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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童话的结局 ...


  •   夜已很深,很静。
      好像是一切都已经过去了。
      年少时光的熙熙攘攘
      尘埃与流浪
      山风与海涛
      都已止息。

      走的最快的总是最美的时光。
      那听上去马踏梨花般美好的少年往事,就真的只有那么短暂的一年半。
      童话般的开始,童话般的情节。
      展昭给丁月华讲的故事,其实还漏掉了一个结局,一个让人措手不及的结局。
      是不是故意的,展昭也不知道。

      昏黄的路灯下,展昭半醉半醒地靠在电线杆旁,冲丁月华笑,言简意赅地概括,
      “后来,他就走了。”
      “后来,我找不到他了。”
      声音低低地,像受了委屈的小孩子。
      丁月华突然就心疼起这个男人来。她很想抱抱他,然后就真的张开双臂给了展昭一个结结实实的拥抱。
      ……
      ……

      展昭没说出口的故事,发生在一九九三年的夏天。
      小孩子惊慌失措地跑过来,死死地抱住在大门口打盹儿的大头,身体不由自主地颤抖起来,嘴里还不时发出呜呜的声响。
      展昭吓坏了,放下手中的剪刀跑过去,先扣住他冰凉的手把猫放开,再一把从他身后环住那小小的肩膀。
      白玉堂把头缩在展昭怀里,一动不动。半晌,闷闷地叫了声,“展昭。”
      他说,“嫂嫂搬走了,不在家住了。”

      在展昭的记忆里,那是个江南春水般温婉的女子。
      和白玉堂呆在一起的时候,听他说的最多的家人,便是他的嫂嫂,他心目中神祇一般的存在。
      第一次知道这个人,是在认识小白不久之后的元宵节。
      展昭自己糊了两个灯笼,把小白哄到外面玩。
      那时候镇子里还有元宵灯会,两个人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中打着闹着,最后在展昭的提议下去了花店的小阁楼。
      俯看外面的街道,灯影幢幢,好像迷途的星星误打误撞跌落在了人间。
      展昭很拽地想起小时候听过的传说,拉了小白坐下,然后一本正经地问,“小白啊,你想不想听元宵节的传说啊?哥哥讲给你听好不好?”
      白玉堂不耐烦地哼了一声,意思明显—爱讲就讲,不讲拉倒。
      展昭狗腿地凑过去,开始说这个隋朝的时候啊有个昏君,然后想娶自己的妹妹元宵公主,那公主如何如何漂亮云云。然后人公主怎么不从啊,怎么又说什么除非正月十五的时候满天繁星落地才嫁啊。最后皇上让全城的百姓啊那天点上灯,刚好那天啊又是阴天,看上去啊就像星星落地了一般,那公主一看,不行啊就跳了看台摔死了。大家为了纪念她,于是就有了元宵节。

      小白听故事的时候很安静,这让展昭无限得意,“怎么样,没听过吧?”
      小白不服,“什么呀!就是没听过这个传说而已!什么端午的中秋的,我知道的那可多了去了!”
      展昭回嘴,“那你为什么就是‘刚好’不知道我这个?”
      小白涨红了脸,嘟囔着,“谁让去年的这个时候,嫂嫂还只是姐姐啊。”
      展昭愣了,什么意思?

      后来展昭慢慢知道,这个传说中的嫂嫂,是在去年的三月份嫁到他们家的。
      嫂嫂很疼小白,嫂嫂会给小白讲故事,而每到一个节日呢,嫂嫂会把节日的由来啊习俗啊通通告诉小白,不过今年元宵他还没来得及听故事就被展昭拉了出来。还有嫂嫂最喜欢的花就是水色风信子,嫂嫂这两天在和大哥吵架,所以小白才会大过年的跑来买花哄嫂嫂开心。

      展昭朦朦胧胧地意识到,他的世界里,好像是没有妈妈这个词汇的。

      展昭后来去过小白的家,很大的一户宅子。
      园中有个戴着小围裙的女人,在花圃里忙碌着。
      展昭敲敲门,“咚咚”的声音在硕大的院子里意外地显得有些荒凉。
      “小白在吗?”
      女人抬起头,冲展昭点点头,眉眼含笑,“你就是那个魔术师吧?”

