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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躲藏的贝壳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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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午的时候不光走廊外面,教室里面也是空荡荡的。我走进教室,把书包放在座位上,坐下来趴在桌子上,感觉到胃痛得厉害,昏昏沉沉的时候,突然感觉后背被狠狠地拍了一下,抬起头,感受到刺眼的阳光,然后眼前凑近一个超级大笑脸,说:“小意,我就知道你会贪睡而忘记吃饭!”
我无奈地直起身,伸了个懒腰,揉了揉发青的眼眶说:“景瑶,你每次都要这么吓人吗?我都困死了。”
她没好气地哼了一下,把什么东西推到我面前,一阵好闻的饭香味传到我鼻子里,我睁大眼睛低着头看,学校食堂的普通饭盒,晶莹剔透的米饭上是刚刚炸好的猪排,旁边有切的整齐的花椰菜,我回头瞅了一眼景瑶气愤的表情,忙笑笑,不好意思地说:“谢谢你啊,景瑶。”
我低下头拿起一次性筷子,狼吞虎咽地吃起来,胃难受的感觉也缓解了好多。从水房刷完饭盒回来的时候,看到景瑶抱着一本书站在门口,轻声催促我说:“小意快点啦,我们一起去自习室吧,快要期中考了。”
“好啊。”我和景瑶抱着书本走到教室门口时,看到班主任老师急匆匆地赶过来,看到我似是松了口气,说:“秦意,有人找你,到老师办公室来一下。”
“找我?”我有些迟疑,但看到老师一脸严肃的样子,不敢怠慢,马上把书本放回了座位,跟着老师走出了教师门,从中厅的楼梯上到三楼,进了老师的办公室,扫了一眼老师的位置并没有什么等待的人啊。我抬起头看老师的时候,她也正在低头看着我,目光里带着隐隐的担忧,侧身挡住其他老师议论纷纷的模样,指了指办公室里单独的会客室,说:“他就在里面,快进去吧。”
推开会客间紧闭的大门,里面充足的光线微微感到刺眼。我的目光在房间里扫了一圈,靠门的沙发边上坐着一位年轻男子。听到声响闻声抬头,一双漆黑的眼眸恍若含着水光,眼角微微向上翘。他的目光扫过来,薄薄的嘴唇微笑了一下,却给人一种犀利的感觉。他站起身向这边走来,动作很随意,低下头递给我一张名片,声音温和而礼貌:“你是秦意?”
我点了点头,犹豫了一下,接过他递来的名片,低着头,读上面的名字:慕容徵。我看到底下一行字——慕光律师事务所。
我抬起头,声音低了低:“找我有什么事吗?”
他笑起来的时候,眼底的狭长的光遮住了视线,回到沙发边坐了下来,拿起茶几上的文件夹随手翻了翻,手指修长而优雅,口吻淡淡地说:“我是俞先生的律师,我的当事人在昨天下午两点三十五分中环马路发生了车祸,你母亲秦莞闯红灯……”
“闯红灯?”我诧异地重复,冷笑了一声道:“你们通常都是这样推脱责任的吗?你们看清楚好不好,现在是我妈妈昏迷不醒地躺在医院里……”
“俞先生也受了不轻的伤,但我想这件事不能用谁的伤轻重来判断,俞先生的酒精检测度很低,但据我所知,你的母亲有妄想症……”
我望着眼前这个人近乎完美的脸,却拥有着残酷的笑容。是的,秦莞有被害妄想症,精神病的一种,她每天都要生活在提心吊胆之中,时不时大晚上就要把邻居们都吵醒,或者是好几天都不说一句话,只是躺在床上发呆。
慕容徵眉头皱起,继续说:“原本是你舅舅秦忠墨提出申诉,可是现在我们联系不到他,你已满十八岁了,可以为此事负责了,”顿了顿,他问:“你确定你要上诉吗?”
