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风声 ...
-
咕咚一声，几个小丫鬟倒在地上，尖叫声响成一片。卫之若腿一软，也差点坐倒，不过她到底是成年人了，脸色一白之后，反应过来，冲过去抱住卫之馥的腿，叫道：“快把她放下来，或许还有救！”奈何她人小力弱，只能稍稍托着点，不能将卫之馥抱下来。
这时后面的几个大胆的丫鬟连同卫之皖听了，忍着惊惧，一起拥上来，七手八脚抱住卫之馥，放下地来。
待放下地，卫之若只瞧了一眼，就觉得胃里一阵翻腾，也知道卫之馥是没救了，因为那已经完全是一副死人的样子——眼睛凸出，满脸紫胀，舌头伸得老长，活似一个吊死鬼，哪还有当初卫大小姐如花的青春样貌？饶是卫之若看过许多恐怖片，但真正的死人就在眼前的时候，那是完全不同的。虽然卫之馥与她并无特别交情，但是如此凄惨，她还是觉得鼻子一酸，眼泪滚落下来。
卫之皖咬着牙，肩膀微微抽动，这些姐妹里面，原是她与卫之馥年纪相近，也最为亲厚，心中的伤痛难以言喻，伏在榻上不能说话，过了一会儿，她想起了什么，一股怒火涌上来，冷冷道：“四妹妹。”
卫之荇正吓得躲在角落里，咬着手指头，听到有人叫唤，忙捂着耳朵道：“不干我的事，不干我的事。”
卫之皖噌的站起身，抢到她身边，道：“你过来。”
卫之荇见她神色可怖，与平时大不相同，只吓得连声道：“我不过去，我不过去！”
卫之皖提着她，道：“你给我过来。”她们年纪差距在那，卫之荇哪里强的过她，被三步两步拖了过去。旁边的丫鬟婆子见是两个小姐争执，谁敢插口？
卫之皖把卫之荇拖到卫之馥的尸身面前，死死地按住她的头，冷冷道：“你自己看看，大姐姐就是被你害死的，怎么，如今反而不敢看了？你看啊！”
卫之荇被压着，脑袋低下来，脸正对着卫之馥的脸，相距不过一尺，与那双失去了焦距的眼睛一对，只吓得哇哇大叫，突然一口气上不来，眼前一黑，“哦”的一声，就此昏了过去。
卫之若苦笑，虽然她也厌恨卫之荇，但是这忙乱的当口，再添乱有什么好处？只是见卫之皖眼睛通红，知道她情绪不稳，不敢上去拦她，着对后面的丫鬟道：“去请二姨娘。”这个时候，老太太是不好来的，只有二姨娘还管事，便去通知她。
这个时候，只听得门口一声尖叫，比其他的尖叫更尖利十倍，凄惨十倍，听着有一种深入骨髓的寒意，卫之若转过头去，只见蔡姨娘倒在门外，已经不省人事。
这一声惨叫，为这一出突如其来的悲剧，做了最凄厉的注脚。
好好一个好日子，就这么变成了悲剧，最后二姨娘赶过来，匆忙的收拾全局，暂时结束了第一幕。卫家的几个女孩儿都受了刺激，或多或少有些不正常。除了昏过去的卫之荇，卫之皖的情绪很激动，有些神经质，被送回去之后，吃了些安定心神的药，暂时睡了。卫之淇后来赶过来，看了一眼，当时还罢了，回去就病了，也是卧床不起，似乎是吓得不轻。卫之若稍稍好一些，但也吓得整晚睡不着觉，一闭上眼，就看见卫之馥死去的样子，如影随形，连续几个晚上都没合眼。
二姨娘现行处置了一番，终于忐忑不安的报给了老太太知道，老太太听了，面上平静，原本笔直的身板却塌了下来，斜歪在炕上，让小丫鬟给她揉着太阳穴，好久才道：“知道为什么？”
二姨娘惴惴道：“并不知道。只听说蔡姨娘出来，跟大小姐吵了一架，闹得凶了，二小姐和五小姐把蔡姨娘劝开。大小姐一个人在房里头闷气，正这个节骨眼儿上，四小姐又说了些不中听直话，大小姐一时想不开……”
老祖宗打断她道：“你别敷衍我老婆子，我活了七八十岁年纪，什么没有见过？未必这件事就把我压垮了。我心中有数，关键不在谁和她争吵，只在她争执的是什么？馥丫头的性子我自然知道，最软和不过，从不与人争闲气。若是为了寻常的事情，先别说上吊，吵也不能吵起来，怎么她就想不开？你与我这般敷衍，委实不知轻重，须知人命关天，就是死了一个丫头，也不能轻轻划过，何况一个好端端的小姐？当初若丫头落水，毕竟她福气旺，没糟了大灾祸，我顾忌着家和万事兴，处置的简单了，以至于你们安生不了几日，又闹腾开来。这一回竟越发的肆无忌惮，连小姐都逼死了。你与我一五一十说来，该处置的都处置了，倘若你不说，关系都在你身上。”
