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1/仙2遥灵]解愁肠》清疯明月

6、Part 6

　　“月如,我想说,不要再这么要强了.”
　　李逍遥艰难地吐出这句话.可榻上之人一点儿也听不见.他踏进圣姑的小屋时,屋中空无一人,但闻四野虫鸣响成一片.苗疆此时是深秋时节的景象,不及蜀山早已落雪.他将林月如抱着放在榻上后,怕她热,给她除去了毛毯与厚厚的外衣.接着自己也跪在榻边,怔怔望着她.泪水在胸中翻涌,但他无暇顾及,正站起要出去找圣姑时,却听见一声再熟悉不过的稚嫩呼唤,夹着喜悦兴奋---
　　“爹!!!”
　　“如儿!”
　　忆如的小脚丫踩得木质的地板啪啪响,她冲过来扑在他怀里.奇怪的是爹爹没有如寻常那样开心地将她抱起,只仍半跪在地,紧拥住她.
　　孩子敏锐的直觉使她下意识地垫起脚尖,越过李逍遥的肩去看榻上,这一望,她却愣住了,望着李逍遥,问道:”月如娘亲怎么了”
　　见李逍遥不答,她推开父亲,跳到榻前,连声呼唤,又伸手去摇母亲.见始终没有反应,她便回身抓住李逍遥衣襟,哭了起来.李逍遥抱紧了她,百般安慰.圣姑拄着拐杖进来,见此情景,忙过去查看林月如.
　　忆如哭得累了,就将头靠在李逍遥怀中睡着了.
　　圣姑见李逍遥抱着忆如发怔,上前将手搭在他肩头:”让她睡在我床上吧.”
　　李逍遥勉强一笑:”婆婆,我---”他默默垂下头.忆如伏在他肩头,小小身子紧靠在他胸前.暖暖的.他不想就放开.
　　圣姑布满皱纹的脸上有着慈祥的微笑:”你还有很多事要去做.这不是蜀山派掌门的模样.”她望着李逍遥黯然的眸子,额前几缕因疲劳来不及整理而散漫垂下的发丝,不由心疼,走去接过他怀中的忆如,抱她靠在肩头.
　　“逍遥,凡事看远一点.你们汉人有一句话,齐家,治国,平天下.可见若要天下平,需要先是一个能治家的人.这一阵子你将月如照顾得很好…她在我这儿会没事的.你若非将自己对灵儿的思念转为对苍生的悬念,怎会是如今的蜀山掌门.你婶婶还有我,你师父,老剑圣,还有月如,都盼着你在那朗朗乾坤中继续昂首走下去.”
　　“莫非我是蜀山派掌门,便要是无情之人”李逍遥抬头,淡淡一笑.
　　“正因为你有情,你才是蜀山派的掌门,才是忆如的父亲.”圣姑微笑道:”逍遥,你仔细想想.”
　　“婆婆,逍遥此时不会如从前那样了.”李逍遥站起身,望着忆如,胸中有一股温暖苦涩之感.
　　“是了,你都多大的人了.”圣姑也微笑:”打起精神来.这人生有苦有乐.看远一点儿,再过十载,你可以看到如儿长大成一个漂亮的姑娘,有一个疼爱她的丈夫,有她自己的孩子…只是老身可能看不到了.”
　　“婆婆,你说这什么话.”李逍遥笑道.
　　“逍遥,去外面走走吧.”
　　李逍遥站起来,走到屋外.
　　人生到此,能选择的路,竟然只有这么一条.既没有后悔药可喝,也没有回头路可走.
　　仗剑江湖为红颜吗只是身在其事其情之人,却为之所苦,天苍地茫,千里凄凉.竟直要将一头青丝熬成了白霜.这对岁月的悲感,竟无人可解,也无人可听.
　　月色正清明.他恨不得这月光都化作了酒,将他席卷了,醉了…