我深吸一口气,忍住眼中莫名的泪意,眼睛一眨也不眨地盯着他说:“是。”
“啪”地一声,他合上文件夹,站起身,低了低头,简略地说:“那么好,我们算是达成共识了。”
回到家里只有我一个人,可是看到这个凌乱潮湿的地方我才能稍微安下心来。我把炒好的两道菜放在餐桌上,盛了一大碗米饭,坐下来慢慢地吃。菜有些咸了,但我还是吃了很多,正打算收拾碗筷的时候,手机响了起来,漫不经心地将它放在耳边:“喂?”
电话里传来特有的懒散的笑声,说:“是我。”
“韩以霂?”我没好气地说:“大晚上的你闹什么?”
他应该是喝了很多酒,口齿不清,喘气声很重,说:“我没什么,应该是你的朋友吧,”他笑得刺耳:“景瑶喝醉了,她爸妈出差了,你是不是该帮帮她?”
“谁管你们?”我正打算撂电话,突然想起今天中午景瑶帮我买饭,她现在这样很不安全,我于是对着电话迟疑地说:“她现在在哪?”
韩以霂得意地笑:“浮世酒吧,205包房。”
应该是有很长时间没有到这里来了,看着眼前浮世酒吧的大招牌晃得人头晕,深蓝色和白色的灯光交错,里面的服务生都戴着遮住半张脸的面具。我有些不适应,从楼梯上到二楼,左右一顾便有些蒙了,韩以霂说他们是在那个包房?
我往前走了几步,又停了下来,心里有些焦急,出门竟忘记带手机了。我在一个包房门前站了一会儿,心一横,闭着眼睛推门进去,试探地问:“景瑶在吗?”
我睁开眼睛,有些尴尬,里面的人里没有景瑶,也没有韩以霂,是五六个年轻的男女,正好奇地望着我。其中一个男的似是喝醉了,声音带些轻佻:“小妹妹,你找谁啊?”
我吓得后退了几步,忙低头道歉说:“对不起,对不起,我…我走错房间了。”我快速转身,着急地就要往门口冲,结果没看清楚,“哎哟”,我感觉鼻子一酸,撞进一个人怀里。我连忙向后退了几步,可以看到面前的人穿着的白衬衫,有些古典式的花纹缠绕,清晰地闻到了好闻的麝檀香味。我抬头,一双漂亮,眼角向上翘的眼眸也正低下来望着我,带着些诧异与不解。
慕…慕容徵?!竟然是白天那个律师。他也认出了我,眼里蕴了笑意,轻轻勾起嘴角,说:“秦意?你怎么会在这儿?”
他不同于白天的严谨冷漠,在这个场合地点,眼光里带着些醉意,左手还拿着瓶装着深红色酒的透明酒瓶,衬衫的扣子也松散了几颗,不过声音还是一如既往的清晰。
我对着他冷笑了一声,又狠狠瞪了他一眼说:“不用你管。”
我走到门口的时候被绊了一脚,听到后面似是拼命忍住的笑意,感觉脸上热得难受。我还是没有回头,走出了那个包房,就看到对面包房的门敞开着,韩以霂倚在门边斜睨着我,说:“笨蛋,房间都能找错吗?”
我看了他一眼,没有说话,径直走入包房,看到几个女生在前面唱歌,几个男生在边上打牌。景瑶倒在一边的沙发上睡得很熟。我把质疑抛给韩以霂:“这么晚了,你为什么把她带到这来?是灌了多少酒醉成这样!”
