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较量》曲无

1、第1章

　　我的病情一天比一天好转，这全部归功于金王暗地里对我的“救助”。他每隔两天就会准时来到牢房里，用自己的鲜血满足我的饥渴。不知怎么的，很多人渐渐察觉了这个秘密，于是我吸食金王鲜血的事实便很快就悄悄地传遍了整座城市。也难怪，金王手腕上总扎着止血用的布条，日子长久了，身边的侍卫们难免就发现了其中的蹊跷并最终知道了真相。
有一天，王小义和几个妇孺代表全城百姓到宫中来探望我。我这时已经“刑满释放”，搬回神明殿中。这天我表情安宁，面色红润，给人已痊愈的假象，他们因此忽视我依旧空洞无神的眼睛。有个小女孩走到我面前，把她的小手伸给我，奶声奶气地说：“你可以喝我的血。但请不要喝王的血好吗？”
我捧起她的小手，看见她清晰透明的血管微微透着青色，我其实只是想轻轻地舔一下她的血管而已，其实我自从尝到了金王的鲜血之后，任何人的血对我都失去了诱惑力。但王小义怎么会知情？在一片惊叫声中，王小义冲过来给我了一记耳光，她说：“你，你怎么变成这样了？连一个孩子你都不肯放过！”她的语调因愤怒而颤抖，她说着说着眼泪就掉下来，她紧盯我的脸，又说：“你以前的善良呢？还记得在电脑城上班的时候，有一回，你看见路过有个女孩在乞讨三十块钱作回家的路费，我们当时都阻拦你来着，但你还是坚持给她三十块钱。我记得你当时还对她说：‘快起来，做人要有尊严，不能轻易下跪的，这人来人往的，大家都只会笑话你。’我们都觉得你善良到傻了，可你却跟我说：‘我也知道那个女孩有可能是在骗人，但是万一是真的呢？然后又没有人肯帮她，那她怎么办？回不了家那怎么办？今晚睡哪里？会不会遇到坏人？我想都不敢想！我宁愿白送她地三十块我，换来我内心的安宁……’”
王小义满脸带泪述说着往事，想勾起我的回忆，唤回我的良知。但我对这些不为所动。王小义后来发现她是在对牛弹琴，她就很失望，她悲哀地说：“人家都说你失去心脏后就变成了冷血魔鬼，现在看来事实果然是这样。”
我不在乎别人是如何看待我的，我对身边的许多人和事都显出异常地冷漠。我现在已经不那么依赖金王的鲜血，我甚至还开始吃些珍果了。所有人对我的转变都显得惊喜不已。
从鲜血的诱惑中解脱出来后，我迷上了打猎，迷上了屠杀中所带来快感，这在以前是不可想象的，以前别人杀鸡我都不敢看，而且还觉得鸡好可怜。大臣各多外出打猎时就会带上我。各多很注意排场，每次出发都有大部队跟着。一到猎场上，我就满山遍野地乱跑，热情高涨地寻找猎物。我的箭法也越发精准了，所有进入我视线的猎物都难逃我的箭矢。
我们总是满载而归。当运送猎物的车匹浩浩荡荡穿过街道时，各多和参加狩猎的士兵们都感到骄傲。各多听从我的建议，将打来的猎物分发给市民们。人们都将此当成是普鲁河母之女的恩赐，对我感激不尽。
各多狩猎的场地只限于城市周边的山坡，那里多的是山角鼠和一种体型如猪的金眼黑兔，所以我们的战利品也全是山角鼠和金眼兔。我问各多，地界里凶猛的野兽一般都住在哪里？各多手指着某个方向，告诉我说：“在我国和蔓国交界处有座魔龙山，那里是龙的祖先居住的地方。”
我便说：“那我们今天就去那里吧！”
各多连连摆手道：“不能去，不能去，要是遇到赤龙可就遭了。”
“赤龙很可怕吗？”我又问道。
“何止可怕！只有王才敢捕抓它。”各多说。
各多话音刚落，我骑着甲壳兽立即往魔龙山的方向跑去，我要去征服地界凶猛的野兽——赤龙。各多和士兵们在我身后奋力追赶，各多边追边喊道：“欣欣，快停下来，不能去啊。”我哪里肯停下来？各多和士兵们也被我带着跑。
我们一路疾驰，就这样来到魔龙山山脚下，不想竟与蔓王的队伍不期而遇。对于这次偶遇，双方士兵都剑拔弩张。我看见乔珊、勒一和石基等人簇拥在蔓王的左右，乔珊见到我就像见到鬼一般，她双眼瞪直，面色惨白，而勒一神色慌张，眼神始终躲躲闪闪的。
蔓王俊俏的脸上还挂着那种嘻皮的笑脸，他没想到会在这里撞上我们。他嘻笑着说：“我还纳闷你怎么会任空消失了呢？看来勒一说的是真的，我们伟大的河母竟然帮着女儿逃匿，却没想到原来是跑回金国了。”
我一听这话就猜到，勒一这个混蛋肯定是为了逃避失职之罪，伙同乔珊一起对我的失踪编造出什么谎言来蒙骗蔓王。蔓王不知道我曾经死在乔珊的长矛之下。
按理这个时候，我应该当众揭开乔珊的恶行，我应该对各多说：“我被蔓王抓住，然后是这个乔珊把我杀死，将我的心脏挖走。”但我却只字不提。这并非我的记性不好，而是我对乔珊完全没有任何仇恨，奇怪，她曾那样伤害过我，我竟然没有一丝仇恨。最主要的是，我本身也不愿回想起这件事，一提起这件事我的胸口就会发紧，发痛。金王私下曾问过我，被魔鹰掳走了之后究竟遭遇了什么事，他急于想知道谁是那个凶残的掏心者，可自从次在牢中目睹我对此事的痛苦反应之后，他就不再追问。
