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千零一夜》深海小鬼

2、画板下的秘密

　　画室在教学楼的八楼最里面。
　　送走学生们，戚少商松了一口气。从这一侧的楼梯下去。
　　长长的走廊只有楼梯附近有一扇窗户，显得有些阴暗。刚下过雨的下午，窗台上长了些湿漉漉的苔藓。
　　楼梯的正对面，117室。
　　国画协会活动室。
　　门上的封条因为年头久远已经破旧泛黄，不仔细看就看不出写些什么。
　　推开窗户，潮湿的风吹得封条哗啦啦作响。
　　戚少商靠在墙边，习惯性的掏出兜里的烟点上。
　　“啊，戚老师也在这啊。”
　　顺手掐掉烟，回过头，戚少商看见同一个办公室新来的老师，“阮老师啊。”
　　“叫什么阮老师啊，叫得好老。还是叫我明正吧。”阮明正说完揭了封条，从兜里掏出一串钥匙，“都这么长时间没有用过了，也不知道好不好使？”
　　“哎？要开门吗？”
　　“班里的学生组了个社团，没有地方做活动室，我想来想去就想到这了，跟主任申请了钥匙。过来看看。”
　　“是吗？”戚少商眯了眯眼睛。
　　吱呀一声，阮明正推开门。“听说这里死过一个老师，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
　　“假的。”戚少商笃定的回答，“我是这个学校毕业的，我上学时这个画室还用着呢。毕业我就留在学校了。”
　　“假的呀。”阮明正口气有些遗憾，“那我听说这个画室的老师和学生谈恋爱，后来自杀了也是假的了？”
　　“怎么可能啊，顶多是老师辞退了。学生……”戚少商没有说下去。
　　夕阳透过窗户照进屋子。
　　正对着门的，画架上是一幅牡丹。
　　枝叶缠绕，朵朵饱满。
　　“呀，真漂亮啊。”阮明正惊叹。
　　戚少商越过阮明正，走到画架前。手指拂过画的右下角。
　　“恩？”阮明正也随着戚少商注意到画的一角，“可惜了，根茎画得有些乱了，连我这个外行人都看出来了。”
　　“是故意的。”戚少商的声音格外温柔。
　　阮明正愣了一下，没有接话。站在原地转了个圈，“这间教室满大的呀。”想了想又说，“这些画放在这里可惜了。”
　　“啊，是啊。”戚少商回过神。“可以把这里的画搬到我的教室里。”
　　“那我叫些学生来搬吧。”阮明正说做就做，拿出电话说了几句，不多时就来了几个男生。
　　“戚老师！”一个清瘦的少年停在戚少商面前。
　　留着精神的短发，白色半袖，浅色运动裤，趿拉着一双拖鞋。男生挠了挠头发，不好意思的说：“我叫崔略商，是美术系的学生，老师的国画课我也有上。”
　　戚少商点了点头，“我记得你，坐在最后一排，很有基础。”
　　“原来老师记得我呀。”崔略商笑着的时候眼睛都弯起来像是弦月。
　　戚少商也浅浅的笑了，“老师当然要记得学生的名字。”
　　老师当然要记得学生的名字。
　　记忆里，有个人就这么对自己说过。
　　和崔略商一样的眉眼，一样的微薄的唇，几乎是一个模子里印出来的似的。只是一笑起来却不一样。
　　“我来抬这个吧，我一个人就行。”崔略商朝气的声音从屋里传来。
　　崔略商两手夹着好几个空画板，左手最上面的就是那副牡丹。耸着肩，不时有画板往下滑，颇为艰难的爬着楼梯。
　　“我也搬几个吧。”戚少商伸手要接过崔略商夹着的画板。还没来得抓住。
　　啪嗒——
　　“哎。”崔略商看着画板滑掉地下，两手夹着画板，不知所措的道歉，“对不起，画没有事情吧。”
　　“没关系，你上去吧。”戚少商拾起画，画没什么损伤，松了一口气，手佛了佛画上的尘土。
　　“老师，画板有夹层。” 崔略商费力的放下两手夹着的画板。“老师，你看。”指着画板侧边的一条嵌合的缝隙。
　　戚少商顺着崔略商指的看过去，有些惊讶，有些雀跃心喜，彷如找到童年的小秘密。小心的卸下牡丹图，让崔略商拿好，“你们这些小子，让你们把画拿下来再搬也不听。”
　　一点一点用力半开嵌合的两面木板。
　　打开夹层，是一张人物素描。
　　线条粗细不均，笔触生涩。
　　倚在椅子上，手抱着肩。头偏在一边，闭着眼睛，微微抿着唇。影子缩成一团躲在地上。
　　戚少商拿了几次才拿起画，另一只半掩着面，像是在笑又像是哭。哑着嗓子问：“他在哪啊？”
　　崔略商愣了一下，反应过来戚少商是对自己说的。“哥一心想要把这幅画。”指了指素描，“给他带回去。”顿了一下，“陪他。”
　　戚少商想问的话一大堆，为什么躲着我，为什么不找我，是不是忘了我。
　　最后能问出口的只有这一句。
　　“他还好吗？”
　　若是过的不好，那么我的退让还有什么意义可言。
　　崔略商张了张嘴，却什么也说不出口。看了看牡丹图下角纠缠在一起的根茎，是两个人的名字。
　　顾惜朝，戚少商。
　　顾惜朝最后告诉崔略商，就在那副根茎其实是两个人名字的牡丹图下面，藏着一幅画。那是五年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