他似是很无辜地摊开手,一脸纯真无邪的笑容:“没办法,是她自己非要跟我来的。”
“那…那我把她送回家?”我迟疑着说。
“当然是你送,”韩以霂坐到沙发上,翘起腿,笑着说:“我还没玩够呐,你看还有这么多朋友……”
我扶着景瑶出了浮世的大门,到了外面被冷风一吹才感觉头脑清醒了很多。我沿着人行道走,她整个人都倚在我身上,走起路来很是吃力。大街上没有多少人,高高的路灯投射下的光把我们两个人的影子重叠在一起。听到后面传来的脚步声,我警惕地回头。看到慕容徵站在那里,双手插在兜里,刚想开口说什么的样子。我果断地回头,深吸了一口气,把步子迈大了一些。
他从后面追了上来,笑容温和又一脸无所谓的样子,语气调侃:“小刺猬,公私分明一些好不好?”
刺,刺猬?我回头瞪他,没好气地说:“你什么意思?”
他淡淡地笑着说:“天这么晚又这么黑,你还要带一个喝醉的朋友回家,我从这里路过,不应该伸出举手之劳吗?”
我回敬道:“那我也有拒绝的权利吧?”可是说完最后一个字,声音也没什么底气了。接近十一月已经很冷了,从这里回到家自己一个人走也要半个小时。不光是自己,回头看景瑶冻得发红的脸颊,皱了皱眉,只好低声的说:“那麻烦你了,谢谢。”继而抬起头向周围扫视了一圈,问:“那你打算……”
慕容徵没说话,只是简单地从裤兜里掏出一串车钥匙,指了指对面马路边停着的一辆白色奥拓,不算张扬,却是整洁干净。他点了点头说:“相信我能送你了?你家在哪?”
我咬了咬唇,不想耽误太久,只好说:“芜湖路32号,谢谢。”
将景瑶小心翼翼地扶进后座,她头靠着椅背,微张着嘴,喘气声有些急促,醉得不省人事。我坐在她身边,帮她简单理了理凌乱的长发,看到景瑶的眼角处有弄花的黑色眼影,心里微微叹口气:“这个傻丫头,怎么这么坚持,也不知该说她什么好?”
感觉到汽车启动的震动感,我微抬起头,看到慕容徵坐在驾驶的座位,把长外套放在一旁,露出刚才的那件白衬衫。从后视镜发觉我在看他,眼底一丝笑意意味不明,在黑暗中有些看不清楚。我连忙看向别处,不知为什么,心里竟有些莫名的紧张。
一路上我们什么话也没说,只能听到景瑶细微的鼾声,睡得很熟的样子。可是当我发现他在同一条路绕了三圈时,便有些忍不住开口问:“你知道芜湖路在哪吗?”
“不知道。”他回答得漫不经心,甚至有几分悠闲在里面。
“喂,那你是在做什么?以为自己是出租车司机,带我绕圈子玩吗?”我涨红了脸,生气地说道。
他倒是没生气,只是皱了皱眉,抬头扫了我一眼,抱怨道:“小刺猬,那条路是旧城区的吧?我不怎么熟。”
我有些理亏,坐人家的车怎么好意思和他喊呢?我家是在旧城区很偏僻的一条路上,再过几年就要拆迁的老房,的确不容易找。
终于,一个小时之后,我看到了我家那栋楼,还有几处人家昏黄的灯光,松了口气,低声道了谢。正打算带景瑶上楼,慕容徵便从车上下来,快步绕过来,打开车门,帮我把景瑶扶起来,下了车,他问:“你家住几楼?”
“啊?”我一时没反应过来,有些尴尬地说:“嗯,就在一楼,我自己来。”
他看了我一眼,笑了一下,不知道是什么意思,扶住东倒西歪的景瑶先走进了门栋。我愣了几秒,只好硬着头皮跟了进去。楼道里很黑,我从外衣里掏出随身带着的手电筒,打开。一道灯光照亮了前面离我不远的身影。慕容徵停住脚步回过头看我,眼神依稀黯下来,听见他声音中的笑意:“真是没有安全感的小孩,手电筒一直带在身边吗?”
我愣愣地站在楼梯口处,不说话,紧紧握住手电筒。过了一会儿又听到他“哼”了一声,说:“小刺猬不来开门,站在那里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