,却听得龙天赐语带三分无奈七分愤慨的怒道:“男人有气自然应该是应该上青楼喝几杯花酒消遣解气才是,对吧?
可是想他龙天赐大爷,身为皇城青楼小倌联合组织委员会的高级成员兼超级贵宾卡会员,居然会连续被四家青楼拒之门外,就他妈连小倌院都敢给他玩拒客!
龙天赐自说自话的盯着上官白道,“就因为你想见的那个臭婆娘先老子一步,给全皇城的青楼和倌院都送了拜贴,说什么她生性好妒,若是知道自家相公在外拈花惹草,可能会情绪失控,做出些烧楼毁店的举动,所以出于礼貌先行告知,以免日后再生纠纷!”
青楼也就罢了,可为什么她连小倌院也要送去拜贴?
算了,这都不是重点,重点是她在封杀他的所有娱乐啊!
不能再吃喝嫖赌,他活着还有什么意思?还有什么意思啊!?
龙天赐简直出离的愤怒了,走前一步,双手抓着牢门栅柱,一脸愤怒地唠叨道:“最可恶的是,老子这么悲惨的境遇还不能随便跟人诉苦,想来想去,居然只能沦落到找你诉苦水这么惨,这就是为什么老子出现在这里,出现在你面前的原因!”
“……”上官白听见自己额头青筋‘啪啪啪’不停的暴发出声,认真的开始考虑起,要不要用手捂住自己的耳朵先。
他甚至突然觉得,眼前这位自己方才还认定是城府深沉的盛元皇朝镇南大将军,不过只是一个患了战争后遗症的可怜妻管严而己。
什么战无不胜攻无不克的沙场战神,什么智勇双全有勇有谋的用兵神帅,大概只是盛元皇朝为了国家平安而特意吹捧出来的一个神话罢了。
若是那天他见到的那个女子,真的是他的娘子,那就是他又一次的错估了。
他竟然会以为那个相貌平凡的女子会是无双,又或者,至少是和无双有所牵扯,果然是多疑了吗?他只是找得太久了,所以就连只是身影相似,声音相似的女子,也令他觉得无比熟悉了吗?
飘乎的思绪被忧愁所扰,神志恍惚间,忽然听到龙天赐用好似漫不经心的语气说道:“三年前,本将军曾在东辽国跟东辽国公主艳无双有过一面之缘。”
上官白身躯一震,迷茫的眼神忽然亮的惊人,却听到龙天赐继续用那种漫不经心到了极点的嗓音,一字一句的勾引他的注意,“在她跳涯之前,本将军曾经有过机会带她离开,可是她说,她想再赌一次,她还说……”
“她还说什么?!”几乎是迫不急待的冲到牢柱前,惯来清冷的面上全是急切与疑问,“她还说了什么?快说啊,她到底说了什么?!”
“她说,若是她赌赢了,她与上官白大婚之日,定然要我当她的踏马凳,踩着我的背上花轿……”龙天赐抱臂冷笑着,挑眉看向上官白,缓缓道:“上官公子,你可想知道她与我打了什么赌?”
仿佛当胸被人猛击了一拳,胸口痛得几乎令人窒息,上官白猛吸了一口冷气,修长挺拔的身子难过地躬起,清冷的凤眸里突然溢出几分萦萦水色,嗓音亦忽然喑哑得像个垂暮之人,“你们打的……是个怎样的赌?”
“信任,她与我赌的是信任。”
龙天赐收回了迫人的眼神,依然抱臂淡道:“我们赌的是,你上官公子到底会不会信她,一如她信任你。”
可惜的是,后来她输了。
这是他龙天赐赢得最不痛快的一次。
甚至是,赢得最悲伤的一次。
如果说,以前的东辽贵公子从来都是以完美至极,不染纤尘的冷傲模样示人,那么现在的上官白,就像是突然间找不到方向的幼童稚子,在他身上再也找不到丝毫的冷静与平和,只余脆弱与暗伤缠绕的躯壳。
就连龙天赐都突然觉得有些于心不忍,本来想要再说些什么,终于还是动了动唇,转身离去。
“啊啊啊啊啊啊啊……”三尺斗室的囚牢里,忽然传来一声困兽般地哀呜。
仿佛临死前的最后泣音,脆弱到不堪一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