我不但淡漠了乔珊对我的伤害，我对许多人都显出无所畏惧的冰冷的态度，医生跟金王说，这是失心给我留下的“后遗症”，一个没有心的人，她的情感总是有异于常人的。眼前的蔓王就令我感到不屑，我说：“关你屁事！好狗不挡道，你快闪开！”而我的态度大大激励了身后的金国士兵，他们士气徒然大增，个个都是誓死奋战的势头。
金国人的嚣张气焰让蔓国人脸上都挂不住了。乔珊刚才还是一副害怕东窗事发而提心吊胆的样子，她一直揣摩着各多他们的脸色，她以为我早已向金国告发她所犯下的恶行。但金国士兵并没有像她想象的那样，会立即跳起来谴责她。金国人显然都不知情。乔珊很是困惑，然而一听我对蔓王出口不逊，当即挺身而出，用长矛指着我说：“都说河母之女神威，今天就让我乔珊领教神的威力。”乔珊这话说得好像她才第一次和我较量似的。不过由于心虚，她说话的底气远没有像在蔓森洞里那么充足。
没等我回应，乔珊骑着甲壳兽就向我冲过来。我匆忙接过各多递过来的长矛后就下意识地逃跑了。当乔珊向我冲来时，全体金国士兵都将手中的箭矢瞄准了她，而有两个蔓国士兵的箭矢则对准了我。名多见状，急忙打了个手势，然后士兵们的利箭便调转了方向，指向蔓王等人。
各多每次外出狩猎都带足百来号士兵，各多人多势众，而蔓王身边只有寥寥数人，包括他自己在内，总共也只有九个人。如果双方同时发箭，人少的一方很有可能被射成马蜂窝。军力对比如此悬殊，蔓王却表现得狂妄不可一世，他晒笑着命左右放下弓箭，然后鄙夷地说：“各多，你别以为那百来支箭就难得住我！”
各多听了，更加不敢放松警惕，他对旁边一个士兵耳语了几句，那个士兵便趁着蔓王等人因观看我和乔珊的追打而分神时，掩人耳目地牵着他的坐骑闪到一座土坡背面，去向不明。
各多和所有的金国士兵都盼望我能赢，也坚信我能赢。在他们的眼里，我是不折不扣的神的女儿，我失去了心脏却还能活命，这已经让人感不可思议了，而这些天我百发百中的箭法也让人叹为观止。要知道我平时几乎没怎么练习，就能轻松地拥有精湛的箭术。更像是为了印证某种传奇，他们在期盼的同时也坚信我完全能够打败这个来自蔓国的猛将乔珊。
可我哪里是乔珊的对手？我连长矛都握不好，在逃跑的途中，我嫌它碍手就把它扔了。我和乔珊两人像是在赛马，你追我赶地绕着圈跑。我的坐骑跟我默契，它是金王特别赠与我的宝骑，我在金国外出时一直骑的就是它，它这时意识到主人的险境，只发足马力狂奔。乔珊眼见一时难以追上我，就掷出长矛，戳在我坐骑的臀部上。甲壳兽浑身长有坚硬的鳞甲，乔珊的长矛虽然没有扎入它的皮肉里，但它被这般猛力地击中，也感到吃痛不已。我的坐骑嘶叫了一声，奔跑的速度就明显慢下来了。
乔珊已从身后追赶而至，并想超过我，看样子她是想截住我的去路。不知为什么，坐骑的这声嘶叫让原本淡漠的我突然变得火冒三丈，狂怒之下，我简直是昏了头，在甲壳兽还在奔跑中，我猛然纵身一跃，跳离坐骑，扑到乔珊的背上，张口就咬住她的耳朵。
我自从来到金国时后就咬过很多人。刚踏入地界就咬了金国的某位头领，当然后来我知道他是金国的猛将，名叫尔本。前段时间在受伤病痛期间，我成天在金国宫殿中撕咬那些倒霉的侍卫，许多人都挨过我的恶牙，我闪电般的扑咬能力也就是这样锻炼出来的。
乔珊根本没有想到我会来这一招，她的大意与自负让我顺利得手。乔珊毫无防备地被我扑倒在地上，她的半只耳朵已经被我咬进嘴里。乔珊捂着半边脸狂叫着从地上爬起来，她追逐我想要为她的耳朵报仇。各多及时朝她脚下发了一支冷箭，并大声地警告她说：“你已经输了，再敢上前一步就把你射成烂肉。”
勒一和几个蔓国将士慌忙落骑去察看乔桑的伤势，乔桑却并不领情，她凶狠地推开他们，用仇恨的目光怒视着我，我看见她眼里燃烧着令人心悸的火焰。
我回到队伍中，名多面带笑脸凑上来问道：“味道如何？”我这才把乔珊的耳朵吐掉，我说：“恶心得要死了。”我说的是事实，乔珊的血肉中充满了腥臭无比的气味。可各多和士兵们都以为我这话是出于对敌人的鄙视，他们都吃吃地笑了起来。
但我却没半点喜悦之情，乔珊眼里燃烧的仇恨让我的胸口莫名地疼痛了一下，一种陌生的负罪感速度弥漫我全身，这是我病愈之后第一次体会到这种感觉，它令我感到茫然。女人往往都十分看重自己的容貌，可我却咬掉乔珊的半只耳朵，令她的美貌大打折扣。我胜了，用极为不文雅的撕咬方式侥幸得胜，我却完全没有体会到胜利的带来的快感。