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世—凤挽歌》韶宇君

37、第三十六节：韶音若逝（三）

　　刺客显然是不屑的，冷哼了一声道：“丫头，你算什么东西？！”
　　碧落站直了身子，高傲地仰起脸，显出了超乎孩童的凝重和成熟：“我确实不算什么。不过，你们也看到了邵太傅和王爷有多重视我了。要不是为了保护我，你以为你能这么容易伤了他，挟持住他？”
　　她的眼睛看向月牙衣袍，手臂处撕裂了一大片，染了大片的鲜红已有些暗色。血顺着留到了更显苍白的手背，从指缝，从指间滴落在石板上，刺痛了谁的眼。
　　碧落深吸了一口气继续说道：“我只是一个孩子，虽会武功但并不精通。对你们来说，不是更易控制吗？王爷不惜自己性命，但绝不会罔顾他人。对不对？”
　　挽歌无奈地勾了唇，轻轻逸出一句：“傻瓜...”
　　刺客的眼动了动，有些犹豫。
　　“眼下你们根本不可能活着离去。王爷刚才已下了绝令，就算从他的尸体上踏过去，也不会放过你们。你们挟持王爷得不到任何好处。而我就不同了，王爷答应过舅舅会好好照顾我的，我若有任何闪失，他如何面对挚友？所以，于你们来说，得到我还有一丝生的希望。你该会选，是玉石俱焚，还是留得青山”
　　刺客咬牙，命令道：“你过来！”他的心中正打着如意算盘，傅挽歌不能放过，而这个小丫头同样也不能！多一个筹码在手，希望更大！
　　“落儿...”玄月不放心地叫了一声，满眼担忧。
　　碧落回首，在倚画、玄月的脸上扫过，给了他们一个‘放心’的笑容。
　　而这时梦涵才从偏房出来，虽是一脸朦胧，但清明的眼神却出卖了她。她是故意等到此刻才装作被吵醒出现的！
　　“落儿！这...”梦涵诧异地看着院中对峙的双方，以及站在中间的碧落。
　　“梦涵，待在这！”碧落冷声吩咐道。
　　“落儿..”梦涵想要上前，玄月一把扯住她。冰冷的眼神让她一阵颤栗。
　　“没听到你主子的话么？！”
　　梦涵站在原地不敢动，咬着唇不敢看他们。
　　碧落不再看她一眼，重新看向刺客，抬步走了上去。
　　一步，两步...在离刺客三步的地方又停了下来，道：“放开王爷”
　　“好！我放”刺客的刀一点一点离开雪白的脖颈，眯眼盯着对望的两人。
　　挽歌挪了一步，碧落也挪了一步。在两人几乎要擦身而过的时候，刺客突然发难。他挥刀砍向挽歌，一手抓住碧落的衣领将她提了起来。
　　“公子！”
　　“主子！”
　　“小家伙！”
　　身后是急切的呼唤。碧落咬牙拔出腰间的佩刀，刺进了刺客的腰间。落下的刀一顿，挽歌趁势转身捏住持刀的手，横向劈下。
　　哐当，刀落地的声响惊醒了所有人。余下的刺客齐呼一声，乱了阵脚。
　　“动手！”挽歌大喝一声，扯住碧落的衣领往后一带，滚倒在地上。
　　唰唰唰...箭雨落下，呼啸着闪着银光，转眼间将剩余的刺客们刺成了刺猬。
　　刺客首领半跪在地上，箭竟然没有伤到他分毫。可他明白，这绝不是因为他祖上积德，而是傅挽歌的有意放过。
　　猩红的双眼盯着地上两人，不顾腰间的伤拾起刀就砍了过去。刚才的一劈一滚已耗尽了挽歌所有力气。纵然刀已在眼前，他也无力去躲。
　　被护在身下的碧落呼啦一下钻了出来，一头撞在刺客的身上，直撞得他后退两步撞在假石上。
　　刺客赤目欲裂，冒火的眼神几乎要把碧落烧出了窟窿。啐了一口，一巴掌甩开碧落。
　　瘦小的身子划出一个圆弧，撞在了石桌上，又滚落到地上。头狠狠地砸在石凳，顿时眼前一片漆黑昏了过去。
