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世—凤挽歌》韶宇君

56、第五十五节：暗夜难行（一）

　　当日下午湘王爷就闯进了李孟的书房。呯地踢开房门，泠岚负着手立在门口，睨视着吓得从椅子上滚下来的李孟。傅挽歌也在，捧着茶盅端坐在一旁，神情淡漠清冷。
　　两人之前似乎在商讨什么要事。李孟从地上爬起来，拍拍衣摆恭敬地行了一礼：“下官参见湘王爷，不知王爷有何吩咐？”
　　泠岚露齿一笑，围着李孟转了一圈，阴阴地露着一口白牙：“李大人真是有心啊。嗯？本王才来了这么几日，喜好就被你摸透了。本王该夸你观察入微心细如尘好呢，还是夸那些下人忠心好呢？把本王的一举一动都汇报给了李大人，得了多少赏银呀？嗯？”
　　李孟没想到湘王竟有这么一出，这不明摆着说自己派了人监视他们么？哎，这次还真是搬了石头砸自己的脚！
　　“王爷英明，王爷明鉴，下官一片忠心日月可鉴啊王爷。下官自知身份卑微，又怎敢猜测王爷的心意。只是下官怕招待不周，所以才特意命人挑了几个伶俐的来伺候王爷。下官仅有关切王爷之心，绝无冒犯王爷之意啊...”
　　泠岚一边听着奉承一边坐上了李孟的位置。啧啧啧，真会享受，座椅上还铺了软垫。
　　挽歌沉默地看着两人闹，手指有一下没一下地叩着杯沿。
　　“算你有心，起来罢”泠岚挥挥手，随意地翻起了桌上的文案“李大人还真是勤勉啊，这政务可比皇兄还多啊。辛苦了，等本王回了帝都一定在皇兄面前美言几句，加你官！”
　　李孟低着头一个劲地道谢，眼中却是一片寒意。哼，且叫你嚣张几日，等靖王回来了有你们好看！回京？想得美！
　　泠岚故作神秘地趴在桌上勾了勾手指，示意他靠过来说话。
　　“是这样的...”泠岚压低了声音，又觉得不妥，转头对碧落道：“小落子，你先下去罢”
　　碧落委屈地看了泠岚一眼，水汪汪的眼几乎要掉下泪来。咬着唇不情不愿地离开了书房。
　　湘王连自己的随身侍卫都赶走了，一定是有要事相告。便对挽歌说道：“落公子，这，你看...？”
　　挽歌很识实务地起身告辞。
　　碧落在不远处的庭院站着，抱着剑看郁郁葱葱的繁枝。
　　“兄台好雅兴”挽歌上前抱拳，清澈的眼眸倒映着包裹着黑衣的瘦小身子。她瘦了，也黑了一些，不过眉宇间更添了一些英气，越发逼人。
　　碧落没有转身，略略点了点头：“落公子有什么信念吗？”
　　挽歌与他并肩而立，目光飘渺望向无边无际的云海：“兄台何出此问？”
　　“呵...”碧落惨然一笑，嘴角挂上了落寞：“我自懂事便跟着他。只要是他想做的，我定全力相助赴汤蹈火。原本他是主，我是仆，最深也不过是主仆之谊。可是我却对他...”深情转变为哀怨愤怒：“可这么多年来的感情却一夕之间瓦解！他，他不过见他一面，就日日挂心，甚至起了弃我之意！你说，你说他怎可如此无情？”
　　碧落的手紧紧握住挽歌的手腕，悲痛欲泣。
　　挽歌想了想，另一只手覆上她的手背轻拍，安慰道：“王爷可能是一时兴起...兄台的好，王爷自会记在心里”
　　“不，他不会的。他是着了魔了铁了心了...算了，公子大概也看不起在下吧...在下先行一步了...”
　　碧落疾步离去，微微蜷缩的背有些苍凉。
　　挽歌勾唇一笑，这丫头做起戏来可真是逼真。刚才自己竟有些茫然，差点配合不了她。手隐在袖子中，提步朝另一个方向离去。
　　书房里泠岚一副情深意切的模样，对着李孟掏心掏肺：“李大人啊，你说你说，怎么会有这么可心的人儿啊。本王那日见一面，就一面啊！惹得本王牵肠挂肚寝食难安啊...”
　　李孟哈着腰，听着泠岚手舞足蹈地比划。
　　“他那天，就在楼上这么一站，往本王这儿一瞧...那眼睛清得啊，还遮了层薄雾，白衣飘飘，跟谪仙下凡似的”
　　泠岚一把抓住李孟的手，严肃道：“李大人，那个少年就在陇右，你一定要帮本王找出来！呐，本王连画像都带来了”
　　“是，是，是，下官一定不负王爷所托”李孟接过泠岚从袖子里抽出的薄纸摊开来一瞧，顿时焉了。这画像上的人，哪里比得过那个叫小落子的侍从半分？顶多算了清秀而已。不知道湘王是什么眼光，难道吃惯了大鱼大肉想换个新鲜的？
　　“怎样？美吧，啧啧啧...李大人，本王就指望你了！可别让本王失望啊！”
　　泠岚刚要踏出门口，又旋身吩咐道：“李大人，此事切勿让小落子知道。嗯？不然我怕他起了醋意美人的命就难保了。你明白吧”
　　李孟忙不迭地点头：“下官明白，明白”
　　“哎，落儿什么都好，就是太小心眼了。你说，本王乃当朝陛下的亲弟弟，是皇亲国戚！怎么可能没个三妻四妾呢？可他也跟了我这么些年了...真是食之无味弃之可惜啊...”
　　湘王长叹着走了。李孟赶紧招来了下人去仿制几份送到各处去查探。随后关紧了房门从众多文案底下抽出一封还未来得及拆开的信件。
　　信上赫然只有一个字，却吓得李孟一哆嗦——杀。笔锋刚劲有力，透过了薄薄的信纸，传达到李孟手里是冰凉惊骇的温度。
　　靖王的意思是让他对湘王痛下杀手？耳边回荡着挽歌的话，湘王在他的地界出了事，那背黑锅的不就是...如果靖王的起义成了还好，要是不成？
　　李孟负着手在书房中焦躁地踱步，思考着应该偏向哪一方。他很想找落公子商量，可是事关重大极为机密，少一个人知道就少一分危险不是？虽然落公子之前为他出的办法甚好，用隐秘的手法贿赂了湘王，也不见湘王退回那些珍宝露出怒意。今天所见，湘王反倒对他推心置腹，信任得很...可毕竟湘王的威名在外，最痛恨的就是贪官，他如此不动声色说不定就是在伺机寻找证据，等自己掉以轻心...
　　怎么想都是两难，他究竟该怎么办呢？这么多年好不容易积累下的财富，过惯了锦衣玉食的生活...
　　嘭！重重地一拍桌子，李孟终于决定了——铤而走险！要是失败了大不了收拾细软逃跑。
　　挽歌回到房中，摊开一直紧握的掌心。上面放了一张小纸条，是碧落刚才握他手时塞过来的。
　　摊开来一看，上面写着‘帮南宫二少寻人，账本指日可待’
　　南宫二少？南宫大家的二少爷南宫流云？他来陇右了？来干什么？寻的又是谁？他有什么本事能拿到账本？
　　一连串的问题涌上心头，挽歌虽然不解，却相信碧落有分辨是非的能力。自己一手调教出来的人，必须信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