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契阔[剑三藏花策花]》天涯一愿

10、藏花后续

　　四月甫到的碧玉江南，犹有冷风如翠。
　　暧暧晓雾中，浮天无岸的西湖水光潋滟，远处山色一派浅淡空濛。湖畔的杨柳垂绦，新桐初引，凭栏相顾临水照影。十二阑外翠草如茵，梨花已绽至极盛，花瓣纷飞如粉白蛱蝶。

　　叶远之来到医馆时，正是清晨。医馆外的白桐绽出新嫩的桐花，花瓣上凝缀着晶莹的雨珠。风一过，花枝摇曳，雨珠纷扬坠落，若有若无的花香缓缓漾开。
　　外堂无人，叶远之四顾一番后径直走入内堂。
　　内堂的木桌上平摆着一个扁扁圆圆的竹簸箕，内里盛满了柔软饱满的云绒花。一名万花弟子正闲静坐在一旁，细细挑拣——柔长的青丝如流泉一般披在肩背，一袭玄墨衣袍，佩了万花额饰的额头白皙光洁，容颜清秀淡雅。
　　叶远之拍去自己衣衫上的雨水，道：“小娘子起得真早。”
　　素问听得呼唤，略略抬起眼帘，朝叶远之瞄了一眼，答：“叶公子也起得真早。”
　　叶远之见医馆内并无他人，便走到素问身后，俯身拥着他，道：“一大早甚少人寻医问药，小娘子为何不多睡一阵子……咦，你的面色好差，昨晚没睡好？”
　　素问低垂双眸，继续挑拣竹簸箕中的云绒花，道：“昨夜邻家的小孩儿受了凉风，头痛得很，所以半夜将我喊过去……”
　　叶远之拧起一双长眉，伸手取过素问手中的那朵云绒花，温道：“那你还不快去歇息……别累坏了身子。”
　　素问摇摇头：“我要将这药材挑拣好了，待会儿给邻家送去。”
　　叶远之劝道：“我去送，你去歇息。”
　　素问仍是摇头：“不歇了……再过几刻，白日渐升，来求医的人就会多起来的。我若是歇息去了，岂不是会耽搁人家的病情。”
　　叶远之静默片刻，心疼道：“唉……你若累坏了，谁陪我去游历漠北南域苗疆……”
　　素问笑了，伸手取过一张宽黄纸，将挑拣好的云绒花包裹好，再以细草绳系扎，捆成一个方方正正的药包，道：“开医馆，为的就是济世救人……平头百姓们能付得起的诊金虽微薄，但存多了，也可以用作游历的盘缠。”
　　叶远之想起自己上个月铸的那柄剑换得千两黄金，遂拍胸脯道：“盘缠我有很多。”
　　重遇两年，叶远之那副不正经的玩笑模样一点儿也没改，还是会让对方误会成夸口的纨绔子弟。素问暗中叹了一气，一边转身将竹簸箕收回柜台后面，一边随口说道：“茶坊那老头儿说，做人还要留一些棺材钱。所以说呢，光有盘缠，还是不够的……”
　　言者无心，叶远之却是听到心里去了，蹭到素问身边，去牵对方的手，道：“莫要说这样晦气的话……小娘子会活得好好的。”
　　恰在此时，有人踏进医馆，急切地呼唤大夫，似乎又是一个求医的人。
　　“我这副身骨弱得很，说不定哪天就熬不过啦。”素问将那个方方正正的药包塞到叶远之手里，“好了，你去帮我送这药包去邻家吧，嘱咐他们按我昨夜说的分量来煎水服用就好。我去看看病人了。”
　　叶远之掂着手中药包，默然望着素问的背影。

　　而后的接连二日，叶远之都没来医馆。

　　第三日的夤夜，细雨初歇，雨云散开，淡淡的银白月光洒遍江南，将枝头桐花映照得一地斑驳稀疏的阴影。
　　医馆内有一个翻窗而入的人影。
　　叶远之熟门熟路地走进素问的卧房，蹲在床旁，借着透窗而入的月光，眷恋地注视着床上人安然熟睡的容颜。

　　【——】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