二姨娘听她说得严重，早唬的脸色白了，挨着炕沿儿跪下，颤巍巍道：“老祖宗说的是，是妾身愚蠢。虽听到一些风声，但因不确实，不敢担这天大的关系，这才不敢说。竟忘了老祖宗平日的教诲。”
老祖宗道：“捕风捉影的谣言，固然不可信，咱们这样的人家，忌讳口舌，传谣的也是要打死的。但是既然有传言，也要分事情轻重。一是要处置传谣的，二也要细细的甄别，空穴来风，岂非无因，有些话还是警惕些的好。她们说什么，你不要全信，要一个个问清楚，总有说真话的。你来说说，这件事的缘由，只说你信得，无稽之谈就不必说了。”
二姨娘暗暗叫苦，心道：你又要说处置传谣的，又要我去查证谣言，里外都归你说了，我说什么？低着头道：“回老太太，我也问了，蔡姨娘如今说不出话来了，躺在床上只有一口气吊着，怕是什么时候这口气要咽了，也就完了，因此没法问。只有大小姐身边的丫鬟霞影跟着，听了几句，说是因着大小姐的婚事，还是……名……声……”最后两个字低低的吐出来，仿佛有千斤重。
老祖宗眉头一皱，道：“名声——谁的名声？卫家的？”
二姨娘道：“这倒不是……只是说的是大小姐……”
老祖宗听了，脸色第一次变了，忙挥手屏退了其他丫鬟，喝道：“怎么扯到馥丫头的名声上去了？你原原本本，一个字不错的说给我听。”
二姨娘离开老祖宗的院子，回到自己的住处，靠在榻上，也屏退了其他丫鬟，只留了最贴心的姜嬷嬷服侍，一个人斜歪着，神色之中甚是疲惫。
姜嬷嬷连忙上前，陪笑道：“姨娘想必是累着了，这一日乱哄哄的，出了这么大的事，亏了是姨娘，才顶的下来，换了她们哪一个，也必然不成的。老奴给您揉揉肩膀。”
二姨娘摆摆手，示意不必，过了一会儿，叹了口气，颤声道：“姜嬷嬷，我并没有起意要逼死她。”言语之中，颇有悔愧软弱之意。
姜嬷嬷大吃一惊，顾不得主仆之分，上前几步，连连摇手，道：“好姨娘，这是怎么说的，与您有什么相干？万万没有的事，您别自个儿往身上揽。”
二姨娘神色慌乱，一伸手，拽住姜嬷嬷袖子，道：“嬷嬷，我不过是想要蔡姨娘恨着三姨娘，这才放了些风声，说三姨娘上赶着巴结，又被李家嫌弃，弄得大小姐跌了身份，不好嫁人——我可没想要搅大了，更没想要弄出什么大事来，你是知道我的，做事从来留下余地，况且她又不碍着我什么，我何必存心害她……谁想到，谁想到她气性那么大，就这么……”说着脸色越发惨白，嘴唇抖得说不出话来。
姜嬷嬷心中道：你虽然出身秀才门第，但门楣低，哪里知道大家子里什么事情能搬弄，什么事情搬弄？虽然无风不起浪，但是大家子之间口舌风声恶毒之处，无事还要编排，况且有文章做？还不是传的没边没沿，一分影儿传出十分事实来，尤其是闺阁里头的姑娘，经这一次，名声就要不得了，谁能经得起这个？但心中这么想着，口中还是道：“这件事本来不大，是大小姐面嫩，气性又大，如何怪的着姨娘？”
二姨娘摇摇头，道：“虽然如此，虽然如此……”
姜嬷嬷是她乳母嬷嬷，小时候就在身边服侍，十分亲近，这时候见她怕的狠了，走过去，像小时候一般搂住她，低声道：“姨娘莫怕，怪天怪地，怪不到您的头上。要说怪，第一个该怪的是三姨娘，若不是她胡乱许诺，哪有这样的事来？第二个怪的是蔡姨娘，先头不辨是非，为虎作伥便罢了，一出来不说好好与小姐说话，先给小姐难受，小姐没了，她这个做姨娘的，最饶不过。另一个，就是四小姐——倘若不是她煽风点火，大小姐那样好性儿，哪里就能寻了短见？”
二姨娘听了，渐渐放松，咬牙道：“就是这个老四不好。她姨娘在时，是一条不叫的恶狗，她姨娘没了，她就是条疯狗，竟是见谁咬谁。我好好一件事，就叫她搅了。大小姐没了，叫我背上这阴司报应不说，蔡姨娘现在疯疯癫癫，成了废人，哪里还能用？从头到脚，全是这丫头片子的不是，气死我了。”
姜嬷嬷松了一口气，这时候二姨娘正如落水的人，有一根稻草她也捡，如今能有一个人引开她的注意力，管她是谁，总比她自己钻了牛角尖强，更何况——那丫头又不是真的无辜，找她最合适了。
作者有话说
第27章 风声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