      白玉堂突然从展昭怀里抬起头,盯着展昭问,“大哥说,他跟嫂嫂离婚了。离婚,是什么意思?”
      展昭摇头,忽然很恨自己老在他面前扮演“江湖百晓生”这种角色,这让他现在连摇头都觉得罪孽深重。
      白玉堂却眨了眨眼睛,“你不知道。不过我知道。”

      那个连展昭都喜欢到不行的女子,他很明白白玉堂对她的感情。所以那天下午,他靠在侧门那儿,看着他坐在小板凳上发了很久很久的呆。
      太阳快下山的时候,小白动了动僵硬的身子,看见展昭满脸的担心,撇了撇嘴,“没事的,笨猫。”
      展昭当然不会相信他真的没事,可也知道这种事情不是他能管的了的。只好拽过他的手,握紧,好像这样能把自己的力量传递过去。

      他以为事情会这么过去,大家需要的只是一个适应的过程。
      谁知半个月不到,一切就完全变了副模样。

      白玉堂平静的有点反常,径自去花店里屋拽了展昭往外走。
      大头蹦蹦跳跳地跟出来,最后好像感到气氛不对自己跑到旁边的路上玩了起来。
      到了他们一直很喜欢的一棵大树下,白玉堂站定,回头看展昭,声音很冷。
      他说,“嫂嫂死了,回了自己家然后生病死了。”

      初夏的空中,仿佛突然想起了雷雨的轰鸣,有一只鸟从心里飞出,凄厉的叫声硬生生的将天空划出透明的伤口。

      展昭发现白玉堂在抖,很轻很轻,但他的确在抖。
      展昭说,小白你别这样。
      他很想小东西像上次一样抱着自己,就算自己什么都做不了。
      那悲伤太重,他不觉得那双稚嫩的肩膀能扛得住。
      他很想抱他。

      就在他的右手向前伸出的刹那,白玉堂毫无预兆地倒了下来。
      展昭慌忙上前搂住,左手轻轻拍他的脸,“小白,醒醒,我们不带这么玩儿的。”
      他觉得他冷的不正常,嘴唇隐约泛着紫色。

      展昭已经不记得自己是怎么把白玉堂送回家的了。
      那种从脚一直蔓延到头的恐惧已经完全把他笼罩了。
      等他回过神来,他就已经回到了刚刚站着的树下。
      耳边响起白锦堂在白家跟自己说的话。
      他说,玉堂有先天性的心脏病。平常也都好好的,这次可能是他嫂子……
      他说,展昭,没事儿的,会好的,先回吧。

      展昭茫然的抬头四顾,看见一个有着啤酒肚的男人正从摩托车上下来,嘴里骂骂咧咧。
      他在骂写什么呢?展昭想。

      然后他就看见车前轮那里一滩红色的血迹,一只小小的猫咪—大头,他们的大头。

      为什么?
      展昭笑,
      这真是个悲观的城市,
      明明应该下雨的。
      黄昏以后,却还绝望地干涸着。

      让我们来接上前文的两句话吧,
      展昭说,“后来,他就走了。”
      “后来,我找不到他了。”

      当年的故事也真的就这么简单,展昭隔天再去白家大宅的时候,只看见上了锁的朱红大门。
      邻居说白家人昨夜就搬走了,好像死了个儿媳,然后生意也出了大问题,欠了一屁股债。这不,房子都抵了。

      没人知道一向神秘的白老爷搬去了哪儿。
      当然,展昭不可能成为例外。
      虽然他很希望。

      后来的后来,展昭还是会在假期回去呆很久,就算姥姥去世花店转让他在那儿一个亲戚也没有了,他还是会回去,回去看那棵老了不少的树,回去听在羊齿和野牡丹的阴影中流过的溪涧,回去,等一个人。

      镇子上的人经常看见一个蓝衣的青年,在街道上从南到北,再从北到南,不停地走,有时会伸手碰一下那些砖、那些瓦。
      他是个医术很好的大夫。这是居民们的共识。虽然他每月只来那么几天,但总可以极快地医好他们的病。
      有人在看完病后笑呵呵地问,展大夫每个月都往咱这小地方跑,是不是找什么人?
      展昭笑而不语。

      白玉堂,雅昄很想念你,真的。
      我感觉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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