　　刺客的刀还未再次举起，一支银箭穿过他的手臂钉在了假山上。
　　玄月扑过去抱起昏迷的碧落，挽歌也在倚画的搀扶下站了起来。刺客叫嚣着被暗卫带了下去。
　　“碧落我带走了，会送到玉公子那里去”玄月冷眼看挽歌，竟然带了些埋怨。
　　“她是本王的人！”挽歌推开倚画的搀扶，伸手去接玄月怀里的碧落。
　　“既然怀疑她，何不放手？还是，你已经证明了她的忠心，舍不得了？”
　　挽歌竟一时说不出话来，手僵在半空。
　　玄月冷笑一声，妖贻的眼闪烁着寒光：“傅挽歌，你忘了，她不是你的属下，不需要通过你的百般考验！她不需要证明自己，你也没资格猜忌于她！”
　　“不是的，其实公子...”倚画想要为挽歌辩解，他却抬手制止了。
　　几缕发丝被风吹起，本就单薄的身子更显落寞，他说：“她会回来的”
　　“哼，那就等她醒了来做决定。现在，我不会把她留在这里。告辞！”
　　梦涵犹豫着，不知该跟着玄月走还是该留下。若是要留下，该用什么理由？
　　“你好像弄错了谁是主子？”倚画看着发愣的梦涵冷冷地出声。
　　“是！”梦涵低下头，将紧握的拳头隐在袖子里，跟上了玄月。他们，似乎已经怀疑了落儿和自己，刚才那一场刺杀，会不会是他们自导自演？可是看傅挽歌的神情，却不像是作假...
　　琉音阁因为满身是血的两人闯入而乱了套，请大夫的请大夫，烧水的烧水，掌灯的掌灯。寒玉绷着脸听完了玄月的叙述，一脚踹烂了雕花嵌玉的红木桌。
　　泠岚被他的盛怒吓了一跳，往床上张望了一眼。那个曾经活蹦乱跳跟自己打架的丫头正躺在上面，粉色的衣袍上沾满了暗红，气若游丝。额头是触目惊心的伤，皮肉被磕掉了一大块，还有黏腻的血在往外流。
　　大夫被连拉带扯地‘请’了进来，睡眼朦胧。
　　“快，看看她！”寒玉楸着大夫的衣领往床边拖，指着床上的碧落道
　　大夫一下子清醒了，脸色凝重地查看伤口，把了脉。气愤地指责道：“你们是怎么看孩子的？怎么会受这么重的伤？半条命都去了！”
　　玄月咳了一声，抱歉道：“带着她去玩，不小心摔了一跤”
　　寒玉板着脸，拿出笔墨纸砚道：“开药，顺便给他看看”指着玄月腰间的伤口，别以为用袖子遮起来就看不到了。
　　玄月干笑了一声，见瞒不了，索性大方地解开衣裳让大夫查看伤口。
　　泠岚和梦涵不自然地别过脸去，浮起了两道红晕。
　　“本公子这里上房多得是！来人，带邵公子去隔壁上药”
　　无谓地耸耸肩，玄月看了碧落一眼大摇大摆地走了出去。等上完药就该功成身退了。
　　“大夫，我侄女如何？”寒玉关切地问道
　　“这...”大夫写药方的手顿了顿，一滴墨在纸上化开，沉思了一会道：“小姐伤着了头，且不轻。也许今后的生活会多需要人照顾，或者...”
　　言下之意，是会变成傻子？寒玉强压下心中的愤怒和疼痛，咬着牙问道：“或者如何？”
　　“小姐可能会失明。不过，这一切都得等小姐醒来之后才能知晓”
　　呼，呼，呼，寒玉连吸三口气，目光阴鹜得可怕。泠岚打了个哆嗦，她从没见过如此的寒玉，浑身溢满了杀气，像是从地狱爬出来的魔鬼。
　　“也，也许...她...会安然无恙呢...是吧，大夫？”泠岚不知怎么安慰寒玉，求助地望向大夫。
　　大夫叹了口气，留下了些药瓶和药方，又嘱咐了梦涵一番，摇着头走了。
　　寒玉忽地转身往外走去，一头扎进了黑暗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