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莲》阴小刀

1、青莲

　　莲者，水中芙蓉也。出于淤泥，而纤尘不染；生于俗间，而点污未沾。世人皆爱之颜色，怜之清奇。然恐罕有知其心而懂其语者。至北宋末，战乱纷起，江湖英才辈出，中有一人，乃戚氏少商也，祖居乏考，英勇退辽，仗剑而行，无出其右哉！当世之人口碑相传，尊其曰“万人敌”。

　　一日，戚得暇，泛舟游湖于江南乡间，转至一荷塘。仲夏时节，正值菡萏成韵，荷香百里之季。红冶簇簇，中独绽一青色朔莲，叶绿花碧，鹤立傲然，具谪仙之态，飘渺之姿。戚甚怪之，自语曰：“余尝闻莲有红白耳，今日得见稀世青莲，方知吾辈孤陋寡闻，堪比井底之蛙矣！”遂操浆进欲摘之，然奋力半日无果，空盘旋而不得前，叹曰：“夫青莲者，天地灵物也，可观而不可渎，吾等俗流岂能轻取耶？”以目抚之，乃还。

　　隔数日，戚复游湖，不觉再至此处，荷塘如常，青莲亦然。戚感之，遂诉私于莲，若故友交心。自后，皆如是也。戚引青莲为知己，吐露衷肠，快哉乐哉。

　　戚只道莲之为花，无心无眼，殊不知万物有灵，青莲有情，修道千载，始得人形。俟戚复至，见青莲幻作一青袍儒生，形貌绝世，绻发如丝，愕然喜曰：“青莲盖为仙也！”儒生哂曰：“吾尚需一凡名，望戚兄见教。”戚沉思而吟：“朝朝频顾惜，夜夜不相忘。犬顾惜朝’何如？”许之。二者击掌为誓，情结荷塘。

　　劫之于运，命也。青莲实非仙者而为妖，擅摄人心血，炼之成丹而服，惟戚懵懂。或见之与戚少商同行于阡陌，举止甚密，即惊且惧，窃告戚曰：“青莲乃鬼魅妖邪，君万万勿近！”弗信之。劝以符咒护体，依之。翌日顾不敢近其身，神色惶惶然。戚疑而询之，顾曰：“吾确为妖，然未损君分毫，今戚兄试吾，是为小人也。人妖殊途，今日与君作别，自此相忘。”

　　顾一去数月，杳然无讯。戚愤其孽业，念其旧谊，宿寐不能成眠。忽一日，闻邻镇擒得一妖，乃青袍儒生装扮。疾往，见顾缚于桩，面目怆然，不忍睹之，斯解缚携顾而逸，隐。世人诟曰：“‘万人敌’为妖邪所惑，助其遁逃，此举丑甚，断难容哉！”乃结众搜捕戚顾。终遇，欲击杀青莲，戚挡之，众怒，转而攻戚。戚释曰：“青莲妖力已被制压，无法作恶矣。”众不为所动，复欲攻之。顾与戚朝夕同处，思戚相救之恩，感戚相知之情，遂夺戚之剑自戕于众前。戚大惊，追问何故，顾笑而曰：“士为知己者死，足矣！”闭目化莲溘逝。

　　戚不胜悲，抚莲大恸，顿足垂胸，如丧考妣。众散，戚独守枯莲于山间，昏昏然不识春秋几度。观音大士念其情深，将戚顾同化为莲，一蒂双葩，形态亲近，永生不离。今人谓之“并蒂莲”。

　　呜呼哉！凡莲身者，为仙为妖，皆情真心纯。然世人多迷惘却不自知，徒喜其表而舍其心，故予撰文以记青莲之意，红莲之情，只恨寥寥拙笔，难尽言也！谨冀阅者掩卷多思量，敬莲知莲，方为爱莲者也。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