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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8、下一站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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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什么,他连认输都如此坦然?这种不公平的比试,他不但不带一丝埋怨地参加,还只身一人行动……
眼前相互扶持的二人,外表上狼狈不堪,满是污渍、伤痕,却给人眼神中却透露出,神采飞扬的感觉。
安溪淡青色的长衫上血迹斑斑,还有不少划破的痕迹,平日整洁得一丝不苟的发髻,早在风中凌乱不堪。清风抚弄着他飘散在额前的细丝,平添一抹潇洒飘逸。
过恪虽然身着深色衣服,看不清状况,但他破碎的衣摆和腿上捆绑的布条泄露了他的伤势。
严坤现在明白了一个词——悲剧英雄,虽败犹荣。
他不会明白,重新找回信任、理解,与深不可述的情谊,比什么都重要,比什么都有价值。
“那本秘籍,我找到了。”安溪淡淡地说道。他的眼中,看不到失败的神色,仿佛这只是一次随意的踏青、郊游。
严坤不知该如何应对。他只觉得,自己输了,输得彻彻底底,输掉了技艺、气势,甚至,品格。
“我送你们回去。”严坤没有感情地说道。
“不用。”“好。”
两人一愣,看了看对方。
“为什么答应?”过恪问道,他觉得,像安溪这样高傲的人,会选择独行。
“如果你希望他失血过多而死的话,大可为了自己的无聊的面子而拒绝。”严坤冷冷地答道。
过恪一楞,看向安溪,这才注意到他身上的伤痕,丝丝血痕在他淡雅的衣服上,触目惊心。
山洞中太黑,没有机会细细看他,而在路途中,过恪为了不打扰安溪计算接下去的路线,也只是默默地陪他走着。待在他身边,即使一言不发,即使身处险境,过恪也感到莫名的温暖与安心。
他竟没有想到,安溪是人,不是神,安溪也会受伤、也会冲动、也会失误。
“小溪,你怎么会……这个局不是你的创的……”过恪还没说完,便被安溪捂住嘴巴。
茫然地看着安溪奇异的神色,过恪愣了好半天才反应过来——这个局的创建者,是古代人,如果在这里说出来……
过恪再次感慨,自己,真是够呆够傻的。
虽然严坤意识到了他们两人之间诡异的电波,但他什么话也没说,只是领着路,但他们走了出去。
“这,这是……”当看到出不远处的荒地上,停着的直升飞机时,过恪忍不住感慨,真是有钱人啊,烧钱向烧纸似的。
“看来你不是第一次来这里了。”安溪说道。
“确实。不过,想必你也不是第一次。”严坤回应着。
“什么意思?”过恪看向安溪。
“记得上次我们为什么会遭遇塌方吗?”安溪解释道,“想必他们为了停放这种东西,毁了一片山林,恰巧,破坏了这座山的龙脉。”
“这里是龙脉?”严坤大为惊诧。“但是,就算是龙脉,我们也只是砍了树而已。”
“真不幸,这正是我们上次遇险的原因。”安溪答道。“五行中,木火土金水,木在首位。木克土。你毁坏了龙脉上的木,自然也会影响到土——土不固,即使不想这里出现崩塌、地面沉降沉降,也不是易事。”
过恪觉得这话听着很是耳熟,只是理论来源不太一样——中学地理课上似乎讲过破坏植被多生态环境带来的影响。真没想到,还可以这样解释……中华文化,真是博大精深啊。
“这……”严坤锁眉深思。他从来没有想过,会发生这种事情。果然,还是他技艺不精的缘故吗?
“我们走吧。”扶着过恪,安溪走向直升飞机。虽然他没见过这庞然大物,但安溪在不断地世界观的颠覆后,早就适应了各种冲击。连时空穿越这种事都能接受,还有什么不能接受的?
过恪想要跨入机舱,却发现自己痛得抬不起腿。
“这……”背上冷汗直流,心也惶惶不安。
安溪什么也没问,自己先爬进去,而后一发力,将过恪拉了上来。
过恪重心不稳,再一次撞在安溪胸口。
过恪觉得自己的脸色可以媲美水煮虾了,而安溪却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
是啊,本就没什么事,不若无其事,还算什么事?
坐定之后,过恪有些惭愧,不敢看安溪。这种情绪,与其说惭愧,到不如说是惭愧、害羞、自责的混合品。
看着自己的伤腿,过恪原以为安溪会责怪自己的莽撞,却没想到,他持续着自己万年不变的淡漠,万年不变的事不关己。
过恪觉得自己很矛盾。不仅矛盾,简直可以说是犯贱。一方面怕安溪责备,另一方面,又觉得他的平静,是对自己的忽视。
“过儿,你的伤,让我检查一下。”
“小溪……”对安溪突然的关怀,过恪有些手足无措。他,仿佛看透了自己的心情,发现自己在想什么,在期待什么。这是术士的特异功能吗?