　　那一个热闹的营火旁的夜晚,真是弥漫着酒香的.
　　祈雨过后,大雨直下了半日,到傍晚方停.晚霞留恋地在天边放缓了脚步,烘托得夕阳在山外绣下温暖而不刺眼的紫橙光辉.夜空也成了宝蓝色的.女娲神殿外,火光映着她红红的脸颊.她轻轻将头靠在他肩上,看着如花苗女们载歌载舞.
　　逍遥哥哥…但愿你我如那梁上燕…年年岁岁常相见.
　　苗女们嘻嘻哈哈前来劝酒,弄得灵儿推也不是,只能就着酒碗中喝了几口.李逍遥已被白苗勇士们拉到那边去了,灌了几杯苗人的烈酒后,幸而他酒量不错,还能应他们的请求挥洒一套剑法.他在剑光中朝年轻的妻子望去,只见她笑着,痴痴地瞧他,过不久竟缓缓站了起来,不防站住了,身子却一晃.李逍遥看得真,飞身过去落在她身旁,挽了一个剑花收手,正让她靠着自己.掩饰了差一点就显露出的失态.
　　“才生完孩子不久,又不胜酒力,这是怎么的.”他低低地笑.四下欢声震天响,却听她也是低低地道:”逍遥哥哥,谢谢你…我,真的不是很习惯这样的场面…”
　　李逍遥回头望着她晕红的双颊,有些迷茫的眼神,带笑的唇角,觉得自己也醉了.
　　他握住灵儿双手:“他们说,要给我们办一场婚礼.灵儿你说,苗疆的婚礼是什么样子的啊”
　　“你我之间,何必那样的虚礼.”她笑了笑,在他肩头闭眼.知他最不喜繁文缛节,这样一层麻烦事,竟是免了的好.
　　“嗯,是了.幸好是在苗疆.若在中原,孩子都生下了,再办婚礼,那可是…”
　　“逍遥哥哥,你!”
　　他忍着笑,瞧她晕红双颊,又羞又恼的模样,禁不住要再逗她:
　　“你说呢,不然要拿什么理由推辞他们…”
　　“逍遥哥哥,我知道你心里有遗憾,没给我一个真正的婚礼…但灵儿不需要那些.”
　　“那么,灵儿要什么”
　　她笑笑,一指不远处的山头:“你陪我到那儿看星星,可好”
　　“我说不呢”
　　“为什么”
　　“你要答应我一件事.”
　　“什么事”
　　瞧她傻傻地追问,李逍遥偷笑.
　　“明年这儿下雪前,再替我生个娃娃呀.”
　　她羞了,转头要跑.恰被他挽住.
　　“跑什么呢.都站不稳了.要回去,我现在抱你回去可好”
　　“别,千万别!”她急道:”这儿这么多人…”
　　他笑笑,问身边一个苗女道:”有没有醒酒汤”
　　“那是你们中原汉人的东西,我们苗疆哪有这个.就是要醉了才好呢!”那苗女笑道.
　　他无奈,疼惜地望着妻子.
　　“灵儿,你靠着我,睡一会儿.”

　　忆如揉了揉眼睛,醒来望着李逍遥.窗外夜色依旧.
　　“爹…”
　　“逍遥啊,”圣姑微微一笑,走到门口:”你近来也太累了.带着忆如回仙灵岛住几日吧.只是别忘了下个月圆之前,要去沱江谷底摘药草给我.”
　　“爹,”忆如望着李逍遥,睁大眼睛疑惑地问:”月如娘亲会没事吗”
　　“没事的.”李逍遥望着忆如,对她俏皮地皱皱鼻子:”如儿睡吧,明天爹带你回家…”他说着,和衣躺在忆如身边,见她仍睁大眼睛看着他,便捏捏她小巧的鼻子:”睡觉.”
　　忆如望着爹爹眼中的血丝,乖巧地嗯了一声,闭上眼,却是睡不着,但怕吵了李逍遥,也不敢动.只有黑暗中一行小泪珠从白嫩的脸颊上滚落.忽觉父亲的袖子过来抹去了她脸上泪水,袖口有熟悉的淡淡温暖气息,她感觉着里面那带着温度的手.
　　她也伸手过去摸李逍遥的脸颊,哽咽道:”爹爹,睡觉!”
　　李逍遥在黑暗中微笑:“如儿睡着了,爹就睡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