“这……”过恪看着安溪解开绑在腿上的布条,让那狰狞的伤口暴露在他的眼前。干涸的血已经将伤口和布条黏在一起。
“过儿,你来这里是为了什么?”安溪看着过恪那可怖的伤,心痛如绞。
“你,不生我的气吗?”自己莫名其妙地甩脸色给他,他怎么可能不生气?
“没有,从来没有。在你心中,我就是这样气量狭隘的小人?”
“我,只是,自惭形秽,我只是为自己配不上你,而自暴自弃。”颇有些自言自语的意味。过恪既希望他明白,又害怕他看得透彻,于是说得如此含糊混乱。
“过儿,你很优秀。”安溪笑言,轻抚他的碎发。
“你不会理解,我的心情。”过恪凄凉地一笑。他怎么会知道自己的想法?他也只能这样,藏在心底,类似暗恋的情怀。
且不说,安溪心中永远只有公明,即使,他看得到过恪,他又该怎么向安溪解释?
安溪,想必很传统吧。生活在那个年代,学的是“不孝有三、无后为大”,他怎么可能理解?
“过儿,虽然我不知道为什么你突然变得这么奇怪。但,我相信你,一直都信任你、理解你。”
四目相对,过恪心情繁复。
听着后座二人的甜甜蜜蜜、卿卿我我、目无旁人,严坤觉得自己被鸡皮疙瘩淹没了。
肉麻,太肉麻了!
明明是两个大男人,竟然能说出这种肉麻到令人直打哆嗦的话……
严坤将头瞥向窗外,认真专注地欣赏着窗外不怎么美丽的风景。
“你说的第二场,是什么?”安溪突然问向严坤。
“为什么你现在问这个?第二场?想来一个压倒性胜利吗?”严坤颇为不满。赢了气势,竟然还想要赢面子,得寸进尺,太可恶了。
“你认为我赢了?我只知道,按照你的规矩,我输了。我想比下去,纯属因为我答应过。”安溪并不介意被别人指责。对于“指责”这种东西,他真的可以说,早在五百年前就适应了。当年,被别人称为歪门邪道,被同行排挤陷害,以至于不得不随父亲背井离乡,到遥远的京城寻求一席之地。
那时的他,还懂得义愤填膺,还会勃然作色。但现在,他不会。不是因为他心胸宽广、厚德载物——连孔圣人都说了,以德报怨,何以报直。安溪更不会如此。
安溪只是学会了重视自己。
让自己的心,只留下对自己一个人的关注。
慢慢地,他习惯了被孤立、被遗弃,习惯了只有一个人的世界。
直到认识公明,他才体会到友情的价值,才明白,为什么有人说“人生得一知己,死而无憾”。
谁让他交友宫满盘煞星?遇到的,多为小人。
“好,那我们就来好好比试下一局。”严坤颇有些赌气地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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将他们送到目的地后,严坤神色复杂地看着安溪,问道:“你为什么能够如此心无挂碍地问我下一局?我不相信你能那么圣人。”
“因为,我的心太小,装不下那么多心机。思前想后,累。”安溪扶着过恪,走了出去。
严坤恍然。
思虑过度,是否就是自己最大的错误?有些人,有些事,想那么多又有什么用?
过去已然,无法改变;未来已显;他们是术士,是算命师,怎么可以看不透?
夜幕吞没了他们相偎相依的身影。
融化在黑夜中,融化在一起。
即使等待他们的,是消逝,只要在一起,那还有什么可怕的?
“小溪。”过恪把脑袋搭在他肩上,心中满是甜蜜。
“怎么了?”
“没事,就是叫叫你。”能真实地感觉到他在身边,这就是幸福。即使,他不会明白自己的心意,那又有什么关系?这样的日子,能享受一天是一天。
人生得意须尽欢,莫使金尊空对月。
以后的事,以后再说,又何妨?
“过儿。”
过恪笑而不答。
想学他耍人?他可没那么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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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看到安溪和过恪相依相偎的走出山洞时,严坤心中的敌意、不满、抗拒情绪早就消散在九天之外了。
他现在还要听出师傅的话,按照师傅布置的任务给予。在他们离开后,严坤立刻向冯水师汇报情况。
“师傅,您的意思是……”这,太狠辣了吧。
这样的命盘,别说他,就连师傅,就连祖师爷都不可能解开吧。当然,正因为是祖师爷,才不可能解开这种格局。
“就按我说的做。”
“师傅……”严坤心中有一丝不忍。毕竟,他们重伤在身,这样的赌局、这样的挑战,未免太苛刻了。
有些科技,有些文化,会随着时间发展而进步。
而有些知识,却会随着时间越销越细、渐行渐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